第五十一章 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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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襄!
    齊侯有命,賜太子諸兒美酒一爵!
    諸兒看著鄭人假扮的信使,暗中偷笑。
    跪地向東,稽首再拜。
    轉頭向國仲一拜,莊重而深情地向國仲囑托道“我去矣。此間諸事,皆由足下妥善處置。”
    國仲才剛到曲阜不久,與諸兒交接了駐防事宜,便被拉了過來演這一出戲。
    神色複雜,大概是在忍笑。
    答道“君自放心去吧,我身受國君之命,曲阜之事,不敢怠慢。”
    諸兒慢慢地點了點頭。
    信使一無所知,隻是稍稍受了點打動,又想到自己的使命,橫下心來,逼諸兒就範。
    “請太子飲酒!”
    諸兒不去理睬信使,而是執著孟薑的手,囑咐道“我去矣。代我照顧好兄嫂,將我口信帶給君父。”
    孟薑俯首,靜靜呆了一會兒,抬頭答道“我願陪兄長同去!”
    信使有些不耐煩了,向前踏了一步。
    “請太子飲酒!”
    諸兒又轉向隨國仲一同出征的鮑敬叔。
    “鮑大夫,臨淄錢莊的事情就拜托了。將我所授之言寄予管夷吾,命其代為掌管錢莊,應當能結束擠兌,保住錢莊。”
    自從流言傳開,臨淄城中齊國新錢的處境也變得微妙起來。
    不少商人偷偷將所持有的新錢兌換回了銅錢。
    齊侯在朝上發怒之後,臨淄錢莊便迎來了擠兌潮。
    鮑敬叔想方設法平息擠兌的風波,卻事與願違。錢莊的門麵前日夜排著長隊,全是要將新錢換回銅貝的國人。
    諸兒這幾天相當的精力,便都花在了這裏。
    無論如何,錢莊決不能倒。
    諸兒從信使捧著的漆盤上取下酒爵,看了一眼杯中的酒。
    所謂鴆酒,看起來與尋常的酒水也沒有什麽區別嘛。
    諸兒舉起酒爵,向使者致意。
    “使者自鄭國遠道而來,奔波辛苦,不如這爵酒,就請使者飲了吧。”
    使者表情大變。
    兩肩早已被人按住。
    腦袋被向後牽扯,緊緊閉上嘴唇,咬緊牙關,隻是鼻子也被捏住,呼吸不得。
    諸兒不知從哪裏找來一隻銅漏鬥,就放在使者的嘴邊等著。
    實在是憋不住氣,一鬆口,漏鬥便紮了進來。
    劇毒的酒水順著漏鬥的漏管淋了進去,使者的兩眼很快便翻了白。
    諸兒放下酒爵,看了一眼早已一命嗚呼的使者,轉身揮揮衣袖,道“我去矣。諸位保重!”
    換了一身商人行頭,駕著貨運用的役車,出了曲阜的南門。
    諸兒打算先去宋國打探打探情況。
    王室圍繞鄭國建立的包圍網中,唯獨宋國是缺漏的那一環。
    雖然一直在拿宋人開玩笑,但宋國的實力也並不可小覷。當年前往宋國平亂之事猶在眼前,華督此時已經獨掌宋國朝政將近三年了,也不知宋國現在情況如何。
    懷裏的錢袋沉甸甸的,已經好久沒有用銅貝消費了。此番去往宋國,用齊錢可行不通。諸兒早早備了盤纏,又打好了行囊,帶上幹糧和衣物,將身上的佩玉藏在衣物中間,在役車上堆上幾大袋齊國的海鹽,車搖搖晃晃的,吱呀作響。
    孟薑坐在車輿裏,跟貨物一同被役車載著,抱著用粗布裹好的利劍。
    出行防身,就靠此物了。
    孟薑打扮成年輕的販夫模樣,就當作是商人出行帶上的夥計。
    諸兒回頭瞧了一瞧,還是不太像。
    太過清秀可人了,不像是個幹活的夥計,倒像是有奇怪愛好的商人買來的男仆。
    說起來,要不是被鄭國人的陰謀和魯國人的叛亂攪得日夜不寧,諸兒這時候還在休假咧。此番出行,倒也符合休假的意味,反正不是真的去賣鹽就是了。
    道路上行人寥寥。
    魯國曆經戰亂,商人多有出逃者。諸兒輕輕歎氣,但願此後魯國再無戰亂吧。
    若是管仲成功平息臨淄的擠兌風潮,以後便推薦他來當魯國的太宰,全權委任治理這個凋敝的魯國,看看能不能讓曲阜恢複生機。若是能夠成功,諸兒便能放心把齊國之事交給他了。
    隻要他樂意的話。
    給他五次拒絕的機會。
    諸兒注視著路邊矮樹上停歇的杜鵑鳥。
    杜鵑不鳴,為之奈何嘛。
    那隻杜鵑好像也注意到樹下的視線,看了過來。
    “布穀布→穀”
    居然就叫了。
    “兄長,你看!”孟薑從後麵湊了上來,指了指路邊刻了字的石碑。
    “不許叫兄長。要叫先生。”
    “諾。”
    諸兒將目光投向那邊。
    邾。
    邾國是這場旅行的第一站。
    道路兩側的田野中,滿是長勢喜人的青苗。
    邾國的農夫坐在田埂上,好奇地打量著從魯國入境的來客。
    邾國人小日子過得還不錯嘛,農夫的臉上都還挺有光澤的。
    役車進入邾境不遠,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便有熱心的旅舍夥計前來推銷。
    噫,這種在郊外攔路推銷的旅舍,價格多半是不對的,要是價格還便宜,那更可怕了,不如早早離去。
    回頭得跟邾君反映反映。
    不去理睬車後的煩擾,繼續向邾國的都城進發。
    日頭西斜,諸兒二人進了邾城的北門。
    邾城並不是什麽大城,至少在尺寸上還是遠遠比不上曲阜的。
    市井還算繁華,有一種小臨淄的感覺。
    行人往來,口音也與齊魯稍有不同。
    孟薑很少有機會出這樣的遠門,好奇地打量著路旁的一切,時不時向諸兒詢問所見之物何也,就好像回到了幾年似的。
    販夫走卒們結束了一天的勞作,此時正在收攤回家。
    諸兒趁著攤主還在收拾的時候,買下兩顆李子,轉身遞給車後的夥計。
    “來,解解渴。”
    “謝先生。”說著,捧起李子,一口下去,脆生生的。
    諸兒兀自環顧四周,尋得一家還算上得檔次的旅舍,驅車前去。
    “店家,要一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