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紀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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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襄!
    “多謝足下相救!”
    那漢子向諸兒行了個大禮,謝道。
    “子無事乎?”
    諸兒再問時,那人已經站了起來,環顧周身,看來隻是摔著了,無甚大礙。
    “無事也,”那人憨憨地笑了笑,轉而又變了顏色,道,“那賊人!恩公且在此等候,我將那賊人抓獲,必返而重謝也!”
    說著,邁開腿,朝著賊人消失的方向奮起直追。
    方才的動靜已經驚擾了街巷所居之人,此時紛紛揉著惺忪的睡眼前來一探究竟。
    諸兒皺了皺眉頭,那賊人裝得一副可憐模樣,實則窮凶極惡,那漢子手無寸鐵,雖說現在賊人已斷了一臂,不保又從哪裏掏出什麽凶器出來,反害了好人。
    想到這裏,諸兒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劍,也小跑著追了上去。
    轉過一個街角,看見方才的漢子從地上撿起一個布包。
    大概是那賊人被追得急了,不得不丟掉包袱逃命。
    漢子麻利地打開布包,竟從裏麵取出一把角弓。方才還沒注意,原來那布包上兩頭突起,竟是藏了一張弓在裏麵!
    那漢子又從包裏翻出了一支羽箭,輕描淡寫地扣在弦上,也沒怎麽仔細瞄準,箭矢便早早尖嘯而出。
    漢子舒了口氣,彎下腰,撿起包袱,又將角弓裹了進去,小心地搭在肩上。
    中了?沒中?
    諸兒一路跑到那漢子的跟前,朝著剛才放箭的方向望去,卻什麽沒看清,隻覺得那邊街巷盡頭漆黑一片,任誰來也是看不見的。
    漢子見是諸兒來了,笑眯眯地行了個揖。
    哦?這是中了?
    “我乃紀人,名昌。紀國公室之後,本為宗室大夫庶子,紀亡之後,流落於此也。”
    “我魯人也,名麥。”諸兒聽到那漢子自稱是紀人,慌忙間改了個口。
    昌聽出破綻,笑道“恩公乃是齊人罷,口音不似魯人也。無妨,我雖為紀人,卻與尋常齊人無冤無仇,所恨者,無非齊賊祿甫,賊子諸兒等,恩公勿慮。”
    “原來如此。”諸兒賠笑。
    “恩公請看,那賊人去我一百五十步,以為無虞,跨於牆端,而嘲於我,被我一箭正中眉心,死於牆下。”昌有些得意地將自己的戰績炫耀給諸兒。
    “一百五十步!”諸兒有些驚詫,那已經超過一百米了,居然還能一箭正中眉心?
    如此射術,諸兒自愧不如啊。
    “真一百五十步?”
    “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昌邁開大步,一一數去,諸兒跟在後麵,聽他報數。
    數到三十,前方還是什麽也看不清楚。
    數到六十,迷迷糊糊能看見一個影子。
    數到九十,知道是個人了。
    數到一百二十,這才看清,那人正是缺了一條臂膀的賊人,此時腦門中箭,大頭朝下,雙腿還貼在牆根上。
    昌走到賊人跟前,取下那支還在滴血的羽箭。
    “一百五十。”
    不得了,不得了。要是被此人知道自己便是他的仇人,齊太子諸兒,恐怕唉,太可怕了。
    “足下神射,麥敬服!”諸兒重重一揖。
    趕緊離開這處是非之地吧,萬一不慎露餡,猶恐性命不保啊。
    “恩公莫走!”昌見諸兒似有去意,慌忙攔住,“恩公大德,我尚需長報,今日我且欲延請恩公一頓酒食,請恩公無辭。”
    諸兒心虛地揖道“不必了不必了。”
    此時,被驚醒的人群也聚集到此處,見紀昌一番固請,也都來了興致,勸道
    “汝何故如此不近人情?“
    “彼誠心延請,汝何拒之哉?”
    七嘴八舌,好不麻煩。
    諸兒以手扶額,道“既如此,我也不推辭了。隻是今日天尚未明,旅途勞頓,亦需休憩,不如三日之後,再會於此舍,如何?”
    昌躬身一揖。
    “如此,可也!”
    回到旅舍,孟薑也已醒了,正倚著矮幾候坐。諸兒剛一進房門,便急切地詢問道
    “兄先生何事出門?”
    諸兒輕鬆地笑了笑。
    “無妨,此處無他人也,稱兄長可也。無非有賊人夜行,闖入旅舍,又與失主相遇,揮刀欲刺也,被我一劍砍下臂膀,終又被失主擊殺。”
    “彼失主謝我之恩,約定三日之後在此處會麵,將延請我也。”
    孟薑看著諸兒的眼神,質疑道“兄長莫非有事瞞我?”
    噫,為何如此敏銳?
    “唉,我救下那失主,乃紀國公室之後,與我等有亡國之仇也。”
    諸兒湊上前去,斜坐在孟薑身邊。
    “若是一個不慎,被他認了出來,恐為所害也。其人名昌,射術極為了得,竟在一百五十步開外射中賊人眉心,況且居然是在夜間。”
    “兄長也救過他性命,如何斷定他必會加害?”孟薑直身坐起,讓諸兒坐正,將身上的外衣取下,疊好放在一邊。又摘下商人的巾幘,放在衣物上麵。
    “雖不一定加害於我,隻是唉,還是小心為上。”
    諸兒背後一個激靈,原來是背上被指尖刺中,錯覺是那紀昌尋仇來了,一箭射來,將取諸兒性命矣。
    “兄長變得如此疑神疑鬼,皆怨年也!我日夜詛其卒也。”那張可愛的小嘴中吐出惡毒的話語,若是齊宮的女師知道了,必然是要昏厥過去的。
    “他日我一同前去,且觀其人如何。兄長常言不知射術如何精進,恐為人所笑,彼既如此善射,不如從而師之?”
    孟薑陳述著,語氣中莫名帶著一股怨氣。
    指尖劃來劃去的,非要幫人脫敏。
    一個個寒顫打了過去,總算是沒有反應了,這次又是後頸處來了一下。
    下麵是頸動脈,致命的要害。人體本能地警戒著,遺傳的密碼自動輸入,渾身的肌肉都猛然收緊,試圖從遠古的虎豹口中逃生。
    “噫,別別別受不了了。”
    孟薑不依不饒,諸兒幾乎待不住了,起身欲走,卻被從後麵一把摟住。
    “兄長,勿棄我而去也。”
    一下子僵住了。
    鮮少見孟薑如此。
    背後,孟薑緊緊貼了上來,身體核心的溫度透過衣物傳導過來。
    “勿棄我而去也。”
    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聲線有點澀生生的。
    “然。”
    肩膀卸下力氣,任憑孟薑抱著。
    這些日子,又是被人暗算,又是意欲隻身出逃,今夜又一言不發,偷偷前去察看,是害得孟薑擔心了。
    不知過去多久,東方泛起了魚肚白。
    諸兒小心翼翼地轉身,孟薑卻已經趴在背上睡著了。
    眼角還留著淚痕。
    用隨身的手巾為孟薑擦去淚跡。
    “怎麽舍得離你而去呢”
    這句是現代漢語,就算她還醒著,也是聽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