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南宮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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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襄!
不同於蕭條的極城,即便是深夜,商丘的燈火依然通明。
商人好酒,嗜酒如命,因酒亡國。
宋人痛定思痛,決定收斂天性,盡量減少宴飲,節省糧食。
即便如此,天性是天性,違抗不了的,才叫天性。
商丘的人口不如臨淄之多,人口比例也失調了,男丁少而女子多,酒肆之數卻是臨淄的兩倍有餘。
十年鄭宋戰爭,可供釀酒的糧食大大削減,商丘的酒家也倒閉不少,如今的這些酒肆,大多是今年新開業的。
那些存活下來的老字號,大多是同時經營著旅舍,樓下供來客飲酒,樓上供醉客過夜,如此,盡管旅客也是減少的,但好歹能靠著過往的積蓄得以維持。
諸兒來得不巧,尋得的旅舍正是這樣一家。
醉醺醺的宋人扶著牆攀上樓梯,路過諸兒身邊,打了個嗝,呆呆地轉過來看了一眼,又自顧自走開去了。
才向上邁了兩步,又有一個佩劍帶玉的高個壯漢從樓上下來,酒氣熏天的,看到諸兒,卻像見了老朋友似的,拱著手,反複地說著“好久不見”,卻又不見下文,最後幹脆醉倒在人前,呼呼大睡。
掩著鼻子,牽著孟薑的手,小心翼翼地避開樓梯上的汙漬,溜進了自己的客房。
擺開行李後不久,聽得剛才的方向有人高聲咒罵。
“華督!鼠膽之徒!”
“若我領兵,鄭人嘔”
接著,就是鬥毆的聲音了。
推門出來,好奇地觀看,剛才那人與另一個佩劍之人扭打在一起。
說扭打,一點都不貼切,倒不如說是單方麵的毆打。
剛才的那個醉漢明顯力氣大出許多,一個回合,就把另外一人給撂翻在地。
醉漢以泰山壓頂之勢撲了上去,攥起拳頭,照著那人的麵門連出重拳。接二連三的猛擊在那人的臉孔上留下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鼻血也流了下來。
有一衣著華貴的年輕公子過來勸架,也被醉漢揪住衣領,接踵而來就是一頓毒打。
倚在欄杆上,慵懶地觀賞那一團亂鬥。
酒肆的掌櫃也來勸架,又被卷了進去。前前後後,過往之人四五個,一個個喝了點酒,也都神智不清,不知道要繞著走,倒了黴了。
剛才那個公子被醉漢放倒,臉正朝向這邊。諸兒眯了眯眼,看清這來勸架的人。
這不是鄭公子亹嗎?
他怎麽也在宋國。
諸兒印象裏,正是來宋國平亂之時,在戴國見過此人。那時他在戴城整頓軍營,還向諸兒介紹過鄭軍的情況。
這麽說來,他應當也是認得自己的臉的。
是不是回避一下,鄭國人要是知道自己來了宋國
無妨,隻要不明麵上跟華督接觸,在鄭國人眼中,自己就是一個無害的流亡公子,遠離了齊國的權力中心,就算跟王室聯姻了又如何?
“兄長,還不睡?”
背後孟薑在呼喚了。
“來了。”
最後再瞧上一眼。
“看什麽看!沒見過打人麽?”
那醉漢好像注意到這邊,抬頭罵道。
轉身欲去,那醉漢又舍下那些倒地的人不管,徑自踏著大步登了上來。
還未到頂,兩人四目已經齊平了。
走為上策。
往房裏一鑽,門一關,那醉漢趕了上來,卻被堵在門外。
砰砰地敲門。
每敲一下,門板就震上一震。
還以為孟薑沒有見過這種陣仗,會嚇得縮在房間角落瑟瑟發抖,沒想到此時卻是十分鎮定的樣子。
從幾上拾起兄長的佩劍,試圖拔出,卻發現劍插得以外的緊。
先秦時的劍是這樣,要用些力才能拔出來的。
又是一陣咚咚的敲門聲。
孟薑終於拔出了劍,將那柄單手劍用雙手持握著,小心地靠近過來。
用極細微的聲音向諸兒主張道
“彼將入室矣。”
“入室者,為行凶也,可以殺之。”
“我數至三,兄長撤開,彼撲入室內,我即刺而殺之!”
說著,明顯是為了沉下心了,咽了口口水,將劍架在身前。
“不可,”諸兒在孟薑的額頭上爆了個栗子,“不過一醉漢耳,不必濫殺。”
說著,從妹妹手中將劍沒收了。
背後又是一記重的。
門快支撐不住了。
“汝退至牆邊,速去。”揮揮手,讓孟薑躲到後麵。
諸兒自己也撤開幾步,屏息凝神,持劍站定。
轟的一聲。
那醉漢終於闖了進來。
下一刻,劍鋒便抵在了他的心口處。
醉漢見到劍刃閃出的寒光,一個愣神,隨即向後一步,拉開了距離。
“酒醒了?”
諸兒見他恢複了理智,正要收起佩劍。
卻見那漢子臉上瞬間變得通紅,大概是羞慚不已。
並沒有拱手賠禮,而是將手壓在腰間的劍柄上。
這是什麽腦回路?
諸兒側開一步,右手持劍護在身前,與那人保持著相當的距離。
“汝何人也?”
那人根本不答話,自腰間拔出佩劍,如猛虎般撲了上來。
火花飛濺,諸兒的虎口震得生疼。
好大的力氣,跟彭生叔父有得一拚啊。
隻是劍術差了點意思。
前腳落地,戛然而止。
諸兒的劍再一次貼在了那漢子的命門處。
這次是右頸。
冷汗自鬢角流了下來。
淺層的皮膚被齊劍劃破,些許血液滲了出來。
諸兒歎了口氣。
就算自己再學藝不精,好歹是齊侯的太子,由彭生叔父從小手把手教出來的劍法還刻在小腦中,用來欺淩一個醉漢,實在是辱沒了師傅的名聲。
“汝何人也?”
“宋卿南宮氏之塚子,名萬!”那高個漢子緩緩地將劍收起,嘴上還是凶得很,行動卻已經慫了。“汝何人也?”
仔細打量那人,看起來年紀並不大,估計比諸兒還小一些,果然是個紈絝子弟。
諸兒本想著繼續用原來偽造的身份,卻聽對方竟是宋卿之子,不免有些對付了。
“齊卿高氏之塚子,名傒也!”
不好意思了,高傒,借你姓名一用。
說起來,南宮
諸兒所知以南宮為氏之人,唯獨有周文王的賢臣,那個著名的南宮適(讀擴)。
“汝為南宮氏之子?南宮子之後乎?”
“如何?”南宮萬又傲氣了起來。
南宮適的後人之中,大宗是曾國的國君,定都於隨,肩負著統領漢陽諸姬,監視南方的重任。
不像這個南宮萬。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辱沒先人矣。”
“什麽?”南宮萬又要發作。
門外傳來了拍手聲。
原來是挨了揍的鄭公子亹。
鼻青臉腫的模樣,卻還能發出颯爽的笑聲。
“彼乃師尚父之塚男,當今齊侯之太子也。”
且不說師尚父的名頭比起南宮子如何,至少一個是大宗的正統嫡子,一個隻是分家的支係之後,含金量遠不是一個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