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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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襄!
次日醒來,王姬尚在沉睡,嘴邊還掛著甜美的微笑。
諸兒掀開薄被衣角,小心地起身,不吵醒瓷娃娃般可愛的夫人。
房中的木架備有盛水的銅盆,取了布巾稍稍浣洗,擦一把臉,便神清氣爽起來。
昨日與百裏視約了上午,要探討他的新策。
大概是最近有的新人風頭太盛,作為太子親自從行道的餓殍拔擢成為邑大夫的嫡係,尤其還是小國國都級別的邑大夫,不能不給新人做出一點表率。
“百裏子!”諸兒從正殿的殿側的內門入殿,便看見久違的百裏視正跪坐在他尋常的座位上,整理矮桌上的筆墨和竹冊。
“君子!”百裏視露出笑容。
諸兒環視殿中,先問道“鄭公子儀如何?已釋否?”
要是公子儀來了,還得裝模作樣的表演一番。
“尚未。我近日草擬此計,尚未著手安排公子儀的釋放事宜。”
“諾。”
諸兒與百裏視相視而笑。
這點小心思,以你百裏子之能,豈有此理。
不過是想借此提醒一下,讓某個負心人不要喜新厭舊罷了。
廢話不要多說,到底有何良策,快呈上來吧。
百裏視平時大多愛用簡牘,大約是節儉慣了。這次,遞上來的卻是一卷帛書。
諸兒一拍大腿。
說起來,自己明明是怎麽忘了造紙呢?
從第一天醒來到如今,到底耗費多少絹帛,浪費了多少財貨。
且不說這些,將百裏視的帛書展開。
一幅地圖。
齊國地圖啊。
諸兒取出一份自己手頭的地圖,比對著查看
這年頭,齊國的地圖有兩處最為顯眼的標記,一處是齊國國都臨淄,處在地圖的東方,另一處,則是齊魯之間浩瀚的大野之澤,處在地圖的西端。
有了這兩處定位,便能輕而易舉地將兩張作畫風格完全不同的地圖對照起來。
此時,百裏視湊了上來,占了諸兒小半個位子,擠得諸兒向一旁挪了一挪。
“君子請看——”
百裏視在地圖上點出了新圖的不同之處。
兩條運河。
第一條在臨淄以北,通往薄姑,將齊國的兩座大城相連。
“我齊國諸邑,多沿濟水排開,船隻貨運甚為便利。君子伐魯,亦借濟水之便也。”
“然則,齊都臨淄不在濟水,而瀕臨淄水,國師出征,必徒行至薄姑,方能入於濟水,兵器、糧秣運輸,皆有不便。若能連接淄水與濟水,便可使臨淄之士卒、兵器、糧草皆水運入濟。臨淄宮城以西瀕臨申池,申池之水,由淄水自地下溢出而來。如能引申池之水,北上一百六十周裏而入於濟水,則臨淄之交通,可以行水路矣。”
“此水道古已有之,名曰澠(讀繩)水,今幹涸淤塞,早不複通,知之者亦不多也。我曾親往考之,此道淤土雖厚,掘之易也。可自臨淄征發徭役四千人,又輸糧者四千,開挖兩月,即可疏通,複開此水道矣。”
第二條在河曲,自高唐起始,南行而至於祝柯,取捷徑連接河水與濟水。
“太子有意用兵於長狄,則高唐為重鎮。”
“高唐獨居河曲之地,不通於濟水,故臨淄之士卒,薄姑之糧秣,皆先溯濟水而上,至於祝柯,然後北上二百周裏,行陸路至於高唐,如此,費力遲緩,於軍不利。”
“河水東流,自高唐轉而北上,故為溝渠者,必取道於此。”
“此處須開新土,不若澠水之便也。需自高唐發徭役四千人,又輸糧者四千,開挖半年,方能成功。”
八千人,兩個月,就能開一條運河?
當百裏視很自然而然地說出開通溝渠之事,諸兒很是吃驚。
前世聽說隋煬帝開大運河,征發數百萬人動工,死者不計其數,才鑿成那條南北賴其通波的大運河主線。自從參政以來,諸兒甚至根本想都沒有想過開鑿運河之事。
“足下所言非虛?”
“非虛也。”百裏視當即肯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此事非同小可,足下未誤算乎?”
“豈能誤算?”
“溝渠寬、深幾何?”
“寬五尋,深二尋。”
百裏視動筆,重新給諸兒驗算了一遍。
不過,諸兒仍是不信的。除非自己親自計算。
第一條運河長四十公裏,寬八米,深三米二,簡單估計,土方量為一百萬立方出頭。
工期兩個月,每日挖土一萬七千立方。
四千人,每人每日分攤到四個立方多一點。
百裏視愣愣地看著諸兒用著莫名其妙的算式,不知所以的單位和數字自己核算了一遍。
四個立方
這是每名勞役每日承擔的工作量的最大值。
至於實際值
也不知道那裏的土質究竟如何,原本的水道,又能省去多少功夫。
諸兒自己並未幹過工程,也不知是多是少。
不過此事簡單,隻需派人去試挖幾日,便能知曉答案了。
諸兒也不至於外行指揮內行,既然百裏視有這個自信,不如使其放手去幹。
當明年出師伐鄭之時,若有一條水道自臨淄通往薄姑,確實能省去大軍不少功夫。
隻是征發徭役消耗的糧食,隻能由公室承擔了。諸兒離開臨淄這麽些天,如今公室的糧倉賬簿上究竟還有多少結餘,還是個未知數。
通往高唐的水道,可以暫時計劃著。鄋瞞的長狄現在尚不是齊國主要的征伐對象,為此專門調用人力物力,還為時尚早。
“足下且去安排人手,先試掘澠水。”
“若試之,可,則將此案議於朝堂。”
“開工之日,務要記得——”
“不許虐待勞役之人!”
“敬諾。”百裏視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