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戰車馳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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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襄!
    齊大夫連平父的戰車橫向掠過鄭陣,相隔不過二三十步。
    連平父已射空了一袋箭矢,持弓扶軾,再開一袋。
    手上的動作不停,目光卻在鄭軍的陣麵上掃過。一名大夫模樣的高壯漢子提點了三個五乘隊的戰車,從左前方的十六個小方陣之間衝突了出來。
    連平父所率的輕車雖是二人搭乘的羿車,無車右的盾戟掩護,但數量足有四十乘之多,麵對這十五乘鄭軍馳車,也並非不能一戰。
    如此想著,揮動車上的旌旗,向左傾斜,然後恢複,少頃,又重複一遍。
    接著,旌旗指向了鄭軍出車的方向。
    “目標鄭軍戰車,迎擊。”
    雙方的車乘逐漸靠近,連平父再次揮動旌旗,順時針環繞一圈,重複一遍。
    “全旅向右回旋!”
    眼見鄭車迎麵而來,為首者正是那名鄭國大夫。兩車已經相當靠近,距離估計不過二十五步而已,連平父也不多廢話,開弓便射。
    箭矢飛行的軌跡受到車輛回旋的擾動,帶上了一點傾角,從鄭人的左臉堪堪劃過。
    “可惜!”
    連平父不甘地錘了一記車軾。
    卻看迎麵而來的鄭車,連平父第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剛才的那個大夫竟是乘在車右的位置。
    那人正架著大盾,雙眼直直地盯在自己的眉心。
    怪了,大夫為車右,那車左難道是鄭卿?總不會是鄭伯本人吧?
    看著也不像啊就是個普通的車士而已。
    連平父再取一矢,對麵車左的箭矢先至,卻是射在了車輿的擋板上。
    對麵的戰車漸漸加起速來,二三十步的距離對於加速衝擊的戰車而言,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情。
    連平父趕緊回射,按剛才的試射修正,一箭釘在了鄭車車左的鼻頭,中箭的鄭人當即掩麵滾倒在了車輿之中,扭曲掙紮,一會兒便沒了動靜。
    鄭國大夫持盾執戟,用腰帶上的銅扣卡住車輿的前擋,雙腳一前一後穩定住身軀,在奔馳的戰車上直立起來。
    此時,齊車多已完成了轉向,與鄭軍直衝過來的戰車縱隊幾乎垂直。齊軍射手的目標都集中在了排頭的鄭車之上。
    箭矢如飛蝗般襲來,鄭大夫高渠彌用單手舉著大盾,掩護住禦者和自己的軀幹,一輪下來,那方厚實的盾牌已經接住了十五支羽箭。
    敵車已經衝到了自己的跟前,連平父還未來得及取出第三支箭矢,對方的長戟已經揮擊過來。
    在車速的加持之下,這一擊勢大力沉,對方僅用一手持戟,水平橫掃。
    連平父急忙棄去弓矢,想要抽出腰間的佩劍抵擋,奈何情急之下,劍刃卡在了劍鞘之中。
    顫抖的手無論如何改變角度,那該死的劍匣就像是咬住了劍刃不肯鬆開。
    要死!快給
    連平父從未體驗過這種感受,就好像化身成飛鳥一般,輕盈地在風中翱翔。
    脖子下麵涼颼颼的,上一刻還在緊張地搏動的心髒,居然感覺不到了。
    啊劍總算是拔出來了。
    嗡————————
    高渠彌將手中的長戟猛力擲出,持盾的手臂上的傷口都因此迸裂,高渠彌卻渾然不覺。
    齊車的禦夫被那杆沉重的大戟正中後心,耷拉著腦袋撲了下去。
    停住了連平父的戰車,高渠彌興奮地跳下來,不顧接二連三射來的飛矢,抓起車上的旌旗,又回頭跑了幾步,揪起連平父的發髻,提上便走。
    身上的劄甲已經中了七八支箭矢,皆貫傷皮肉,襯在甲下的布衣已經被鮮血染透。
    鄭軍的車士士氣大振,人人奮勇,朝失去了指揮官的齊軍輕車衝擊過去。
    高渠彌揮動戰旗,命令麾下的車士集中力量,以齊車隊尾的八輛輕車為目標,迅猛地衝擊過去。
    齊車自發地轉向,背對著追來的鄭人。車上的甲士將弓形銅鉤改扣在背後的腰帶上,倒乘戰車,向追擊的鄭人還射。
    借著車右甲士的大盾的掩護,鄭車在對射之中頗有優勢,更不提齊人的輕車不敢與重裝的馳車近戰。齊人隻能靠著機動性的優勢與鄭車拉開距離。
    鄭人就這樣驅趕著兩三倍於己的輕車,直到越過了齊鄭雙方的中線,齊陣之中,大夫之子連稱率領馳車二十乘衝了上來,才得意洋洋地回旋戰車,脫離接觸。
    連稱接應歸來的輕車,急忙尋找其父的身影,卻見熟悉的人影傾倒在車輿的左擋上,隻是脖頸之上已經沒了蹤影。
    連稱沒說什麽,隻是渾身的肌肉明顯都在顫抖。自動繼任的新任連氏大夫稱無言地催動戰車,馬鞭飛揚,四匹駿馬邁開大步,兩側的馬鎧被烈風鼓起,像是張開了一雙棕灰色的鷹翼。
    據撤回的車士稟報,仇人是這隊鄭車的統帥。
    連稱眯著雙眼,在前方滾滾煙塵之中尋覓。豁然,隊列中央插著旌旗的敵車映入眼簾。
    那旌旗的旗杆之上,還掛著一顆人頭。
    “快,再快!”
    連稱咬牙切齒地吩咐身邊的禦夫。
    箭矢交錯,背後沒有戴甲的鄭馬遭了殃,連帶著不少鄭車的車速放緩下來。
    連稱接連射殺了那乘戰車的兩匹戰馬,自己和戰馬身上的甲胄則代為受苦,擋下了所有的來矢。
    氣勢洶洶的追擊之下,鄭人損失了三輛戰車,車上的甲士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皆被趕來的齊軍車士擊殺,其餘車乘上的甲士也有不少負了傷。
    高渠彌被追得急迫,情急之下,將旌旗上的頭顱取了下來,看了一眼,又不願棄去。
    禦夫急了眼,罵道“不棄此頭,爾頭懸於旌旗之上矣!”
    高渠彌一愣,忽然發笑。
    禦夫還在罵罵咧咧,高渠彌猛地拔劍出鞘,全力劈砍,生生將自己的禦夫斬首!
    奪過轡繩,一邊駕車,一邊將車輿上的兩具屍身踹下去。
    連稱已經射空了攜帶的箭矢,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雙臂戰戰,再想開弓,已經完全不可能了。
    前車上滾下來兩具遺骸和一顆人頭,速度猛然提了上去,雙方的距離又被拉開了一截。
    惡狠狠地啐了一口,令禦夫勒住韁繩,急停的馬車差點向前傾覆過去。
    連城跳下車來,上前檢視,卻是一陌生的人頭而已。
    “我誓殺汝!!”
    連稱撕心裂肺地朝著遠去的車影叫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