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第二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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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襄!
鮑叔牙遂敲響隨車的金柝,用柝聲的代號分選麾下五個“卒”的戰車,令其兵分兩路,一路三個四卒、車十二乘,跟隨鮑叔本人,拖住追擊而來的鄭軍車乘;一路兩個卒共八乘,由卒長各自指揮,彼此配合,向鄭軍的汲水隊發起進攻。
鄭人的輔兵沒有料到會在大軍的腹心遭到齊人的襲擊,毫無抵抗的意誌,見高大的齊車隆隆駛來,一哄而散。
短戈、長矛丟棄一地,背後中箭的徒人倒伏一地。一眨眼,齊軍的車士殺傷其十人,上百桶的飲水悉數被鮑叔牙所部繳獲。
當然,這麽多水是搬不走的,何況齊人自己可以從濮水汲取,完全沒有必要在這裏多費功夫。兩個卒長不約而同地向屬下下達命令,將繳獲的水桶全部傾翻,桶中的水必須一滴不留。
甲士們從車上降下,奔向被鄭卒遺棄的役車。挽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無聊地打著響鼻。齊軍的甲士們解開馬轡,壓著役車的車轅,將車輿向前傾倒。車上裝載的木桶於是紛紛斜堆在車輿的前部。僅是虛虛遮放在桶口的木蓋伴隨著嘩嘩的飲水摔了一地。
齊人歡笑著提了提被飛濺的水沫打濕的布衣,一一將桶中剩餘的飲水潑到地上。完了,再用長戟的小枝猛地在桶底一啄,便算是完成了任務。
另一邊,鮑叔牙率領三卒車士減速緩行,觀察追來的鄭車。三三兩兩的鄭軍戰車急匆匆趕來,不成隊形。鮑叔牙決定先發製人,進行一次短促反擊。
令旗一下,兩卒戰車向兩側展開,形成夾角,零散的鄭車三麵受敵,車上的幹盾無所適從地左支右絀,連自己的身軀都維護不住,更遑論給身旁的車左必須的掩護。
從各種刁鑽角度飛來的箭矢將追擊的鄭車車士一一射翻在車輿之中,短短一個照麵,齊軍已經擊殺了十來名鄭軍的甲士,遭受重創的鄭人終於接受了現實,必須結成剛強的陣型,才能與這支反客為主的齊車編隊扳扳手腕。
無奈,鄭人隻能暫時退卻,等待更多的援軍前來對敵。
而鮑叔牙卻沒有給他們這個時間。
一陣急促的金柝敲擊聲之後,執行完破壞供水任務的車士各自登車就位,重新整頓隊形。
鄭人眼睜睜地看著大鬧天宮的齊車安然列隊離去,隻留下一灘水跡和上百個殘破的木桶。齊車繞過鄭軍徒卒的陣列,臨走之前,還射殺了陣列最邊緣的十多個倒黴家夥,捎帶上那個方陣的乘司馬的一隻眼睛。
鄭軍的陣型被鮑叔牙的這一擊大大攪亂。總計五十多乘的戰車先後脫離徒卒的陣列,鑽入那個破口,前來追擊鮑叔牙的車隊,可惜前麵的來得太急,後麵的來得太遲,損兵折將,徒勞無功。
附近的戰車被鮑叔牙調動前來追擊,如此動向,皆被在陣前徘徊的雍廩所部看得一清二楚。
情報回傳,中軍之鼓再次敲響。陣中待命的連稱應聲而動,率領同樣五卒二十乘戰車切向鄭陣。
鄭人剛剛送走鮑叔牙,卻見又一支一模一樣的齊車編隊,也是人著甲、馬披鎧,以不輸方才的氣勢再一次了過來。
連稱如法炮製,二十乘馳車如重錘般砸碎了當麵沒有戰車掩護的鄭陣。
隻是連稱的運氣卻不如鮑叔牙那麽好。
剛才前來追擊鮑叔牙的鄭車撲了個空,在陣列後方集結,準備歸隊。
鄭公子突帶著鄭軍的五千後衛、六十多乘戰車,正從原圃的小道上冒出頭來,準備前來與主力會合。
這兩支鄭軍烏泱泱地擠在一起,不巧讓連稱撞了個正著。
公子突不意遇見破陣的齊軍,先是吃了一驚,隨即意識到這是絕好的機會,當即命令部下加快步伐,急速衝出林中,前來接戰。
原本就在陣後集結的鄭車此時也興奮至極,紛紛張弓搭箭,催動戰車迎了上來。
連稱見狀,顧不得許多,急忙敲響金柝,齊車減速轉向,折而向東,沿著鮑叔牙撤離的路線繞行。
鄭人被齊車折磨得夠嗆,如何肯放過侵入陣內的連稱,五十餘乘戰車催馬衝鋒,為了不影響行進的速度,連旌旗都不張了,壓低身軀,一邊狂奔,一邊弓矢連發。
連稱的戰車,光是後擋板上,就歪歪斜斜地插上了五六枝箭。
齊軍的車士反身還射。相比於專門受過訓練,在輕車上反乘回射的斥候們,這些以破陣淩行為本職的選鋒甲士並不擅長這一套。不僅,但姿勢不太適合,使不上太大的力氣,而且瞄準的操作也受到影響。
好在鄭人的戰車也尚未逼近到足以威脅甲胄掩蔽的車士的距離,雙方隔著四五十步互相摸獎,隻有恰巧命中不受鎧甲保護的麵部或手部,或者運氣極佳,命中甲胄的接縫處,才能對對方造成足夠的傷害。
卻聽鄭軍陣後,新來援的鄭公子突敲響自己的軍鼓,與中軍鄭伯的國君之鼓你來我往。
齊人不知道鄭人軍鼓如何編碼,但觀察鄭軍軍陣的表現,也能略略猜出一二。
鄭軍的右翼受到軍鼓和旌旗的指示,向南卷曲起來,如同拉滿弦的彎弓一般。
鼓點之中,鄭人的方陣倒了個個,後排的長戟和長矛齊齊端舉,麵朝著連稱前來的方向。鄭人吸取了剛才的教訓,收短了陣列的寬度,收緊每兩名士卒之間的間隙。同時,還將右翼最邊緣的部隊平攤到隊列的後方,轉而增加陣型的厚度,。
連稱緊鎖著眉頭。
鄭軍的陣列如此密集厚重
衝不開!
“不料今日我連氏父子,竟皆命喪於此矣”
連稱忽然笑了起來。
催動戰馬,車速絲毫不減。
選鋒之士不再理會後方的追兵,各自瞄準擋在前路的鄭軍徒兵。
連稱沒有統一號令,二十乘的車左各射各的,隻有兩卒的車士分別受卒長的指揮,進行有限的齊射。
分別射擊的壞處在於,頂著應箭的傷亡,鄭人能不斷調整隊形,始終保持最佳姿態迎擊來犯的齊車。
鄭人表現出了極高的素養,明知被戰車撞上非死即傷,盡管兩股戰戰,仍奮勇地挺矛迎戰。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
連稱舉頭望天。
上蒼啊,何其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