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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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暘做了一個美夢。
    真的很美的那種。
    夢裏,是她和陳文九第一次見麵。
    那時她還小,還沒見過什麽世麵,但她也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和班上那些臭烘烘的毛頭小子,不但不在一個檔次,還是跟他們有著天壤之別的仙品。
    他穿著寬大熨帖的西裝,卻遮掩不住身上那股蓬勃的生命力;他的古龍水的味道散發著成熟的荷爾蒙氣息,連嘴角笑容的弧度和指尖夾煙的角度,都令人深深著迷。
    她叫他大表哥,但不妨礙她癡迷了他很多年。
    每次,這位大表哥都會穿得人模狗樣的來給她母親報信,父親那邊的事兒越多,他就來得越頻繁。
    來了,見到她,就會對她禮貌地笑一笑,紳士地一點頭。
    有些疏遠,有些矜持。
    但她知道,她的九哥,才不是那樣的。
    比那個樣帶勁兒多了。
    她曾碰見他匯報完畢後撞上一個冒失的女仆,然後把人拐入隱秘的角落,施以令人哭泣的懲罰。
    她曾看見他從母親的下午茶會上抽身而出,逮住一個清秀的園丁,為荒蕪的花園鬆土鋤地。
    她不禁想,如果九哥能為了她,褪去人樣,變成野獸,會是什麽光景?
    但畢竟身份有別,她甚至不敢確信會不會有那麽一天。
    所以,當他笑著對她說‘你終於長大了’的時候,她真的滿心都是驚喜。
    原來,他一直在等她長大。
    居然,他也喜歡她。
    這日在飛機上,她又做回年少那個
    美夢。
    她化身成為那個女仆,那個園丁,見證了月圓之夜的狼人變身,低吼嚎叫——
    隻是,美夢的男主角,變了。
    謝暘睜開眼睛。
    即便是頭等艙,飛行的轟鳴聲也一樣惱人。進入夜間航程,機艙裏隻留了夜燈,旅客都睡了,不知道哪個男人打響了幸福的呼嚕,給醒著的人帶來了不幸。
    她轉過身,看向剛才夢裏的男主角。
    衛師帶著耳罩,閉著眼枕在手臂上,手臂陷在枕頭裏,用後背對著她。
    他的側顏並非讓人一眼驚豔的類型,但剛才在她的夢裏,這張臉上迷醉的表情,很難讓人不心癢。
    謝暘咂咂嘴,心想就算他是替代品,也是個風味獨特的替代品。
    她俯身靠近。
    “幹什麽?”
    衛師輕而易舉地截住了她的手,拿到最遠,高高舉在空中。
    他枕邊放著手機,睡得不沉。沒有等到信息,倒抓住了一個覬覦他手機的人。
    “偷看別人的信息,非君子所為。”他坐起身,出言斥責。
    “沒打算看你的信息,”謝暘聳了聳肩,“你那破手機哪有你本人好看。”
    她又毫不在乎地笑了笑:“而且,我是女子,不是君子。”
    衛師嘴唇一合,隻覺得說話也多餘,幹脆地下了床,坐到自己那一側的沙發上去了。
    “喂,”謝暘見他離開,十分幹脆地取過他的枕頭,毫不避諱地趴在上麵,仰著臉道,“不睡了?那聊聊天。”
    衛師轉動沙發椅,用側麵對著她
    。
    “你這樣不禮貌哦。”謝暘托腮,一臉嬌憨。
    他忍不住:“擾人清夢才不禮貌。你不睡,別的旅客要睡。”
    “那你是別的旅客嗎?”她拍了拍身邊的床鋪,“要睡嗎?和我一起吧。”
    衛師毫不猶豫地轉到背麵去了。
    “沒意思,”謝暘翻了個身,四腳朝天地玩弄他的枕頭,“你肯定是個老頭,現在的年輕人都知道及時行樂,不是你這樣兒的。難道你就沒有什麽需求的嗎?該不會空有一副皮囊,實際上是性冷淡吧?”
    衛師無語地摸出手機,再不想理她,點開信息看有沒有錯過什麽。
    飛機上的ifi很快,但信息欄卻很空。
    葉昔沒有找他。
    也是,他對她說了那樣的重話,也不知道她當公主當習慣了,受不受得住。
    她可能會偷偷哭鼻子。
    衛師想起小時候跟葉昔玩躲貓貓。偌大的房子裏,隻有他們兩個孩子,她藏,他找,每次都是他贏。
    畢竟她有那麽大了,屋裏能藏得下她的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個地方,好找得很。
    可是那一次,他沒找到她。
    花了好久。不在客廳,不在臥房,連雜物間和垃圾房都找了,就是沒有。
    他急了。
    作為葉行舟唯一的女兒,葉昔在家中可謂如珠似寶,要是被人知道她出了什麽事兒,哪怕隻是蹭破了一點兒油皮,衛健民都能直接抽了皮帶打死他。
    床底、櫃子、連壁櫥他都一一翻過。
    時間過去兩個小時,一點
    兒線索都沒有。
    他死定了。
    年幼的衛師心慌意亂地來到別墅的天台,想要不要找個角度跌下去,自己把自己摔壞,他爸就沒機會動手。
    找好了地方,他聽到一陣低低的抽泣。
    破案了。原來葉昔翻過了陽台欄杆,攀到了窗戶外的平台,一邊恐高嚇得要死,一邊卻又不肯服輸退回來。等到時間太久,已經嚇得腿都軟了,再也站不起來。
    都這樣了,還不肯呼救。
    他隻好把她從欄杆後抱過來,她邊哭邊罵,說出來的話又硬又無賴:“你好差勁,怎麽找了這麽久還找不到我!我不要你!不要你幫忙!”
    但身體不會騙人,她抖動起來像個鷓鴣,手臂一碰到他便纏得死緊,“噌”一下,整個人跳到了他的身上。
    那時他還比她矮半個頭,哪裏遭得住這種泰山壓頂,沒抱住,腳一軟,兩個人直接摔在地上。
    他那晚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場抽。
    不過這一回,他學會了繃緊肌肉、調整呼吸,所以,等她抽抽噎噎地給他上藥的時候,已經不覺得疼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擦傷的鬢角,笑嘻嘻地說“醜死了,像銀角大王”。
    在葉昔生氣之前,他笑著哄她:“下次有事兒你叫我一聲,我肯定敢第一個答應。”
    想了想,他又小聲補充:“不會讓你在角落裏哭鼻子。”
    成年的衛師在柔軟的沙發裏躺得如坐針氈,良久才歎出一口氣。
    從今往後,她怕是不會叫他了。
    兩人各懷心事,時間便過得很快。
    飛機落地,衛師拎了包就走。作為“王先生”被要挾的時段結束。
    謝暘看他走得毫無留戀,隻覺得好沒意思,不過一想到正主兒馬上要來接她,沒搞到替代品的煩躁也得到了舒緩。
    可惜事與願違。
    “怎麽是你來?”
    到達口,等在線外的人不是陳文九。
    阿彪討好地道:“謝小姐,九哥今天忙。”
    “忙?”她冷笑,“多忙?連親自發給信息給我說一句的時間都沒有?”
    阿彪隻能賠笑。
    “我不要你接。”謝暘拔腿就走,可她包包不少,東西跌了一地。
    阿彪連忙去撿。
    “走開!說了不要你!”
    謝暘一揮手,被人堵住了。
    “我送你吧,”衛師彎下腰,替她把包包撿起,“禮尚往來。算是謝你幫我升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