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親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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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禮這天,葉昔並沒有見到電視上那種,黑傘遮天蔽日、占滿山坡的場麵。
    阿阮沒有親人,元承和便以兄長身份主持。他除去了所有裝飾品,為阿阮穿上一身粗布黑衣,在灣城殯儀館舉辦了一場莊嚴肅穆的葬禮。
    葬禮來了很多人。
    以戴學海為首,灣城總公司、各分公司的高管全到了;連那些外地公司的高管,與阿阮有過一麵之緣的,許多也想盡辦法前來吊唁,哀樂起時,黑壓壓的人海哭聲震天。
    送葬的隊伍實在太長,元承和對每一個來的人都單獨說了聲感謝。聽了元承和的話,有兜不住事兒的頓時激動得紅光滿麵,不知道的人大約還以為是什麽表彰會的現場。
    元昱也一襲墨黑色的西裝,陪在元承和身後,站得久了,很有些不高興。他耐性耗盡,拉住葉昔溜走,小聲說,待到元承和死的那天,都未必還有送阿阮這麽多人來送他。
    葉昔瞪他一眼,說了聲死者為大。但這人這次沒規沒矩,倒是因為人實在太多了,妨礙了他趕往另一場葬禮。
    另一場葬禮,隻有兩個人去了。
    坐著輪椅、依然打著繃帶的謝清月呆呆地立在遠處,沒有靠近骨灰盒,臉上是不太相信的樣子。
    元昱走上前,心疼地和謝清月低聲聊了兩句,把人推走了。
    他不算出席,隻能說是路過。元昱不滿謝清月帶傷出院,畢竟導致謝清月一身傷的罪魁禍首,穿透到底還
    是陳文九。
    元昱沒去把陳文九的骨灰盒子一腳踹翻,算是乖的。
    第二個人,竟然是王乾。
    王乾最近本已好了不少,但今日看上去卻似突然老了二十歲。他的頭發全白了,布滿老人斑的手一夜之間幹枯,顫抖著手、變換著角度卻又不敢觸碰陳文九的骨灰盒。
    最後王乾跌倒在地,慟哭不已。
    “是他的兒子。”
    晚上,雙瓏灣的家裏,葉昔準備換藥的時候,兩人才終於聊起這個話題。
    “陳文九,是王乾的兒子?”葉昔在化妝間的鏡子前站著,元昱忽然開門進來,她又連忙將剛打開的衣襟扣了回去。
    “嗯,”元昱走到葉昔身邊,將她轉過來麵對自己,“早年,王乾跟隨元承和去了港城,有一個本地女人看上了元承和,想與他一起。元承和動過心思,想借那個女人的身份留在港城...”
    他邊說,便伸手去解葉昔的扣子。
    葉昔輕輕扭開身子,躲避開來。但故事她還想聽:“然後呢?”
    元昱停下手,接著道:“失敗了,沒能留下。元承和第一批被遣返,王乾倒是因為抓捕那日恰巧不在,反而留在了港城。”
    “後來呢?”
    元昱再次嚐試解她的扣子,葉昔第二次躲避,元昱便停住不動,把嘴巴也閉上。
    “喂...”葉昔窘迫地推他,“你不能這樣啊。”
    “不能怎樣?”
    “不能故事隻講一半。”
    元昱彎起嘴角,臉上的表情分明是“你看我能
    不能”。
    葉昔堅持了三秒鍾,泄了氣。
    元昱如願以償地解開了她的第一顆紐扣。
    “後來王乾也回來了,這逃難回來的兩兄弟建立起了元氏港務的雛形。之後,他們收到了一封來信,要求對一個小孩的未來負責。這個小孩兒便是剛剛死了母親的陳文九。於是,元承和赴港領人,將監護人手續辦理在自己名下,為他那位懦弱又做錯了事的兄弟,擔下來一個孩子。”
    元昱解開扣子的動作輕柔,說話的聲音卻僵硬:“因為孩子的母親以為娃兒是元承和的,但實際幹那件事的人是王乾,至於為什麽...”
    元昱嗤笑一聲,“這便是王乾心中有愧,遲遲不肯認下陳文九的原因。”
    葉昔仰起臉,不太明白:“你是說,王乾他是用...別人的名義,和陳文九的媽媽...”
    她捂住了嘴。
    天底下許多事情都能冒用,但有些事情,冒用起來卻沒有那麽容易。
    元昱點頭:“具體如何我們不得而知。但王乾羞於認下這個孩子,元承和則是不能認下這個孩子...那時,謝家可不像現在這樣好糊弄。”
    “所以,陳文九就以養子的身份,留在了元氏。”葉昔有點兒明白了。
    “為表忠心,元承和還將這個養子送往謝家,讓他認了主母,聽候我母親的差遣。我母親不知真相,憐他人小失怙,一直把他當半個兒子看待,讓我們叫他大表哥。”
    葉昔歎了口
    氣:“所以陳文九對你母親感恩在心,一直很恭敬。”
    很恭敬嗎?
    不見得。
    元昱比葉昔知道更多的內幕,可他不想多提,隻道:“這麽多年,王乾一直在元承和那處努力,希望能給陳文九掙一個更好的未來。但陳文九不學無術,能做的事情不多,王乾隻能等待機會。這回,好不容易蔣韻兒開了頭,以顧問的身份上了又下,這給了跟她類似的陳文九一次絕佳的機會。因此,讓陳文九接替元氏港務,本來是一件很穩的事了...”
    葉昔極力忽略元昱拿韻兒類比陳文九:“可惜,陳文九心思不正,早就等不及了,背地裏做下多不該做的事。”葉昔道。
    如果一切還在正軌,陳文九所想要的高度,本來可以是他的。
    可偏生陳文九在黑暗中待久了,再學不會光明地處事。
    她歎了聲。
    元昱則抽了一口氣。
    葉昔的衣衫已被解開,露出渾身的傷痕。有的愈合了,有的卻還包著紗布——
    那日陳文九發了狠咬她,留下大大小小十幾個牙印,其中側腰那處最為嚴重,差點去了一塊肉。
    “該死!”元昱恨恨地罵了聲。
    葉昔連忙去拉衣服:“別看了。”
    元昱拉住了她的手,僵硬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別動,我幫你上藥。”
    他取過桌麵上的棉簽撕開,全數浸沒在碘伏中,再輕柔地揭開她肩頭那一塊紗布。
    見到裸露的傷口,元昱閉著眼咬了五秒鍾的
    後槽牙。
    “已經不疼了。”葉昔反過來安撫他。
    “怎麽可能不疼,”元昱沉沉地咽了口氣,“死的早,是便宜他了。”
    他拿起消毒過後的棉簽,輕柔地擦過傷口表麵,生怕弄疼了她。
    “醫生說,要稍微用點力氣,檢查有沒有滲水。”
    元昱又閉了兩秒鍾的眼,才下了狠心,稍微加了力道。
    他的手指修長,動作靈巧,力度控製得很好,根本不疼。
    他的眼神專注,甚至屏氣凝神,認真的模樣,像是天生就幹這個的。
    他那雙眼睛的瞳孔反著淡淡的灰色光芒,有一種異域的、神秘的美感,讓人看的沉迷。
    可也是這樣一雙眼睛,讓他吃足了苦頭。
    當初,那一紙親子鑒定,本意是鑒定元昱同元承和的親子關係。
    而那日元承和曾非常篤定地說,那一紙親子鑒定做不得數。
    葉昔越想越迷惑:“我想不明白,既然陳文九偷換材料,那麽當年的親子鑒定,為什麽結論是‘親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