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總有人挖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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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你,很驕傲!
    新的一周開始。
    周一上午,段從晰來向虞挽要給羊角文具寫的使命宣言。
    虞挽想了不少,最後交上去的兩條是自己覺得還行的。一條是致力於做出有故事、永遠年輕的文具。另一條是為所有用戶具有創新精神的文具。
    在她緊張的等待下,段從晰看完後並沒有給出好與不好的評價,而是問她“你覺得什麽樣的人會用到文具?”
    “學生,還有一些工作中。”
    “沒錯,所以你發現自己忽略了什麽了嗎?”
    虞挽一下子明白了。
    文具首先也是工具,她忽略了功能。
    “一切的形式、風格都不能淩駕於功能之上,要以人為本。”這也是段從晰一貫堅持的理念。
    看到虞挽把自己的理念記得很深刻,段從晰滿意地勾了勾唇,說“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我。”
    虞挽的臉一紅,幽幽地糾正說“是喜歡你的設計。”兩者根本不是一回事!
    段從晰一臉“這沒什麽區別”的樣子,也不跟她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繼續說“你的第二條還不錯,後麵可以加上一句,‘讓工作和學習更加高效’。”
    加上之後就變成了為所有用戶具有創新精神的文具,讓工作和學習更加高效。
    這樣確實很好。
    “能讓我看看你想的嗎?”虞挽帶著學習的心態問。
    段從晰把手上的一張紙遞給她。
    他也寫了好幾條。虞挽欣喜地發現自己的第二條竟然和他想到一起了。另外,他寫的有一條讓她印象很深刻用文具激發書寫和記錄的興趣,讓文具真正成為承載和表現文化、創意的工具。
    “使命宣言就先到這裏了,我會交給羊角文具讓他們選。一會兒我會發一份郵件給你,是羊角文具的用戶調研資料,裏麵已經給出了目標用戶的分析,我要你再總結一下。分析了目標用戶,了解到用戶真正的需求,才能給出讓用戶滿意的用戶體驗,設計也是一樣。”
    虞挽知道段從晰這是在教她,點了點頭。
    她坐在她的位子上,旋轉椅微微側著,方便她仰頭看段從晰。段從晰站在她旁邊,一隻手就搭在她的椅子上,低頭就能看到她那雙很亮的眼睛。
    嚴格挑剔的老師碰上聽話的學生,偶爾也會心軟。段從晰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不再是一副談公事的樣子,嘴角微微勾起,說“我考考你,如果有很多顧客反饋排隊等待結賬的時間太久了,希望加快速度,超市應該怎麽解決?”
    虞挽覺得這很好解決。但因為這是段從晰提出來的問題,她又覺得應該沒那麽簡單,忍不住想很多。
    “怕什麽,想到什麽就說。”段從晰的語氣很隨意。
    怕被你打擊到自閉啊!
    虞挽在心裏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後不確定地說“可以增設自助結賬機?現在很多超市裏都有了。這樣一來可以減輕收銀員的壓力甚至數量,為超市降低成本。”
    她的回答在段從晰的意料之中。
    “這樣沒錯,但不夠好。”
    虞挽疑惑地看著他。
    “如果是我,除了增設自動結賬機,還會給第一次使用自助結賬功能的客人贈送一個環保袋,然後定期做點小活動。”段從晰說,“這隻是隨便舉的一個例子,不一定恰當。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你隻是解決了用戶的問題,這不足以成為你的競爭力,用戶很可能會被別人的更好的服務吸引過去。”
    虞挽恍然大悟“明白了,要驚喜、要超出預期。”
    “沒錯。”
    例子講完後,段從晰就回樓上去跟羊角文具的人開電話會議了。虞挽從郵箱裏下載了羊角文具的調研資料認真看了起來。
    沒過多久,組織高中校友會的學姐在微信上找她,問了她那晚後來的情況,又把潘聲遠的微信推給了她,再次助攻。
    虞挽向學姐解釋清楚了自己對潘聲遠沒有意思,隻是因為工作需要,然後試著加了潘聲遠的微信。
    申請發過去後宛如石沉大海沒有回音。她原本以為潘聲遠不會加她,沒想到中午的時候,好友申請竟然通過了。
    她立即發了條消息過去。
    “周六那晚謝謝你打電話給他。”
    過了幾分鍾,潘聲遠回複了她兩個字“不用”。
    簡單的兩個字透著疏離和冷漠,虞挽卻看到了希望。能加她好友、回複她的消息已經很不錯了,果然像段從晰說的一樣,很可能有戲。
    她打起精神,發了個很可愛的表情包過去,然後開始噓寒問暖。
    “你現在工作忙不忙啊?”
    “明玄科技的午休時間是什麽時候啊?”
    “你吃午飯了嗎?”
    隔了一會兒,潘聲遠發消息來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虞挽看鋪墊夠了,開始講正事。
    “其實段從晰提到莫殷並不是想要把抄襲的事情推到他身上。抄襲事件有很大的疑點,莫殷生前在‘數字遺產’這款a上存了一個文件,裏麵的東西或許能解開一切。他找你是因為郵件的激活碼可能隻有你知道。”
    為了防止潘聲遠看消息看到一半就把她拉黑,她已經盡量說得很簡短了。
    消息發出去後,她等待回複。時不時打開微信、心思都不在吃飯上的樣子宛如在等喜歡的人的消息。
    坐在對麵的段從晰早就注意到了,問“在跟誰發消息?”
    虞挽這才想起來還沒來得及告訴他,說“潘聲遠。他通過我的微信好友申請了。”
    那也不至於這樣。
    他說“給我看看?”
    虞挽把手機遞給他。
    段從晰放下筷子拿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滑過,眼中像有一片湖水映著月亮。大致看過聊天記錄後,他有點不滿,問“對他這麽客氣幹什麽?”
    “不然呢,像你一樣被他拉黑嗎?”虞挽反問。有求於人,當然要客氣一點。
    有理有據,段從晰沒有反駁。
    這時,虞挽的手機響了一下。
    “是不是潘聲遠回複了?”兩人中間隔了張桌子,她看不到手機的屏幕。
    “嗯。”
    段從晰看完後一臉“怎麽會有這樣的傻子”的表情。
    “他說了什麽?”
    “故事編得不錯,也就你相信了。”
    虞挽一陣沉默。
    這人怎麽就說不通呢?
    擔心段從晰一氣之下發出什麽刺激潘聲遠的話,她把手機要了回來“先吃飯。我晚點再慢慢跟他說。”
    段從晰顯然也不想讓這樣的人影響心情。
    “對了,周六晚上我看到你那個做‘數字遺產’的學長了。他不是在國外嗎?打算回國發展了?”
    聽他提起梁頓,虞挽愣了愣說“是的。”
    “那你可以跟他提一提我想收購a的事情。”段從晰說。
    虞挽想也不想,拒絕說“不賣。”
    梁頓上次已經說了不打算賣了,而且她懷疑他依舊沒有放棄用收購“數字遺產”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得到莫殷留下的東西。
    但她的態度在段從晰這邊卻又另一種解讀。他的聲音裏藏著一絲不悅問“你就這麽喜歡他?”
    輕飄飄的話就像一根尖細的針戳破了虞挽心中的秘密。她一驚,下意識否認說“我沒有!”
    “沒有嗎?”段從晰挑眉看著她。
    虞挽努力回想周六那晚還發生了什麽。如果不是自己喝多了說了不該說的話,段從晰怎麽會知道?
    可是後來她就斷片了,什麽也想不起來。
    藏在心底好幾年的秘密被發現了,她又是不好意思,又是難堪,繃著臉說“這是我的私事,跟工作無關,我拒絕回答。”說完,她低下了頭。
    一句話劃清了他們之間的界限,讓他們涇渭分明。
    段從晰看著埋頭吃飯的虞挽,臉色沉了下來。
    沒過幾分鍾,兩人之間的沉默被門鈴聲打破。唐則來了,還帶了個十幾歲的小男生。
    一進來,唐則就感覺到了段從晰和虞挽之間奇怪的氣氛,笑著調侃說“喲,你們又吵架了?”
    虞挽覺得他這句話說得很不恰當,什麽叫又吵架了?聽上去仿佛他們是情侶一樣。
    “跟你有關係嗎?你來幹什麽?”段從晰嫌棄地問。
    唐則滿臉痛惜地譴責說“小段,我們可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我怎麽不能來?難道是打擾到你們的二人世界了嗎?”
    虞挽“……”
    他嘴裏真是沒一句正經話。
    收到段從晰警告的眼神,唐則嘿嘿笑了笑,說“剛剛開玩笑的。段總,我今天來是找你有事,我們去樓上說。”
    他又還回頭跟和他一起來的小男生說“小俊,你有事可以先找這個小姐姐。”
    上樓後,段從晰問“你哥家的那個小魔王?”
    “什麽小魔王,人家還是個孩子。我需要你幫個忙——”
    “不幫。”
    “你先聽我說嘛。”
    唐則的哥哥和嫂子上周去英國了,留下要上學的唐斯俊交給唐則這個叔叔照顧幾天。沒想到才跟著唐則沒幾天,唐斯俊就生病了,隻好請假在家休息。今天下午和晚上,唐則有個應酬要去,留下生病的唐斯俊在家不放心,唐則就想到了這裏。
    段從晰一臉“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的表情,問“你想讓我幫你帶孩子?”
    “你帶不了,不是還有虞挽嗎?”
    聽到虞挽的名字,段從晰涼涼地說“我身邊的人你都要安排?你以為她是你助理?”
    把人看這麽緊,要說沒點什麽都沒人信。
    不過唐則有求於段從晰,這些話不能說出來。
    “不是安排,是請。小俊都上初一了,不用怎麽照顧,幫個忙啊段總,就一個下午,算我欠你個人情。”
    樓下,虞挽正打量著這個小男生。
    十幾歲的男生正好在叛逆期,他來了之後一句話也不說,顯然很難相處。不過他長得倒是很好看,是個白白淨淨的小帥哥,眉眼跟唐則還有一點點像。
    不會是唐則的孩子吧?虞挽在心裏猜測。
    他那樣不正經的人,有個這麽大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她正想著這些,段從晰和唐則從樓上下來了。
    “小俊,那叔叔先走了啊,晚上就來接你。”
    虞挽這才知道原來這是唐則的侄子。
    正在看手機的唐斯俊也沒有抬頭,隻是朝唐則揮了揮手,說“沒必要,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去玩你的吧,祝你玩得愉快。”
    “要是不舒服記得跟這個小姐姐說,或者跟你段叔叔說。”
    唐則說完又看向虞挽“他中午才退燒。女孩子比較心細,虞挽,麻煩你照顧他一下。”
    “行吧。”
    段從晰不滿地問“為什麽我是叔叔?”
    “你要是當哥哥就跟我差輩分了啊,那也可以,四舍五入我就是你爸爸。”唐則越說越得意。
    段從晰送他一聲冷笑,不耐煩地說“快滾吧。”
    唐則走後,虞挽看了看唐斯俊,又看向段從晰。
    正好段從晰也在看她,兩人的視線對上,她別扭地移開視線。
    段從晰轉身上了樓。
    叛逆期的孩子最不喜歡別人把自己當孩子。唐斯俊根本不用虞挽照顧,看見電視那邊有手柄,就自己玩起了主機遊戲。虞挽把羊角文具的資料拿到客廳,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看了起來,中間穿插著跟潘聲遠聊天,解釋這不是段從晰編的故事。
    可潘聲遠似乎就認定了段從晰在騙她,還說她剛畢業太單純,容易被騙。她覺得自己在潘聲遠心中就是個搞不清誰好誰壞的絕世聖母。
    沒有辦法,她決定亮出自己是“數字遺產”這款應用的開發者之一的身份。
    還沒等她把消息發過去,潘聲遠發了條語音過來。
    “虞挽,我覺得你人不錯,看在我們是高中校友的分上,我勸你一句,回頭是岸,早點離開段從晰。我看你是ui設計專業的,正好過兩天我們公司要招ui設計的實習生,你可以過來。來明玄科技總比在段從晰身邊要好。”
    這條語音是通過揚聲器外放的。虞挽聽完嚇了一跳,立即關掉對話框,隨後又心虛地往樓上看了看。
    還好段從晰沒下來。這種挖牆腳的事情被他聽到總歸不太好。
    她又看向在玩遊戲的唐斯俊。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應該是沒注意聽。
    虞挽向潘聲遠亮出了“數字遺產”開發者的身份。這一次,潘聲遠倒是沒有發消息來繼續苦口婆心地勸她,而是直接沒了聲音。
    三點多的時候,段從晰端著水杯從樓上下來。
    虞挽聽到腳步聲抬頭看過去。因為心虛,她還朝他笑了笑。
    段從晰覺得很奇怪。
    她的氣消了?
    從廚房倒了水出來,段從晰走到唐斯俊身後看他打了會兒遊戲。
    一局遊戲結束,唐斯俊聽到身後傳來輕蔑的笑聲,回頭對段從晰發起挑戰“來比比啊。”他的聲音因為感冒有些沙啞。
    旁邊的虞挽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些似曾相識。她預感到段從晰會答應。
    “來。”段從晰走到前麵。
    果然。一到這個時候他就像隻有八歲一樣。
    因為往旁邊坐了坐,盡量減小存在感,希望這一次不會再被臨時拉上去。
    段從晰和唐斯俊在玩的是一款賽車遊戲,一局比賽一共分四場,加上遊戲裏的人物一共十二人參加,最後的排名按每一場的積分排。
    第一局四場跑完,唐斯俊第一,段從晰第四。
    “你跟我叔叔一樣菜。”唐斯俊不屑地說。
    段從晰對這個結果不太滿意,說“好久沒玩了,手生。再來。”
    “來就來,奉陪到底。”
    虞挽在旁邊哭笑不得,這該死的勝負欲啊。
    事實證明段從晰不是吹牛。手感上來以後,第二局,他輕輕鬆鬆拿了第一。
    唐斯俊當然也不服氣,要跟他繼續比。可是接下來幾局,段從晰發揮得都很好,再也沒讓他贏過。
    又是一局比賽結束,段從晰放下手柄,懶懶地靠在沙發上,眼睛一挑,問“服不服?”
    虞挽擔心病中的唐斯俊被段從晰氣得又發燒,正要提醒兩句,就聽到唐斯俊沙啞的聲音響起“贏個遊戲而已,有什麽值得激動的?牆腳都要被人挖走了。”
    段從晰眯起眼睛“你說什麽?”
    唐斯俊看向虞挽“明玄科技聽上去是個大公司,去那裏前途應該很好。”
    虞挽心裏想罵人。
    為什麽戰火又燒到了她身上?
    她真是白擔心了,這小魔王也不是省油的燈。
    “誰要挖你去明玄科技了?”
    對上段從晰的目光,她立即說“沒有,潘聲遠隻是提了一句。”
    段從晰冷笑“又是他。”
    “我沒有要去。”
    這時,唐斯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虞挽,我勸你一句,回頭是岸,早點離開段從晰,正好我們公司過兩天要招實習生,你可以過來。來明玄科技總比在段從晰身邊要好。”他竟然把潘聲遠的語音大致複述了出來。
    簡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火上澆油。
    虞挽頭疼地說“你閉嘴!”
    “閉嘴。”段從晰幾乎是跟她同時開口的。
    接著,他對虞挽說“你跟我來。”
    兩人去了虞挽工作的那間房間。段從晰進來後反手關上了門。
    關門的聲音讓虞挽心裏一緊,早就忘了吃午飯時候的不愉快了。
    段從晰對上她那雙寫滿“我很無辜”的眼睛,說“在我這裏工作不好嗎?學不到東西嗎?明玄科技招人很嚴格的,一批人進去實習,最後留下的可能就隻有一個。以潘聲遠現在的職位,隻能在實習期照顧你一下,最終的去留不是他能決定的,所以你不要一頭熱,信了他的話。”
    看他那麽生氣,虞挽沒想到他進來後竟然會心平氣和地跟她講道理。
    說來也奇怪,明玄科技是她做夢都想進的公司,可潘聲遠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竟然一點也不心動,覺得跟著段從晰挺好的。
    “我真的沒有要去,當時我就拒絕了。”她想了想說,“不然……我原地給你發個誓?”
    她急於證明自己的樣子又乖又真誠。
    段從晰緊繃著的下頜線漸漸放鬆了下來,按住她伸出的手,說“不用了,我相信你,畢竟明玄科技又沒有你的偶像。”
    他掌心的溫度通過手傳到了虞挽的臉上,讓她的臉燙了起來。
    講不了幾句話就要暴露他臭不要臉的本性!
    她假裝鎮定地抽出手,悄悄放到背後蹭了蹭,卻怎麽也蹭不掉癢癢的感覺。
    “潘聲遠那邊你就不要管了。”段從晰繼續說。
    “不用管了?那激活碼怎麽辦?”
    “再想辦法吧。這人心思不正,你離他遠一點。”
    接觸下來,虞挽覺得潘聲遠一點壞心都沒有,特別耿直,怎麽會心思不正?難道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等她問為什麽,段從晰就打開門出去了。看到唐斯俊在往他們這裏看,他像個從容的勝利者,說“你以為挑撥離間這麽容易嗎?”
    虞挽出來後,唐斯俊說“我知道福飛路上有一家日料很好吃,我們晚上去吃吧,不帶他。”這個“他”特指剛上樓的段從晰。
    這算是有意要道歉了。
    虞挽沒好氣地說“沒想到你還挺會討女孩子歡心的。”
    “學校裏追我的女生很多。”
    這個虞挽是相信的,他的長相是小女生喜歡的那種。
    “你一定沒談過戀愛吧。”唐斯俊的語氣很篤定。
    被一個初中生看穿了,虞挽一陣窘迫。
    她拒絕承認,拿出了大姐姐的態度,氣勢十足地說“談沒談過跟你有關係嗎?”
    叛逆小魔王唐斯俊根本不吃她這一套。他又往樓梯上看了一眼,說“他應該也沒有。”
    難道段從晰也沒有談過戀愛?在身陷抄襲風波以前,他長得帥,又有能力,應該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
    不過,想到他的性格,虞挽覺得他沒談過戀愛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他又那麽挑剔,在他眼中不是廢物同時還要性別為女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在她想這些的時候,唐斯俊收回看樓梯的視線,又看了看她,非常鄙視地說“兩個小學雞。”
    “你說什麽?”虞挽沒聽清。
    唐斯俊收起“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說“沒什麽。你跟不跟我去吃日料?”
    “你感冒,還是別出去了,等你叔叔來接你吧。而且我六點就下班了,要回家。”
    到了六點,虞挽下班回家了,留下段從晰和唐斯俊兩個互相看對方不順眼的人。
    他們兩人的晚飯是趙阿姨來做的。段從晰特意讓趙阿姨做得比較清淡。
    吃飯的時候,唐斯俊說“你喜歡虞挽姐姐吧?”
    段從晰聽到這句話隻是筷子頓了一下,抬眼問“有事?”上挑的尾音給人一種懶散的感覺。
    “不否認就是喜歡了。看在你是我叔叔的朋友的分上,你要是求我,我可以幫你追她。”
    “就你?”段從晰臉上寫著三個字“你配嗎”。
    “不要拉倒。”
    七點多的時候,唐則來了。他先是詢問了唐斯俊的身體情況,還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隨後對段從晰說“還是把人放在你這裏我最放心。小俊應該很乖吧?”
    段從晰冷冷地說“沒有下一次了。”
    虞挽給潘聲遠發消息表明自己是“數字遺產”這款移動應用的開發者之一後,潘聲遠就沒回她消息。她一度以為是他覺得自己的這個說法太扯,懶得理自己了。但是一天後,她收到了他的回複,說是想和她見一麵。
    收到消息的時候,虞挽下班剛到家。
    潘聲遠不會無緣無故約她見麵。正好是晚飯的時間,她當即約他一起吃晚飯。至於段從晰的提醒,她覺得純粹是偏見。
    吃飯的地方是虞挽定的,因為她想起了昨天唐斯俊說到的日料店。福飛路離她不算遠,她就將兩人見麵的地方就定在了那裏。
    這家日料店在網上的評分很高,環境很好,刺身都很新鮮。
    “昨天下午我被派去n市出差了,今天才回來。那個a我看過了,沒想到還有這樣的a,你真的是開發者之一?”潘聲遠來吃飯還帶著行李,顯然是剛回s市。
    虞挽點頭“現在也是我在運營。”
    “莫總真的在裏麵留下了一份文件?”
    潘聲遠這麽問,就說明已經有點相信了。
    正好是吃飯的時間,店裏幾乎坐滿了。幾個學生打扮的男生剛吃完準備離開,其中一個男生看向虞挽他們那邊,停下了腳步。
    “俊哥,怎麽了?”同行的另一個男生問。
    “沒什麽,看到了個認識的人。”唐斯俊拿出手機拍了張照,“走吧。”
    隨後,他一邊走出去,一邊幸災樂禍地把照片發給了唐則。
    沒過幾分鍾,段從晰收到了唐則發來的微信。點開圖,他皺了皺眉。才說過讓她不要跟潘聲遠來往了,怎麽還一起吃飯了?
    “是小俊拍到的,他讓我發給你。”
    “虞挽在跟誰吃飯啊?”
    “這個男的跟她年紀差不多大,感覺不是相親對象就是追求者。小段,你要有危機感了。”
    唐則囉裏吧嗦說了一串,段從晰就問了他兩個字“在哪兒?”
    唐則很快把唐斯俊發來的定位轉發給了他。
    日料店這邊,虞挽和潘聲遠還在交談。
    “我和段從晰會認識,也是因為他想得到莫殷留下的郵件,清楚這裏麵的原因。”
    潘聲遠堅定地說“莫總不會抄襲的。他已經功成名就,沒必要在一個比賽上抄襲,弄得自己身敗名裂。”
    “這個理由同樣也可以放在段從晰身上啊。他已經很有名了,大學的時候,我……和我的同學都把他的設計當成是案例學習的,他不需要靠贏個比賽來證明什麽。”
    覺得虞挽說得也有道理,潘聲遠沒有反駁。
    “總不能誰都沒抄,就是巧合吧?不可能。”他說。
    確實不可能。
    設計沒有標準答案,世界上沒有任何兩個人的想法會一模一樣,作品抄襲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這個作品是他們兩個人合作的,如果段從晰沒有抄襲,那一定就是莫殷抄襲。麵對這種不是a就是b的結果,潘聲遠選擇相信莫殷,那就必然覺得是段從晰抄襲。段從晰自己沒有抄襲,那他應該認為抄襲的就是莫殷,可他並沒有做出不是a就是b的選擇,他選擇相信這其中有什麽原因。
    在他傲慢、難相處的外表下,是對朋友的絕對相信,對自己喜愛的事業的絕對認真。
    “所以他想弄清真相。”虞挽說,“莫殷留下的郵件可能是關鍵,而激活碼的線索可能在你這裏。”
    說話的時候,她的餘光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緊接著,身邊空著的椅子被人抽出坐下。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段從晰,問“你怎麽來了?”
    “不是說過讓你不要再跟他聯係嗎?”說話間,段從晰默不作聲地將一條手臂搭在了虞挽身後的椅背上,然後看向潘聲遠。
    坐在對麵的潘聲遠黑著臉說“你以為我想聯係嗎?”
    段從晰嘴角一勾“那就好。”
    潘聲遠氣得想打人。
    虞挽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段從晰的衣服,悄悄提醒他說“說話客氣點,別讓我白折騰,好嗎?”潘聲遠好不容易信了她的話,要是被他氣走了,她就再也不管了。
    黑色的毛衣襯得她的手又白又嫩,段從晰低頭看了一眼,覺得心上也像有隻手一樣,被攥得有些緊。
    其實在此之前,看在死去的莫殷的麵子上,段從晰對潘聲遠一直挺客氣的,任由他到處抹黑,任由他張口閉口叫自己“人渣”。
    “我有時候說話會過分,我在這裏向你道歉。”說著,段從晰站了起來,非常真誠地朝潘聲遠鞠躬道歉。
    他的動作引來旁邊兩桌人的關注。
    虞挽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麽鄭重地道歉。
    潘聲遠顯然也很驚訝,愣了一下才諷刺地說“沒想到目中無人的段從晰也會低下高貴的頭顱向別人道歉。”
    聽到段從晰輕聲冷笑了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直起身體一臉輕蔑地罵潘聲遠是傻子,虞挽立即打圓場說“趁著今天難得坐在一起,正好把要說的事說清楚吧。”
    實際上,段從晰並不欠潘聲遠什麽。潘聲遠再這樣陰陽怪氣,她都要生氣了。
    好在,潘聲遠順著虞挽給的台階下來了。
    “你到底要說什麽。”他的臉還是冷著的。
    服務員過來加了一套餐具,虞挽又加了幾個菜。
    段從晰說“當初你聽到我說抄襲的部分是莫殷的想法,就激動得開始罵我,根本不聽我把話說完,然後還把自己臆想的內容發到網上。現在那麽多人黑我,都是被你帶了節奏。”
    “你的意思不就是莫總抄襲嗎?”
    “你的頭腦能不能不要這麽簡單?”段從晰盡量保持心平氣和,“我沒有要把抄襲推到莫殷身上的意思,隻是抄襲部分確實是他參與的部分。我也不相信莫殷會為了個比賽抄襲,這裏麵一定有什麽緣由。你作為他的助理,他作圖的時候你沒看到過嗎?”
    潘聲遠想了想說“那段時間莫總都是一個人對著電腦的,沒有讓我看。”
    “他每次做項目的時候都這樣嗎?”段從晰問。
    被他這麽一問,潘聲遠自己也意識到不對勁了,皺起了眉說“以前都會讓我打下手。”
    “我做的那部分源文件都還在,從最初版本到最終版本,每一次修改的內容也都保存著。”
    潘聲遠很驚訝,心中那座巍然屹立的山有一個角開始鬆動“那你……那你為什麽不說出來?”
    虞挽和他的反應一樣。靠這些源文件段從晰是能洗掉抄襲的嫌疑的,可他任由業內人士罵了那麽久。
    段從晰說“我不想莫殷死了還被誤解。”
    他在保護莫殷的名聲。
    他知道隻要他一澄清,那些追著他罵的人就會調轉方向去罵莫殷。活人如果被誤解還能自己解釋澄清,死去的人就很難了。
    他被誤解過,更知道那種百口莫辯的無力感,所以他不能在一切都還沒清楚的時候,輕易把“抄襲”扣在莫殷身上。
    “還有,說出來怕你激動。”段從晰繼續說,“當初是莫殷提出要跟我一起參加比賽的。這兩年我其實是很少參加比賽,但是在那之前莫殷已經被查出……查出癌症晚期了。作為朋友,他想做的事,我當然要幫他實現。我說的是實話,你要是不信我也沒辦法。”
    潘聲遠不說話。
    他已經相信了。從爆出抄襲開始,他就認定了是段從晰抄襲的。段從晰說抄襲跟莫殷有關的時候,他更是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所有的事情都是想當然,沒有思考過。
    對上他複雜的表情,段從晰說“不用對我太愧疚。”
    潘聲遠馬上否認“我沒有。”
    段從晰也不跟他計較到底有沒有,接著說“我和你一樣,也相信莫殷不會抄襲。莫殷留在‘數字遺產’裏的內容很可能是解開一切的關鍵。”
    “我不知道什麽激活碼。”
    段從晰歎了一口氣,對他很無奈“不要著急回答,好好想想莫殷給你的文件、郵件有沒有線索,還有他的工作電腦裏。”
    見講得差不多了,潘聲遠的情緒有點低迷,虞挽說“講完了正事就吃飯吧!”
    段從晰看著麵前的刺身,有些感慨,說“以前莫殷和我吃飯也會帶上你。這是莫殷走後我們第一次一起吃飯。”
    這次談話對潘聲遠來說信息量太大,他有些魂不守舍,根本沒吃多少就說要走了。
    臨走前,他說“我會去找激活碼的。”
    他走後,虞挽問段從晰“你是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的?”這個問題她憋了一晚上。
    “唐斯俊那小子告訴我的。”段從晰放下筷子,轉身看著她,“不是說了讓你不要跟他聯係的嗎?怎麽還偷偷私下見麵了。”
    虞挽坐在裏麵,邊上就是牆。他這麽一轉身,就把她困在了裏麵。
    怎麽有種要算賬的意思?
    她往後仰了仰,身體貼上牆壁,解釋說“下班後他找的我。我猜到他是相信了我說的話,就約他吃飯了。我覺得他就是固執了點,人其實不壞,而且這裏人這麽多,很安全,你不用來的。”
    “我以為他是來挖牆腳的。”段從晰說。
    “我說過我不去明玄科技了。”要發誓又說不用,虞挽很想問他還想她怎麽樣。
    她發現他不僅有時候幼稚得像小孩子,有時候還像狗血言情劇女主角,很會無理取鬧。
    段從晰說“我是說另一種牆腳。”
    “什麽?”
    “他是不是喜歡你。”段從晰突然問。
    虞挽被驚到了“怎麽可能?”
    如果潘聲遠喜歡她,至於對她這個態度嗎?
    根本沒有的事。
    段從晰又問“那你對他呢?”
    “怎麽可能!”
    虞挽不知道段從晰今晚是怎麽回事,忽然覺得他從找過來了開始,到現在又問這些亂七八糟的,真的很像是在……吃醋。
    段從晰對她的回答很滿意,眼睛裏沾染上笑意“也是,你喜歡的是我。”
    怎麽就變成喜歡你了!臭不要臉!
    “是你的作品。”虞挽忘記這是自己第幾次重申了。
    段從晰朝她靠近了一點,影子落在她的臉上。虞挽被他身上酷涼的味道包圍,臉漸漸紅了起來,纖長的睫毛輕輕顫著,就像是蝴蝶振動的翅膀。
    “那你可以試試把喜歡上升到我本人。”正好有五六個客人一邊交談一邊走過,他低沉的聲音在略微嘈雜的背景音裏很清晰。
    虞挽詫異地看著他,心跳得飛快。
    上升到本人?怎麽上升到本人?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段從晰從她的表情裏讀懂了她心裏在想什麽,說“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我本來想慢慢來的,可是有人要挖牆腳。不過你不用著急,可以慢慢上升。”
    虞挽一陣沉默。
    她為什麽要著急?
    不對,她為什麽要上升?
    直到回家,虞挽還有種不真實感,臉上的溫度始終降不下來。
    她躺在床上抱著被子,看著天花板。
    她昨天還在想,他那麽挑剔,在他眼中不是廢物同時又性別為女的人少之又少,沒想到今天自己就成了那個“少之又少”。
    他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
    他可是段從晰啊,即使落魄到離開明玄科技開網店,他依然是她崇拜了好幾年的用戶體驗設計師。
    心情始終無法平靜,想找人傾訴,於是虞挽打開了大學宿舍的聊天群,發了一句話段從晰跟我表白了。
    這句話很快把其他三個人炸了出來。
    葉蔚“真的假的!”葉蔚是宿舍的舍長,現在在讀研究生。
    陶湘“大學裏你寫在作業裏的男人現在跟你表白了?太不可思議了吧!”
    誰說不是呢。
    當初在專業課上對著投影儀講段從晰的設計案例的時候,她可沒想過以後會認識他,更沒想過他會喜歡自己。
    陶湘繼續問“挽挽,偶像表白,你肯定答應了吧!”
    虞挽“又不是追星。我喜歡的一直是他的作品,不上升真人的。”
    陶湘“這有區別嗎?”
    虞挽“當然有。喜歡作品的意思就是,即使段從晰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我也喜歡。”
    而且,她喜歡段從晰的設計和理念好幾年了,但是段從晰這個人對她來說是個隻認識兩個多月的男人。
    陶湘“你口味可真重。”
    葉蔚“挽挽,那你現在想象一下段從晰真的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是什麽感覺?”
    虞挽幻想了一下,倏地抖了抖身體。
    感覺就是,接受不了。
    可能是他那張臉長得太好,讓她有了根深蒂固的印象,畢竟第一次見麵她被他帥得回不過神。
    在群裏聊到很晚,虞挽的心情總算平靜下來。
    什麽上升不上升真人的,她決定順其自然。
    可是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想到要見段從晰,她又緊張了起來,不知道怎麽麵對。
    段從晰有時候會熬夜,所以這個點不一定會起。
    虞挽心裏默默祈禱段從晰還沒起床,在門口磨蹭了一會兒,才輕手輕腳地進去。
    一樓很安靜,似乎沒有人。
    她剛鬆了一口氣,背後就有聲音響起。
    “你找我?”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退,後背撞上一個溫熱的胸膛。
    “沒有。”她立即彈開,轉身看到段從晰,心跳都快了起來。
    段從晰顯然才起來沒多久,頭發還沒來得及打理,軟趴趴的,這種隨意之感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柔軟閑適。
    他低頭看了眼表,說“鬼鬼祟祟像做賊一樣,你差點遲到。”
    見虞挽不說話,又看到她臉上的紅暈,他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說“想什麽呢,工作時間好好工作,羊角文具的資料看完了嗎?”
    “沒有。”
    “那還不去?我很嚴格的,不會因為私人原因放水的。”
    “好的。”
    直到進房間,虞挽才鬆了一口氣。
    段從晰這樣公歸公、私歸私的態度讓她放鬆了不少。她很快投入了工作中。
    下午的時候,虞挽收到段從晰發來的微信消息,全是一行行數字和英文字母。
    她發消息問“這是什麽?”
    段從晰沒有回複她。
    過了幾分鍾,外麵傳來腳步聲。
    段從晰一邊打電話一邊走進來,對虞挽說“這些都是潘聲遠找到的,你看看有沒有哪個是激活碼。”
    原來他是在跟潘聲遠打電話。
    說完,他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桌上,站在虞挽身後。
    隨後,虞挽就看他的手撐在了她身側的桌子上。
    她不知道他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
    她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這種被他困著的姿勢,看向屏幕。
    看到一串串長短不一的神秘代碼時,她沉默了一下,說“激活碼是由大寫英文字母和數字組成的,一共六位。”
    “聽見沒有?”段從晰對著手機說,“你是不是看見數字和字母就覺得可能是激活碼?”
    潘聲遠“我又不知道激活碼是多少位。”
    “那串‘13’開頭的純字數,一共十一位,你確定不是手機號碼?不知道激活碼是多少位就是你把手機號也發來的借口嗎?能不能稍微分辨一下再發過來。”
    “我……知道了。”
    隔著電話,虞挽都能通過這幾個字感受到潘聲遠在隱忍。
    “我把莫總留下的紙質文件和給我的郵件都找過了,找出來了這些。剩下就是他的工作電腦了,但是裏麵的東西太多——程總。”
    程總?程為業?
    虞挽詢問地看向段從晰。
    段從晰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小潘,剛出差回來就來上班啊,我還以為你會調休。”果然是程為業的聲音。
    “隻是去n市出差,不怎麽累。”
    “要多注意休息。”
    “好的,多謝程總關心。”
    聽到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好像程為業走了,段從晰諷刺說“你對程為業倒是挺客氣的。”
    潘聲遠也不示弱“我隻對你不客氣。”
    段從晰眯起了眼睛。
    眼看兩人在電話裏就要吵起來,虞挽提醒說“還是說正事吧?”
    潘聲遠安靜了下來。
    段從晰繼續說“如果莫殷想讓人激活他留下的郵件,一定不會把激活碼藏在很難找的地方。除了他經常瀏覽的位置外,你試試從他生前參與的最後一個項目的文件開始往前找吧。”
    “知道了。”潘聲遠說,“我有個條件,如果找到了激活碼,郵件裏的內容我必須知道。”
    “可以。”
    第二天,段從晰收到了潘聲遠發來的一串代碼。
    他拿去問虞挽“你看看是不是這個?”
    “英文大寫字母和數字混合,一共六位,看起來很像。”虞挽說,“你在客戶端上激活試試?”
    段從晰打開手機上的“數字遺產”客戶端,看到那界麵,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真的太醜了。”
    虞挽覺得自己被傷害到了,氣鼓鼓地問“你到底激不激活?”
    與此同時,她在電腦上登入了“數字遺產”的後台。
    段從晰在輸入欄裏輸入六位激活碼。在要點“確定”的時候,他的手指頓了一下。
    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緊張的情緒,虞挽也跟著緊張了起來,在心裏祈禱這就是激活碼。
    在段從晰點下“確定”後,隔了幾秒,虞挽的後台收到提示。
    她眼睛一亮,說“郵件被激活發出去了,不知道是發給誰的。”
    緊接著,段從晰的手機上跳出有新郵件的消息。
    他愣了愣,說“果然是發給我的。”一切像是安排好的。
    虞挽站起來,湊到過去看。
    郵件裏有一段很長的正文。
    屏幕上不斷跳出微信消息的提示很打擾看正文,段從晰幹脆關了微信的後台。
    這下終於沒有打擾了。
    “從晰,我很高興你能看到這封郵件。
    我抄襲的事情肯定給你造成了麻煩。不過你能看到這封郵件就說明你不相信我會抄襲,這讓我很欣慰,也說明你是值得托付的。我猶豫了很久才寫了這封郵件,想讓你在我死後幫我做一件事,這也是我最後未了的心願。
    事情要從六年前說起。六年前,我和程為業還是名不見經傳的ui設計師,在一家小公司工作,是在拿到龍牙獎後才逐漸受到關注的。那是我們人生的轉折點,這你也知道。但其實,當時的參賽作品不是我和程為業兩個人做的,還有第三個人,他叫關琢。”
    看到這裏,虞挽心裏震驚,不自覺地抓住了段從晰的手臂。
    關琢不就是這次被他們抄襲的那個名不見經傳的設計師的名字嗎?
    她繼續看下去。
    “關琢那時候剛畢業,到我們公司去實習。他很有天賦,參加龍牙獎的作品有一大半是他設計的,可是比賽規則是最多兩個人合作,最後我和程為業決定不加他的名字。沒想到這次比賽我們拿了獎,我們又高興又心虛,想辦法封了關琢的口,還逐漸逼他離開了這個行業。
    這些年我也想過把當年的事說出來,可是又沒有勇氣。我一直在後悔,這個秘密在我心裏讓我備受折磨。直到最近,我才決定找到關琢,把一切說出來。可是程為業已經察覺到我的意圖了,想盡辦法在阻止我,我的時間也不夠了。說到底還是我懦弱虛榮,生前不敢麵對。我很卑鄙吧?
    有程為業阻攔,我想來想去隻有你能幫我。作為朋友,我希望你幫我完成最後的心願找到關琢,代我向他道歉,把我給他的補償交給他,再公開真相,給他一個交代。抄襲的事情不用替我說什麽,因為我現在的一切都不該屬於我。謝謝你。”
    正文後還有個附件,應該是莫殷掌握的關琢的資料。
    看完後,段從晰和虞挽陷入了沉默。
    簡單來說,就是莫殷生前沒有勇氣把強占關琢作品的事說出來,可良心又受到譴責,希望死後段從晰能幫他。
    他故意找段從晰搭檔參加比賽,故意抄襲得那麽明顯。他設置了兩條路,一條是,大家都認為他是抄襲,那他這些年的好名聲就會被毀,也算是報應,另一條就是段從晰不相信他會抄襲,追根究底,激活了這封郵件,了解到真相,最後幫他完成遺願。
    怎麽選擇全在段從晰對他信不信任。
    同時,抄襲關琢,也是用一種程為業猜想不到、阻止不了的方式讓關琢出現在大眾的視線之中。前段時間不少人都很好奇這個被抄襲的名不見經傳的設計師。
    “所以他什麽都安排好了,但是沒想到潘聲遠是個漏洞,不僅讓我背了抄襲,還不配合我找激活碼。”段從晰的語氣很嘲諷。
    強占作品、把人逼出圈,比抄襲還要惡劣。
    做出這種事的是他即使麵對板上釘釘的抄襲依舊選擇信任的朋友,也是他在弄清楚真相前寧願自己被汙蔑,也要保護的朋友。
    可想而知他現在有多憤怒。
    “你別生氣。”虞挽不知道該怎麽勸,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
    段從晰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心頭的火氣一下子被澆滅了不少。他的語氣柔和了下來,說“你還挺關心我的。”
    兩人看一個小小的手機屏幕,本來就離得很近,再加上他有意靠近,氣息拂過她的頭頂。
    這時候關心一下不是正常的嗎?怎麽從他嘴裏說出來就不太正常了。
    虞挽臉上熱熱的,鬆開手跟他拉開距離。瞥到電腦上有微信消息,她轉過身點開,結果看到潘聲遠給她發了好多條消息。
    “我在莫總的電腦裏找到你們參加比賽的參賽文件,點進去裏麵隻有一個文本,打開就是這個。這個到底是不是激活碼?”
    “為什麽段從晰不回消息了?”
    “他人呢!!”
    “他是不是想耍賴不告訴我了?”
    虞挽回頭對段從晰說“潘聲遠找你呢,你再不回他,他可能又要罵你了。”
    段從晰瞥了一眼電腦屏幕。
    “他這樣的豬隊友憑什麽罵我?這件事情不小,把這裏的地址發給他,讓他下班後過來看吧。”想到莫殷,他又嚴肅了起來。
    自從知道郵件被激活後,潘聲遠的心思就不在工作上。下班後,他立即趕來梅鶴苑。
    “莫總留下的是什麽?”
    “你自己看吧。”虞挽擔心他和段從晰一言不合又吵起來,下班後特意留了下來。
    看到郵件,潘聲遠先是很感慨、悲傷。隨後,他的表情變成了驚訝、不解、憤怒和茫然。
    他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對他有知遇之恩、一直被他視作榜樣的人竟然做出了強占別人作品的事,他心裏那座巍峨的山轟然倒塌。
    “這幾天的事你沒有告訴程為業吧?”段從晰問。
    潘聲遠搖了搖頭,隔了幾秒後,問“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虞挽也很想知道,一直忍著沒問。
    “朋友一場,他的遺願總要幫他完成的。這個關琢也是可惜了。”
    潘聲遠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
    看著他失魂落魄地離開,虞挽有些擔憂“他不會出什麽事吧?”
    段從晰不滿她對潘聲遠的關注,說“都是成年人了,能出什麽事?這點打擊都接受不了嗎?”
    “不是每個人內心都像你一樣強大的。”虞挽小聲說。
    “虞挽!”段從晰忽然變得很認真,“我被誤會抄襲,丟了工作,變得人人喊打,被信任的朋友欺騙和隱瞞。可以說整件事情除了關琢外,我受到的傷害最大。我也隻是普通人,內心並不強大。”
    虞挽可以確定他是在裝可憐。
    可是她就是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