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細酌對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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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雲散!
    葉寒涼,以他的身手,他怎麽會遇險?
    沈青月坐在書案前,百般不解。
    那張戴著銀色麵具的臉,瞬間在眼前蕩漾開來,像一抹淡雪,落在他眉間。
    那張麵具……
    如此之嬌小,絕不會是他的麵具!
    那隻是一個小孩兒的麵具。可那女孩兒的傷心欲絕,卻絕不會是裝出來的。難道他真的返老還童?
    沈青月猛地推開房門,沿著屋簷,走到那間寬敞明亮的四麵皆開著大窗的廂房。
    晚生已利落地將房間收拾好,床榻,桌案,地板,皆不染纖塵。窗邊一架古琴,琴旁一張美人榻,陽光通透,涼風習習。
    公子,一切已收拾妥當,公子還有何吩咐?
    晚生伶俐地站在光影之中!
    她人呢?
    沈青月環視著整個房間,不見她身影。
    方才還在院中呢!
    幫我送一封急信到島上去。
    沈青月返回東廂房,晚生跟了上來,為他研墨。
    沈青月在一張寫滿蠅頭小楷的灑金小箋上蓋上他的私印,一枚淺淺斜月,一個淡淡小篆體的月字。他小心在意地卷起信箋,收在一根極小的銅管之中。一臉鄭重地交到晚生手中。
    速速送往昆侖宮。
    晚生雙手接了銅管,走出房門,立在院中,取出一隻小小的玉哨,擱唇邊吹出一陣急促而悠長的哨音!頃刻之間,一隻雪白的鳥兒翩然而下,落在晚生肩頭。
    白雪。
    竟是一隻體格健碩的貓頭鷹,渾身雪白,無一絲雜色。一雙琥珀色的圓眼,瞪得比銅鈴還大。
    晚生憐愛地撫摸著那白色貓頭鷹柔軟的頭,便將銅管縛在它左腳上。
    速去速回。
    那鳥兒頗通人性,撲閃著翅子,消失在青碧的天空中,轉眼不見。
    阿七在院落裏轉了一圈,望見一隻雪白的鳥兒飛出院牆,眼望著那白色的一點消失不見,才回到前院。
    你去哪了?
    沈青月站在窗前,冷冷地看著她。
    我去後院轉了轉。
    阿七漫聲道。
    沒事別亂跑。
    那女孩兒站在雪亮的陽光中,光彩奪目,竟如一抹冰雪似地刺痛了他的眼。素日裏他雖擔著這花萼樓樓主之名,卻並不貪圖享樂。對於那樓中鶯鶯燕燕活色生香的眾女子他從不正眼瞧上一瞧。
    他的心隻屬於一人。
    為他,他才甘心困囿於這一方天地之間,做著那些他不喜亦不樂的事情。
    世人並不知曉,花萼樓乃是昆侖宮財富及情報來源。
    是昆侖宮數十年來屹立於北地不倒的保障。
    ……
    晚生站在灶台前,看著她手腳麻利地在鍋灶前忙碌著,滿臉驚喜。
    沒想到姑娘廚藝竟然如此了得。
    阿七雙袖高挽,露出兩隻白生生的手臂。
    叫你家公子吃飯吧!我也不知他什麽口味,不過兩個家常小菜。
    阿七將三菜一湯端上飯桌,熱氣縹緲,菜香四溢。
    公子,今日阿七姑娘下廚,你快嚐嚐。
    晚生給他倒了一杯酒,清冽的酒香彌漫在空中,確是陳年佳釀。
    沈青月端起酒杯,指尖溫涼。
    有勞姑娘了。
    晚生手執青瓷,也給她倒了一杯。
    阿七端起酒杯,擱唇下一聞。那對緊蹙的眉,烏羽似地倒映在清碧的酒色之中。
    酒香清冽甘芬,酒色如月色融融。
    我看姑娘愁眉深鎖,心思鬱結,人生諸多苦恨,不如一杯清酒,澆滅之。這酒是我家公子親釀,公子賦名,醉月。
    醉月?
    開君一壺酒,細酌對秋風。
    阿七雙手捧杯,一抹淺笑自嘴角流水般溢出。
    小少爺之事,還有勞青月公子掛懷。阿七先幹為敬。
    沈青月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一仰頭,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
    杯酒下肚,淚水卻淆然而下。
    阿七掩麵拭淨臉上淚水。
    這酒之滋味,竟與傅流雲所釀蓮花白一般無二。
    這……這不是蓮花白?
    阿七噙著眼淚,卻極力擠出一抹笑意,以掩飾著心中之惑。
    他為何久久不與她聯係?
    這是醉月。你若喜歡,晚生,拿幾壇給她。
    沈青月舉箸夾菜,神情俊朗,姿態雅致。
    這一頓飯,他吃得極歡快愉悅。多喝了兩杯,便微醺地回房歇息。沈青月前腳剛走,那白色的貓頭鷹便撲騰著飛進院內。晚生伸出手臂,托住那鳥兒,取出銅管中的信箋。
    怎樣?
    正收拾碗筷的阿七,忙湊上問道。
    宮主不在宮中。
    晚生手捏著一指寬的信箋,去了書房。
    阿七頹然地坐在桌前。
    她決定去找他,起身,回到房中,長案上擺放著筆墨。她攤開紙筆,伏案繪像,雪白的宣紙上,繪滿葉寒涼的畫像。眉目俊逸,豐神如玉,左眼角一道細長的傷痕,為他俊美的容顏平添一分詭異之氣。
    晚生見她抱著那些畫像,提著一桶米漿,匆匆離了小院,上了街。彼時暮色漸合,長街卻喧囂起來,街燈一盞盞亮了起來。她甚至等不到天亮,便將那些畫像沿街張貼。她一麵貼著,一麵向行人打探,是否見過畫像上的少年。
    漆黑的夜空,閃爍著數點寒星。
    秋風陣陣,拂亂她烏雲般的發絲。
    她累極,站在一雲吞鋪前,猶豫著。鋪子簡陋,三兩個吃宵夜的布衣男子,眼神曖昧地看著她,臉上布滿昏暗不明的怪笑。他們留意她許久了。
    姑娘,餓了吧!一起呀!
    是啊,小姑娘,我分你半碗!
    ……
    阿七提著木桶,懷裏揣著剩下的幾張畫像。她低垂著頭,試圖繞過那些人的糾纏。
    這是什麽呀?你在找人?我好像見過這小娃娃。
    三人中的一人,嘻笑著奪過她手中的畫像。
    你見過他?你真的見過他?在哪裏?
    阿七驚喜萬分,哪怕隻有一丁點兒消息,於她都是莫大的消息。
    就在前麵不遠處,我帶你去。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來拉扯她的手。
    她嫌惡地躲閃著。
    你莫騙我……
    大哥我可是大善人,不騙人的。
    那男人依然不死心地想拉扯她的手。
    她慌亂不已,扔下手中的木桶,落荒而逃。
    然那三個無賴如何肯放過她。他們以為這弱不禁風的無知少女正是他們砧板上隨意割來割去的魚肉。
    退無可退,她被人堵在一道昏暗的牆角,手上還捏著最後兩張畫像。
    你們……你們想做什麽?
    阿七被他們逼在牆角,昏暗的燈光照不明她恐懼害怕顫栗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