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小小年紀奈何作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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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雲散!
    往昔之記憶,飄然溢出。
    九州城,平陽塢。
    氤氳清幽的浴房,燈光輕晃。傅流雲麵朗如玉,雙目緊閉,斜斜倚在碩大的浴桶之上,雪白赤裸的手臂、胸膛,泛著淡淡的柔光。鮮豔的玫瑰花掛在他嶙峋且性感的鎖骨之上,水珠盈盈。
    一條鮮紅的小魚兒搖曳著紅紗似的尾,在他身側遊來遊去。
    ……
    阿七心慌意亂地扯過衣衫係上,綰著濕嗒嗒的頭發,提著衣擺,手執一盞雪色的燈籠,出了浴室,穿過長長的過道,推開寢房的大門,兩道大通鋪,一字兒排開。男孩兒左側,女孩兒右側,一道簡陋的布簾將寢房的空間一隔為二。
    床榻上的被褥工工整整,豆腐塊兒似地碼在木板床上,房中空無一人。
    阿七驚愕地立在房中,提著燈籠的手指冰冷。
    人呢?
    阿茴!小狐狸!小石頭!
    房間空闊,無人應答。
    她跑了出去,手中的燈籠搖晃著。
    來人!來人啊!
    阿七跑到院中,大聲叫喊起來。
    數位丫頭仆役爭相從廂房跑了出來。
    阿七姑娘,怎麽了?
    孩子們都不見了!他們去哪了?我……我洗個澡出來,他們就都不見了。
    阿七焦急萬分,六神無主。
    熠熠的燈光,照映著她濕漉漉的臉和烏黑的長發。
    彩鳳,把所有人都派出去,上街去尋!快去!
    阿七提著燈籠,和眾人一道上了街。
    街上行人熙攘,夜市繁華,燈光璀璨。
    她擠過挨挨擠擠的人群,試圖在人流中看到那一個個小小的身影。
    然而,一切都不過是徒勞。
    阿七茫然若失地提著憐孤堂的燈籠,沿著長街,搜尋著,像隻遺失了幼崽的母狼,急切,又憂心。
    阿茴!
    她哀哀地喚著,然卻聽不到任何回應!
    徐嬸那一撥人都被沈青月換掉了,彩鳳那幾人都是沈青月派來的,他們新來乍到,並不了解憐孤堂。而沈青月其實並沒有花太多心思在這憐孤堂裏,不然那些孩子又何需受那非人的虐待了?
    孩子們去了哪,竟無人知曉。
    那些孤兒,原本是些無人憐惜的苦孩子。阿七看到他們便想起自己在外流浪的那兩年,無依無靠,缺衣少食,受盡苦難與屈辱。若非傅流雲一念之善,估計她早被丟棄在山林野外被野獸啃食得屍骨無存了。
    在阿茴的眼裏,她看到年幼時的自己。
    高聳的青石橋下,燈火闌珊,一個孩童坐在橋下哇哇地哭著,身上破舊的衣衫遮擋不住他滿心的害怕。那孩子嚎啕大哭著,眼淚鼻涕一起流出來。
    圍者若堵。
    阿七擠了過去。
    她認出那孩子,正是小石頭。憐孤堂裏最小的孩子。
    小石頭,你怎麽在這裏?阿茴他們呢?你不好好在家睡覺,跑街上來做什麽?
    阿七一把抱住那五六歲的男孩,又是歡喜,又是悲傷。
    一青衫男子卻一把死死地拽住她。
    這孩子,是你的?
    那人粗聲粗氣地嚷嚷道。
    阿七羞紅了雙頰,一盞紙燈籠,將她一張俏臉映照得更加明豔動人。
    這麽小小的個子,竟然是個小賊!
    阿七掙脫那男子的撕扯,她絕不相信那人所說的話。
    阿茴呢?
    她問懷中的小石頭。但那孩子被嚇傻了,隻一味地哭泣著。
    莫哭了。姐姐帶你回家。
    阿七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抱起那哇哇亂哭的小石頭。
    茴姐姐,茴姐姐。
    小石頭揪著她的頭發,嗚哇亂叫。
    橋下,岸邊。
    阿茴哀哀地哭著,她渾身濕淋淋地,被人按在水裏。
    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做賊。
    那男人嘴裏不停手下也不停,一下一下地將那小丫頭按在水中,又提起來。遠遠的,有不少人圍觀,卻沒人敢為她說一句話。
    阿茴!阿茴!
    阿七衝下橋畔,將小石頭放下,慌裏慌張地衝上前去救那小丫頭。
    大哥,大哥!還請手下留情,她不過是個孩子。
    阿七上前,想從那人手中救下阿茴。
    姐姐!姐姐!姐姐救我!
    阿茴滿臉淚水,驚駭不已。
    彩鳳已風似地衝下橋來。
    住手!
    那看似纖弱無比的少女,手上功夫竟然十分地了得。
    啪啪數個耳光,打在那男子臉上。
    阿茴哭泣著撲到阿七懷中。
    姐姐。
    這大晚上的,你們為何不在屋子裏睡覺,都跑這大街上做什麽?
    姐姐,是堂主,堂主要我們出來偷東西,我們也不願意,可他打我們,不給飯吃。
    阿茴泣不成聲。
    你們還有堂主?是哪個混蛋王八蛋?
    我看你是眼瞎,我們家孩子,怎麽會偷你東西?
    彩鳳蠻橫不講理地道。
    那人吃了幾個耳刮子,知道遇上了硬碴,打不過也罵不過,隻得罵罵咧咧地捂著臉跑了。
    阿七掏出一方帕子擦著她臉上的河水和淚水。
    其他人呢?
    小狐狸,和我們走散了。姐姐,你快去找他。其他人會回憐孤堂和我們會合,可是,小狐狸他……小狐狸他不識路,我怕他走丟了。
    大家夥兒繞著長街找了一整晚,其他孩子都一個不少地找到,隻有小狐狸不見其蹤跡。疲倦不堪的阿七抱著小石頭,回到憐孤堂。
    石榴樹下,小狐狸倚樹而眠,朦朧的燈光照著那張銀白的麵具。
    淡淡的似有若無的呼吸聲,彌漫開來。
    嚇,我們找他一晚上,他倒好,自己跑回來睡得這樣香甜。
    彩鳳看到那孩子,簡直要氣破肚皮。
    阿七莞爾一笑。將小石頭一把放下。
    彩鳳姑娘,勞煩把孩子們帶回房去歇息。阿茴,你快快去泡個熱水澡,可莫要著涼了。
    說罷,抱起那樹下酣睡不已的小狐狸,一股淡淡涼涼的好似花開的氣息,撲鼻而來。那孩子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桔梗花的花香。
    她心中猛地一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住取下他那麵具的衝動!輕輕將他放在小石頭身邊,小石頭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她。
    姐姐,你可不可以陪著我們?
    昏黃的燈光照著他瘦削的臉。
    好,等你們睡了,我再走。
    阿七坐在床頭,看著那張麵具,想了想,將手伸了過去。
    姐姐,不要!
    阿茴帶著一縷芬芳掀開簾子走了過來。
    她按住了她的手,緩緩地搖搖頭。
    他連睡覺也要戴著這麵具。
    阿七嫣然一笑。
    真是個奇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