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七十四章:寢殿偷吻(全) (完整)……

字數:9403   加入書籤

A+A-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人間無數癡傻酷 !
    東宮, 承儀殿。
    司照將她輕放於沉香榻上,攏好錦衾,為免她呼吸再滯, 玉枕上多墊了一層軟花絨毯。
    她這次應是熟睡了, 被這樣來回搬動都沒醒。
    司照將一線牽給她重新戴回, 看她指尖的脈望幽光削減, 又為她把過一回脈息。
    無需問,定是她入自己的心域,反被心魔所困。
    怕被自己發現,才擅自脫下“一線牽”。
    入宮第一日都如此膽大妄為, 不知此前背著他摘過多少次。
    少女的臉色浮現著病態般的蒼白, 嘴唇都毫無血色,想到她的心魔可能與入皇宮有關,他心中焦躁又化作淡淡自責。
    胸臆中那股湧動的悶窒猶在, 司照坐於床沿, 閉目合掌,存想調息, 以周流運氣之法將怨戾之氣融於氣貫百脈, 一盞茶後, 細汗浸透背脊,肩膀才隨之鬆弛下來。
    整好衛嶺回到東宮, 一入殿中便見太孫殿下此狀, 不覺驚異“殿下,你沒事吧”
    “些許怨息入體,已消融大半,無礙。”
    衛嶺道“這怨氣莫不是源於柳小姐”
    司照隻怕此後還會有類似的事,衛嶺這頭不該瞞, 便點頭“嗯。她此前命格受損,心神脆弱,容易受怨氣所擾。”
    “那殿下你也不能自己”
    司照道“我在神廟中修行,便是修得如何化解怨氣之法。”
    見殿下如此輕描淡寫,衛嶺方才鬆一口氣,隻是看柳扶微仍熟睡於榻中,道“殿下不會就打算讓她一直住在你的寢宮裏吧”
    見司照不答,隱隱有默認之意,衛嶺又道“她可是入宮參選的公主伴讀,結果第一夜就被殿下趁其熟睡捉到自己榻上”
    司照忍不住糾正“不是捉,是救。”
    “我知道是救,但旁人不知。天一亮,侍奉的人進來一看,豈非人盡皆知。到時聖人問及,殿下總不能說你是把人姑娘招來侍”
    看司照臉色不佳,衛嶺生生將“寢”字咽下去“的吧”
    “此事,稍後再說。”司照不願擾她深眠,起身往踱至外寢桌案前,提筆就墨,寫了一串藥膳單子,遞給衛嶺,“你且去典膳局備些藥膳過來。”
    “現在”
    “嗯。”
    衛嶺頷首將退,轉頭時想起一事“殿下,方才我在掖息宮外遇到姚少監,他說陛下早早就寢,入宮伴讀的肖像已繪完,倘若殿下有需,可先派人送來東宮呈殿下過目,若不急,則送到坤寧宮去。”
    看來今日在紫宸殿所提要求,皇祖父還是放在心上了。
    司照道“先呈來看看。”
    “也是現在”
    “夢仙案才過,類似的事情未必不會重演。”
    司照提出看畫,本是出於謹慎考慮,自無夜半更觀美人圖之意。而真當衛嶺跑了這一趟,將畫卷送來,他第一時間掀開柳扶微的畫像,不免皺眉“這畫所繪是誰”
    衛嶺湊近,亦覺得這畫中人的五官模糊,隻有簡單的輪廓卻無眉眼細節,遠不如柳扶微本人秀美,又一一攤開其他畫像,竟幅幅精致流暢。
    這下,連衛中郎都不免搖頭“難不成,柳小姐第一日就已被人針對上了”
    實則,畫像是畫師憑記憶趕工、又因姚少監囑咐削弱妝容所出,算不得是刻意刁難。
    但司照隻看了一眼,眼角眉梢像是沾染了一抹寒氣般。衛嶺心頭莫名一抖“要否,召畫師重畫”
    “不必了。”司照將畫鋪就於桌前,自筆架上選了幾把偏細的狼毫筆和勾線筆,“給皇祖父看的畫像,未必需要多麽傾國之姿。”
    衛嶺看殿下是打算親手改畫,立刻幫著添燭,研磨,他曾是太孫伴讀,自然配合默契。
    司照凝視著畫中人,想象著她的一顰一笑,微微低下頭,神情專注的在原畫之上以肅墨勾勒,不過幾筆落眸,就將畫上少女的靈動神采描繪而出。
    衛嶺麵露訝色,瞬間便覺出了五分神似之處,正待誇讚,忽聽司照道“我想過了。此事,不可懈怠。”
    衛嶺沒會意“什麽”
    司照道“入夜之後,還是得帶柳小姐至此就寢,天亮之前送回去。”
    “”衛嶺“殿下是說,每一夜”
    “對。白日尚可派人暗中保護,入夜更易有可乘之機,事關安危,不可疏忽大意,也容不得試錯。”
    太孫殿下說“容不得”時,隱隱帶著一種與本人氣質截然不同的獨斷,衛嶺深深地望了他幾眼,到底還是覺得此法可行性太難“殿下,要否問過柳小姐的意思,再做決定”
    柳扶微睡得迷迷瞪瞪,好似聽到有人在不遠處小聲談論著什麽。
    她約莫嫌吵,將錦衾蓋過大半張臉,繼而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氣,仿佛是菖蒲香絆著柑橘,簡直比自己慣用的熏香還好聞
    她頗感舒適地翻了個身,將整個人埋於被褥之中,片刻後,另一半困意倏然褪盡,她猛地坐起身我這是睡在哪兒
    是了,我竟忘了自己入宮伴讀,人已不在家裏
    一扭頭,看著燭光斜斜鋪在臥榻之上,香爐嫋嫋充斥著偌大寢殿,好容易搭好的思緒再次垮掉這不是掖息宮吧
    她不會又中了“夢仙術”,被刮到書裏了
    想起那個尚未捕獲的幕後黑手,她本能地抱起榻上玉枕,這時,但聽外寢有人低聲道“到底是未出閣的小娘子,共處一室,甚至一榻,會否”
    這聲音有點耳熟,她沒第一時間認出,又聽另一人道“我睡羅榻,自不會逾禮,她也非拘泥陳規之人。”語意中帶著些許不確定。
    柳扶微心頭一跳太孫殿下
    昏迷前的一幕遲緩地浮現在腦海裏。
    想起在靈域當中,她捂著耳朵差些禁受不住幾欲崩潰,幾乎要被阿飛那一套歪理說動,忽然間聽到有人喚她“微微”,這才陡然醒神。
    意識到那個呼喚自己的聲音來自司照,也不知為何,她本能長籲一口氣,甚至還有一絲小小的驚喜爬上心頭,便墊著腳尖下床,同殿下打聲招呼問明情況。
    才走兩步,又聽衛嶺輕歎一口氣,道“殿下當真確定柳小姐心儀於你”
    司照道“嗯。”
    柳扶微腳步倏地頓住,莫名有些越不過這道隔斷。
    衛嶺仍糾結於那賭命的賭約,看司照如此上心,多少有些不安。但轉念一想,太孫殿下如此天人之姿,那柳小娘子會傾心他也是正常不過。
    衛嶺遲疑問道“聽聞聖人有意讓皇後侄女薑家小姐入選,那柳小姐又如此鍾情於殿下,殿下打算作何安排”
    司照正為畫中人描眉,沒第一時間開口。
    柳扶微自沒瞧見他在做什麽,隻聽他靜默片刻,方道“你既知我意,何需多問”
    “屬下是想問,是否要提前將她送離皇宮”衛嶺所說的這個“她”,指的是薑滿月。
    “伴讀之選,我無定奪之權。眼下局勢未明,不宜讓事態變得繁複。”
    衛嶺“屬下明白。”
    柳扶微卻全然不明白了提前送離皇宮說的是我事態繁複看來殿下意欲順從聖人,要娶薑滿月,他認為此事因自己的介入變得複雜,這才和衛中郎私下商議
    衛嶺又道“隻是,殿下當真要夜夜將柳小姐藏於殿中其實,若要保證她的安全,屬下也可以”
    畫已改完,司照停筆,道“宮中夜間本就殊多怨氣,她所住的掖息宮靠湖,水氣重,更容易受怨念纏身。她就寢時有我伴在身側,方能杜絕心魔再生。”
    柳扶微又是一驚怪不得我現在遍體舒暢,原來是留在太孫殿下身畔,就可怨氣盡除
    衛嶺尤其惦記著,柳小姐對殿下的喜歡,即是殿下的賭約贏麵,無論如何都要竭力保證。他深表理解道“若然情根受損,對殿下造成更大危害,那就得不償失了。”
    司照“隻需一個月。到了下月,就不必如此了。”
    畫卷已幹,幾筆勾勒如同為畫添就靈韻。
    司照既已下了決心,不再猶豫,站起了身。
    柳扶微察覺,悄然回到床上,胡亂蓋上被,腦中卻是一陣紛亂情根麽原來太孫殿下還不知我還了他情根是了,我許諾他一個月後歸還情根,是以,他怕我再中心魔,要護我到下個月
    她一時思緒萬千。
    雖說皆在情理之中,雖然她也曉得,奪走殿下的情根,對太孫的心緒影響不大。
    之前殿下待自己的些許嗬護之意,她一直感念於心來著。
    眼下看來,隻怕殿下對自己的感知並無變化,所以哪怕她將情根歸還,他才毫無察覺。
    她心底正雲霧湧動,聽得腳步聲漸近,忙調勻呼吸裝睡。
    司照踱至床邊,緩身坐於床沿。
    燭光掩映間,少女白皙的臉龐時明時暗。
    她清醒時,雙眸往往狡黠難掩,眼前睡顏沉靜,狹長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淡淡的陰影蓋在臉上,平添了幾分柔軟。
    他探過她的額,看來恢複的不錯,嘴唇也恢複了血色。
    想起方才情急之下救她的那一幕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在心底湧動。
    現下冷靜下來,才想起,吸附怨念也未必要用嘴,掌心相對也可以達到類似的效果。
    可為何那時,他會衝動失智
    不,不止那時,哪怕現下,他這樣看著她,還是情不自禁想要湊她更近一點。
    司照試圖移開目光,無論如何都離不開她的唇。
    她應是鼻子有些堵塞,以口呼吸,朱唇皓齒,紅白相映。唇畔略幹,破了皮的地方尤為殷紅,是被她自己咬破的。
    一刹之際,他生出了一個自己都難以置信的欲念。
    想親她。
    與水下那次、與方才皆不同。
    不是著急救她,就是單純地想要親吻她。
    很想很想。非常想。
    哪怕明知是情根作祟,哪怕一葉菩提珠鎖著他的腕,在提醒他需克己複禮。
    司照下顎緊繃,哪怕極力壓抑,眸底濃烈的情愫根本抑製不住。
    也許,趁她睡著,輕吻一下,也未嚐不可。
    他單手撐於床沿,垂下眼簾,將將臨近之際,忽然察覺到她的吐息一重。
    司照立時停下,身形不自然地僵住“你醒了”
    二更分界線
    在太孫殿下麵前裝睡本就是件難事。
    柳扶微是想象征性地躺上一會兒,再扮作悠悠醒轉的姿態。哪料,殿下一進門就坐她邊上,且那股淡淡菖蒲香也越離越近莫不是在暗中觀察她
    她等了又等,感受到他的吐息近在鼻尖,又覺得哪裏不對,心中莫名慌亂了一下。
    這一慌,那口氣就憋不住,果然現了形,聽到殿下開口問話,她睜開眼,故作吃驚道“啊殿下你怎麽會在這兒這、這是哪兒”
    柳扶微自覺這一下演得很拙劣,好在司照手臂越過她夠著了那塊軟花毯子,視線完美避開“這是我的寢殿。”
    原來殿下是要拿毯子。
    “我怎麽會在殿下的寢殿裏啊”她坐起身,將鬢間碎發攏到耳後。
    “你沾染了怨氣,生了心魔,我不便離東宮太久,借乾坤挪移陣先帶你過來。”司照站起身,怕她聽不明白,又多耐心解釋了幾句,當然略過了具體救她的過程,隨即神色自若地看了她一眼,“你可以繼續休息,我在外寢。”
    “沒關係,我好多了。”她掀被而起,本要趿鞋,一低頭,發現床榻邊根本沒鞋,隻好光腳踩地,“我還是回去吧,不叨擾殿下就寢。”
    司照見她人一醒,就迫不及待地要走,不由蹙起眉“既然不困,可否解釋一下。”
    “”
    “為何要摘掉一線牽,瞞著我使用脈望”
    聽出他語氣裏的淡淡責備,她本能反駁“我並非故意的再說,我拿脈望進自己的心看看,也要經過殿下同意的麽”
    “若我遲去一刻,你走火入魔,能保證得了自己所言所行”
    他往前踱一步,迫得她不由得又坐回榻上。
    司照肅然道“你又可知,脈望之力一旦被人察覺,又會有何後果”
    柳扶微為自己前一刻還來不及成形的錯覺感到羞愧。
    她將腦袋一耷拉“我又不知殿下會不會來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沾染了怨氣啊,心裏不舒服,還不能去自己心域裏看個究竟麽”
    看她眉目低垂,有那麽幾分委屈在身又不大敢開口的模樣。
    於是司照想,她隻是個才受驚嚇的小姑娘,突然進宮參選太孫妃不止,更半夜的還被搬到一張陌生的床榻上,會感到害怕再正常不過了。
    是他自己心虛,還想趁人之危,對尚處於病弱的她
    司照輕歎一口氣,半蹲在她跟前,抬手將她亂翹的頭發稍稍撫平,道“我隻是想要告訴你,下回再遇到這樣的情況,你不用摘除一線牽,我若趕不及,至少可以與你同入心域。”
    把太孫殿下拉去見阿飛這自是萬萬不能的。
    隻是,眼前的殿下眉眼間溫柔,仿若雲一般輕緩,她不覺乖覺點頭“嗯好。”
    這時,隔斷外的衛嶺輕咳一聲,道“殿下,膳食已備好,現在呈上”
    司照問她“我有些餓了,你要否同我一起”
    人說雞鳴而起,想不到,太孫殿下是雞鳴未至,夜半剛過,便已食早膳。
    這也未免太早了吧。
    柳扶微自然不知這一桌藥膳是為她所備,有去驚、養胃、護肝等效用。
    前一日沒好好吃過飯,正是饑腸轆轆之時,所謂夜爐芋美,一道道八珍玉食端上桌,先前的滿腔哀思憂愁果斷被食欲衝淡,她盤膝坐於方幾之前,看司照提箸,食指大動,不再客氣。
    隻是雞肝粥、鯽魚黃芪燉湯、純白柿霜、醪糟銀耳羹怎麽全部都是藥膳啊
    皇太孫的膳食滋味當然不俗,但幾道菜下肚後,她又難免想太孫殿下平日裏早起晚睡,連膳食都是藥膳,隻怕身體欠佳,卻還被迫為我的事分神
    念及於此,不知為什麽,嘴裏湯羹都有點不香了。
    盡管她知道,司照待她的好,是為了一個月後拿回情根。但他能夠遵守承諾,保護她周全,也沒有威逼利誘要自己提早歸還情根,可見真是溫柔到骨子裏的人了。
    柳扶微心裏生出淡淡的難受。
    既非生氣,也不是過意不去
    事實上,在這深宮之中,若能這樣一直接受殿下的幫助,又何樂而不為呢
    她要是再厚臉皮一些,說不定還能以保護情根為由,拜托殿下還能助自己清除心魔順順利利等到下個月平安離宮,為自己爭取到最好的結果。
    司照看她停下筷子,不覺奇怪“怎麽,不合口味”
    “沒有,很好吃。”她搖頭。
    司照看她一臉欲言又止,約莫是驚魂未定,溫和地注視著她,道“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她抬眸。
    他笑意清淺,如遠山染墨,澄澈平和。
    也許,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多心,太孫殿下本就是世上最善良的人啊。
    “殿下,我是有個不情之請”柳扶微下定決心,鼓足勇氣道“我若是現在就將情根歸還給你,你能不能提早送我出宮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