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偷跑出宮(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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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扶微天沒亮就醒轉了。
但那會兒她尚未醒酒,還暈乎著,人癱在床上一點一點回溯夢中所見。
難以置信之感揮之不去。
流光神君、風輕神尊這兩個名字起初於她隻是教史裏的字,不論如何臆想,哪怕阿飛親口告訴她那是她的前世,也如阿爹說起老祖宗的故事那般遙不可及。
僅僅在夢裏短暫地經曆了一次,明明久遠的過去像被陡然拉近神明,也不再是空泛的稱謂。
她能感受到,能說出“眾生平等”,甚至不惜忤逆天規也要一意孤行下凡改變凡間的神明,最初也是擁有一腔造福天地萬物的善心的。
到底後來發生什麽事,才變成戕害人間的神呢
難不成是飛花做出了什麽過分至極的事,背棄兩人結盟,才被風輕鎮壓在萬燭殿內
若是如此,那可算是不共戴天之仇,令焰作為風輕的狗腿子,為何又要來試圖喚醒飛花它就不怕飛花一怒之下,將它的神尊大人給徹底熄滅了
柳扶微越想腦殼越疼,索性將這無解的思考暫且放下。
無論因果如何,風輕所求即是飛花,她柳扶微倒著實成了礙手礙腳的存在。哎,卻也不知,若將前塵如實告之太孫殿下,他會否接受
欸等一等
混沌的腦子中倏地晃過醉中一幕。
“其實,我,還有一根情根。”
柳扶微陡然酒醒。
她、她是不是告訴司照自己體內還有一根來自前世的情根了
柳扶微努力回憶著殘留的細節,心如鹿撞太孫殿下怎麽回應她來著
無論怎麽回想,都回想不起來。
但,太孫殿下貌似並未惱怒,而且還好溫柔的給自己掖被子來著。
柳扶微看著腳下的被褥都嚴嚴實實裹好,這才稍鬆一口氣,甚至心底還稍稍竊喜了一下倘若換作是皇太孫體內有一條來自百年前的情緣,她鐵定是不能接受的。
啊,太孫殿下就算知道體內自己體內有別的男子的情根也不生氣,若然告知殿下自己已然歸還情根,甚至於前一世自己與風輕結為道侶,沒準他還會誇她坦誠,也未可知呢
柳扶微越分析越覺得有理。
無論是之前打破天書、對太孫殿下重下情絲繞、被他知道自己就是阿飛、甚至於奪他情根他從頭到尾都表現出了超凡脫俗的廣博胸襟啊。說不定,是她太過於以常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此前諸多擔驚受怕,頗為重要的一條是擔心說實話不會有好果子吃,是以才苦苦憋著,生生將謊言滾成了大雪球。此刻找到一個出口,心境上的不安也算稍得緩解。眼看天光已亮,她也收拾好心情,換了身衣裳打算再去找司照探探口風,他人不在承儀殿。
這段時日司照常常神出鬼沒,她也不覺有異,兀自享用早膳,想著如何打發今日,又被告知有客來訪是太孫殿下的表親弟弟。
大半個月不見,柳扶微頗感驚訝“蘭遇你怎麽來了”
蘭遇起先高昂著下巴“嗬嗬,好久不見,你都快忘記我這號人的存在了吧要我說,你果然是坑嗯”
邁入門檻,方始看清她臉龐較清瘦,整個人好似也比印象中薄了一圈,同之前在玄陽門時處處給他挖坑的女魔頭感不大一樣。蘭遇不由蹙起眉“你這什麽情況”
“”
蘭遇指了指臉的位置“臉上的肉都沒了,不會吧,真給橙心說中了,我表哥虐待你啦”
“”柳扶微這才會意,連連擺手,“哪能太孫殿下待我極好。”就是會因令焰的存在提心吊膽,擔憂這種不自在的日子還要過很久,始終提不起胃口罷了。
蘭遇原本還為她當日和橙心互換“寶兒”的事心存芥蒂,看她都快人如其名的“弱柳扶風”了,討伐的心思瞬間銳減,卻道“你也不必掩飾,外頭已然傳遍,我表哥為了娶你以令尊為脅,當街將你擄走,更囚在東宮之中不讓任何人探視”
“”囚字是真不至於。
“個中緣由我也聽我寶兒說了。你是為了保護她才將我哥情根生生給拔了,結果,他對你非但沒有憐香惜玉沒有柔情似水,還威脅你需得對他忠心不二,再也不能去見任何其他男子對不對”
“”橙心,你都和蘭遇杜撰了些什麽
蘭遇感慨萬分地往凳子上一坐,翹起二郎腿,一邊扇著那金邊折扇一邊自說自話“嘖嘖,嗐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我之前也沒有看出來我哥是這種人,不過想一想和合理,你說如他這般禁欲了二十二年的苦行僧,一朝被人破了色戒,有些過激舉措也不足為奇”
柳扶微呆愣一瞬反應過來,“我們並沒有”
“我曉得我曉得,阿心也告訴我了你不快樂。”屋內宮人已然退下,蘭遇還是壓低聲音,“哎呀,這個你得理解,他此前受過很重很重的傷,時下五感荏弱,某些方麵不盡如人意也情有可原”
“”這句柳扶微果真沒能會意。
“可,總歸人無完人吧,他至少樣貌好、人品可靠啊。雖然近來脾性也古怪起來”此刻在蘭遇眼中,表哥的形象已赫然是個“不行又非要”的衣冠禽獸了,他索性放棄無謂的找補,“總之我的立場也略顯尷尬。你瞧,你既是我寶兒最在乎的姐姐,又將成為我的表嫂,不管往左還是往右,到底還是逃不過自己人啊。你可千萬別太過忤逆我表哥,不然到時候我左右為難”
眼見這一茬頗有一種被蘭遇越帶越偏的方向,柳扶微及時打斷“呃,蘭遇,你今日來東宮是來找太孫殿下的,還是”
“貴教出了點事兒,我寶兒讓我過來找你的。”
“什麽事”
“具體什麽事兒我也說不清”蘭遇起身將房門安好,自袖中掏出幾枚銅板,又將一張打了孔的陣法圖鋪陳在地上,拿銅板一一對照擺上。
柳
扶微自是一眼認出此乃挪移陣法“靈瑟也來長安了”
dquo聰明。現下談姑姑已在宮外布好陣法,隻等我來這兒給你擺個出宮的通道heihei”
柳扶微簡直不可置信,“你上一句還讓我不要忤逆你哥呢,怎麽,這還以身犯險、身先士卒啊”
蘭遇生生給嗆了一下。
實則是橙心軟磨硬泡,答應隻要帶柳扶微出來就同意嫁給他。
蘭遇一琢磨這事兒不虧啊,頂多就是被司照暴打一頓。
何況玄陽門時他被大家騙得那麽慘,表哥不止不提醒他,還不動聲色地把柳扶微據為己有若不是剛剛好他的寶兒另有其人,這不就是妥妥的被兄弟奪妻了哼。既有機會,當然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啦。
“要不怎麽說這就是我蘭遇人性的光輝與不凡呢。雖然我是他的表弟,但我也是你的朋友呀。”蘭遇自顧自地點了點頭“不過,我得事先說好,我可沒辦法幫你瞞那麽久,午時前最好得回來你就給個準話,想不想出去呢”
二更
出去自然是想的。
人嘛,身處危難之際看到一個棲身之所當然毫不猶豫就往裏鑽,恨不得將一切飄搖風雨都隔檔在外,而當雨過天晴時,又一個勁巴望著天空,盼著插根翅膀飛出去。
柳扶微這段時日著實憋壞了,聽說袖羅教出事,又看今日天晴,不多猶豫點頭答應。
奈何蘭遇對著陣圖都擺弄半天不成事。巧就巧在此前這屋司照已擺過一輪類似的,柳扶微索性自己出手,在太孫殿下的銅錢陣上稍作調試,很快便與那廂的談靈瑟對接上。
躥出宮牆的那一瞬間,橙心激動地從馬車上一躍而下,一把將她摟住“教主,我想死你啦”
無論多久不見,橙心每次看到她都熱情如火,柳扶微心頭一暖,摸了摸她的後腦勺“教什麽主,以後還是喊我姐姐吧”
橙心身後,談靈瑟含蓄地朝她施了一禮,“教主,好久不見。”
西城門橫街車馬如龍。
談靈瑟駕車去不夜樓,途中柳扶微詢問橙心教內發生何事。橙心也是一知半解,隻說有人欲對教主不利,等見了芳叔再說雲雲。
她名字雖帶個“心”字,卻是對吃喝玩樂以及教主之外的事毫不關心,這一路上就差沒貼在柳扶微身上了,摸著柳腰纖纖,氣得一個勁指責皇太孫不給姐姐肉吃。
柳扶微頓時覺得蘭遇和橙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斟了一小杯葡萄汁,問“你到底都和蘭遇胡說過什麽,怎麽把他騙來給我搭橋的”
橙心理直氣壯“我所言句句屬實啊。當時我和芳叔都蹲過牆角聽到了,皇太孫不就是要你答應這個條件、那個條件的,還不允許你找其他男子的麽哼虧他還是皇太孫呢,居然如此心機叵測,依我看,他一早就相中姐姐,隻是欲擒故縱,惹姐姐你去奪他情根,結果發現你隻是隨便玩玩,才費盡心思把你劫到宮裏,對你上下其手吧”
“噗”她差點沒噴橙心臉上。
橙心忙給她拍背順氣“難道他還做更過分的事麽”
“別亂說。太孫殿下待我有禮有節,從未對我做過任何逾越之舉。”
“不可能吧”
“騙你作甚自奪情根之後,他別說是對我做什麽了,就算是我想主動親他,他都避之不及呢。”
橙心“啊”了一聲,“他都把你劫進宮,居然什麽也不做,那隻能說明他一點兒也不喜歡姐姐你啊。”
“”正話反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說什麽。
“橙心,不是所有眷侶都可以像你和蘭遇那樣豪放的。”
“我隻相信,愛一個人時,想要親熱的心意是藏不住的。”橙心道“不管了,反正我們都把你帶出來了,你不願意嫁給皇太孫那就先藏在教裏,等過了婚期再回來就是。”
“我沒說我不想嫁他啊。”
橙心瞪大了眼,“可教主你不是不喜歡皇太孫麽”
“我有說過麽”
“你奪皇太孫情根那會兒,不都說是無奈之舉麽而且,若是喜歡怎麽會那麽著急歸還情根”
柳扶微忙問“你沒在蘭遇跟前提過還還情根吧”
“沒有但那有什麽不能說的”
“不能就是不能。”柳扶微這才鬆了一口氣,“此一時彼一時,殿下幾次救我於危難,我又怎麽可能會不對他心動呢。”
“我不信,你要真的喜歡殿下,你怎麽會瘦嘛再說了,喜歡一個人,應該是自然而然的被吸引,如姐姐你這樣心懷感激就嫁人,卻是萬萬不能的。”
柳扶微是真哭笑不得了,“你又怎知我們沒有真情呢”
“我不管。教主,你真的舍得拋棄袖羅,拋棄橙心麽要不再多考慮考慮其他男子你想試一試我不會反對,但他可是皇太孫啊,真要嫁過去,想和離的話應該會很麻煩吧”
“”
和皇太孫和離你會不會太敢想了一點
柳扶微自認是和山頂洞“橙”講不明白了。
不過,這幾日她安居於東宮之內,對司照總會生出一種極其強烈的依賴感,甚至到了沒見到人都會心慌的地步。而當她開始適應、習慣時,突然被這樣帶到宮外,聽橙心撒嬌,外頭是人流如織、人聲嬉鬧,她又發現自己好像也沒有離不開太孫殿下。
一時間,她竟生出了一種無所適從的困惑來。
白日,不夜樓不營業。
一入內,一個偉岸如蝙蝠的身影便迎了上來,劈頭蓋臉質問“教主,席芳那廝說你要當太孫妃,這是怎麽回事”
席芳依舊罩著半張音色麵具,不疾不徐踱上前來,笑道“他非說是屬下逼教主你去做太孫妃,你可得好好解釋給歐陽左使聽。”
柳扶微“”
一個橙心不夠,再來一個歐陽登,袖羅教齊聚長安不是來拆姻緣的吧。
席芳看她一個頭兩個大,也不再說笑耽誤時間,先把前情悉數告之。
柳扶微聽到有人以她的名義散播神燈時,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會不會是令焰”
席芳蹙眉“令焰”
“是神燈燈魂”她言簡意賅地將被神燈糾纏的始末說出。
席芳雖不知令焰,神燈燈魂的說法卻是知曉,思忖一瞬,即道“三個受傷的孩子已送到不夜樓來,當時他們接觸過冒充教主之人,也許,教主進了他們的靈域會有所收獲。”
柳扶微一聽孩童受傷,當即緊隨入屋,卻見偌大的榻上橫躺著三個男孩,均是七八歲的孩子,個個意識不清,口中低低呻吟,麵露痛楚之色。
這些孩童都因生來帶有妖根而被父母遺棄的孤兒,袖羅教將他們收入教中,供他們一瓦遮頭之地,而他們則隱沒在人群之中做袖羅教在坊間的“眼睛”。
柳扶微曾經以為收養孤兒是鬱濃的善舉,但此刻莫名想起,其實早在百年之前,飛花立教之初就已然說過要“大庇天下妖怪倶歡顏”之類的願景了。
此刻,孩子們正處於炙烤當中,柳扶微不再多想,摘下一線牽。
要說,為人修複靈根這件事,並不是她第一次做。
當初鬱濃授她入靈域心法,就曾經強調過,曆代教主之所以可以在妖界保住如今地位,此法便是關鍵。
無論是妖還是人,靈域的存在可以最直觀的表現出其生命之蘊含,天生帶有妖根者,有時候,隻需進入他們的靈域,為他們稍微調整靈根、甚至於渡送修為靈力,都會對他們的修煉有極大的裨益。
是以任教主之初,為了奠定地位,她也為教中願為她俯首稱臣的肱骨給過此類“福祉”。
這次不一樣,這次,是真的要救人。
三更
人的七情根須皆生在心樹之下,而有靈根多纏繞於樹冠之中,但有受損,樹幹也往往會產生枯萎裂縫。若損傷不重,修補之法倒也不難,找出那根受傷的靈根,縫好即可。
柳扶微躍身至那樹幹之上,果然看見了一條細幼的靈根裂了道小小的口子。脈望在她手中幻化為針線,她一邊縫補一邊破開心潭上的琉璃球。
最近的一顆,整好看清他們受襲的始末
起初是一片黑暗,好似被蒙了眼睛,待摘下眼罩,有不少手執燈座的人都在現場。應是在一個較為隱秘的莊園,周圍的人看去既絕望又亢奮,七嘴八舌談論著“得此燈火者可實現心願”之類的話。
很快,有麵帶臉譜的人來帶路,將眾人帶進一間較為陰暗的屋舍內。
一位身著寬袖羽衣麵帶儺祭臉譜的人坐在祭壇後的高座之上,麵前放著一盞燃著青焰的燈燭。
柳扶微怔住,隻覺得這一幕與風輕初遇的場景有兩分相似。
隻是,那祭台上扮阿飛的人身形敦實,實無半分仙氣,且一開口那公鴨嗓音也頗為刺耳“願付出何種代
價”
那些被騙來的人看去生了大病,渾身抖如篩糠,戰戰兢兢說自己願意將妻子為代價抵押。
那座上“阿飛”竟似一點頭,令他交出他妻子的生辰八字及發絲,隨即,在帶頭人許可下接走神燈之火。
那人接過神燈之後,當即神清氣爽,神色卻如瘋魔一般,直到離去依舊狂笑不止。
身後一眾圍觀者迫不及待,連連跪拜懇求神明降福,口中高呼“阿飛教主萬福金安”。
空氣中仿似彌漫著一種極為詭異的壓抑感。
輪到這幾個孩子時,他們也是依葫蘆畫瓢胡編自己願獻上家中父母,誰知座上人忽爾冷哼“說謊,你們根本沒有父母”
幾個孩子麵麵相覷,不知是怎麽被看出破綻,被抓包之後,自是逃竄扭打的過程了。期間,幾個男子出手欲捕,倒是沒有戴麵具,個個看去皆是麵如土色、不似活人,而那祭壇之上的男子正手持神燈,似在操縱那些人。
若非談靈瑟提前布好挪移陣,隻怕這幾個孩子未必能夠逃出。
柳扶微心事重重縫好最後一針,待出了靈域,席芳看她臉色沉重“教主,要否休息片刻”
她擺手表示無妨,很快進入下一個孩子的靈域,花了將近一個多時辰,等救好第三個的時候,疲憊感也撲麵襲來。
歐陽登見三個孩子大汗淋漓,但氣息漸勻,瞬間高興起來。
柳扶微隻看大蝙蝠張羅著要給他們換幹淨衣裳,被這鐵漢柔情的一幕逗笑“想不到歐陽左使如此喜歡孩子啊”
歐陽登“他們可是我們袖羅教的孩子,老子不寵誰寵。”
柳扶微嘴角一僵,心道而我身為袖羅教主,將大家都視作洪水猛獸,一心隻想離得遠遠的。
席芳見她神色不對,“教主可要先去休息”
柳扶微倒不懼這個,反正進靈域耗費的靈力,脈望總能給她補回來。她戴回一線牽,出了屋,將所見轉述了一遍,道“我總覺得,那人好像是用神燈操縱一部分人,再用那部分人為自己招攬更多祭拜者”
但不確定那人手中的燈是否就是令焰。
席芳道“莫非是掌燈人”
“什麽是掌燈人”
“聽說神燈需有人掌燈。掌燈人可以代神來履行神職,將神燈授到民間。但聽說當年洛陽案,始終沒有查出掌燈人是誰。教主可看清那人樣貌了”
柳扶微搖頭“他戴著麵具,我隻知是個男的。”又讓席芳取來筆墨,將此人大致輪廓畫下。
橙心匪夷所思“他為何要冒充姐姐”
席芳道“要麽,他打算將此事嫁禍給教主,或者”
柳扶微跟著一起分析“是要引我出來”
席芳頷首“有這個可能性。此事不知擴散到什麽程度,一旦到了長安內,朝廷自會追查到袖羅教身上。雖說袖羅教一直以來也是朝廷的眼中釘,若沾上神燈之事,隻怕非
同小可。且妖界魔界也都會”
談靈瑟道“仙門也會覬覦,到時,真就成了眾矢之的。”
席芳“此事也不是沒有解法。隻需教主出麵,昭告妖域神燈與你無關”
柳扶微踟躕了“我眼下婚事在即,若要真出這個麵,不論是左鈺大理寺,還是太孫殿下都會立即察覺,必然是要鬧得不可收場。既然無人知道阿飛的模樣,這個麵,不能由你們出麽”
“但大家認得你的神戒。何況我教近來內亂不止,就算席副教主或是歐陽左使出來,也會被認定是他們包藏禍心,所言所行不足為證。”談靈瑟略一頓,“此事也不急於一時,不妨等教主嫁人之後再”
柳扶微搖頭道“若是與神燈有關係的事,隻怕我無法參與。”
三人同時怔住。
前世起源本就無法說清。可袖羅教正是需要她的時候,而且,若任憑神燈就此蔓延,殘害更多的無辜百姓,她又於心何忍
當真甩手不管,心裏總歸還是疙疙瘩瘩。
她道“我不瞞你們,我之所會在東宮,正是為了躲避神燈。我體內席先生和橙心你們也知道了,有另外一個古早時候的殘魂吧,稍有不慎,遇到神燈令焰或者其他什麽,我都可能會被飛花取代。”
三言兩語說完,空氣一時靜默。
不管怎麽說,若真是神明之火盯上了教主,哪怕事發時他們人都在旁邊,怕是幫不上忙的。
如此看,教主避居東宮、嫁給皇太孫,倒也是情有可原了。
席芳沉吟片刻,道“教主且安心回宮,之後的事我們自會想別的辦法。”
“芳叔,真的要讓教主回去成親麽她這一走,可能真的會好久好久不回來了”橙心一想到要和姐姐分開,委屈的淚光在眸中打轉,“我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麽教主你會認為最後會是飛花吞噬你,而不是你吞噬飛花呢”
席芳有些詫異。
柳扶微則是整個人愣怔了,幾乎不知如何回應。
好半晌,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她可是妖靈飛花,是創教教主飛花”
橙心忿忿然“什麽飛花,你還是柳扶微呢你是把我帶到陽光之下的柳扶微主,你是能把談姐姐策反的柳扶微,你是能讓芳叔都對你俯首稱臣的柳扶微,你是闖進我爹心域、阻止玄陽門開熔爐陣的柳扶微柳教主啊”
這一句話,多少有點“童言無忌”“無知無畏”的意味,但就連向來不苟言笑的談靈瑟聽了,都露出一絲笑意。
這時,門外響起歐陽登大喇喇腳步聲,三個孩子已然醒轉,一入內,齊齊跪下身“多謝教主救命之恩”
柳扶微臉一熱,忙要將他們扶起“不必言謝。”
歐陽登大手一揮,道“若無教主,這幾個孩子恐怕就要落個終生殘疾了。且受他們這一拜吧”
眼見方才還奄奄一息的孩子,轉瞬之間已然恢複生機,隻因她擁有進人靈域的能力。
柳扶微失神了好一會兒。
心底有一處不易察覺、被遮掩住的真實,像釉麵上的冰裂一般,在這瞬間蔓延開來。
她終於意識到,為何這段時日,明明是被保護在東宮,明明司照待自己無微不至,她既覺安心,又覺得無法心安理得。
正是因為被保護得太好、太好,她好像不再被人需求了。
阿飛的許多話,本就是她內心隱藏的擔憂,她也一直在提醒自己不應陷入過度自疑中。
但也許有一句說得極對,本是她自己將自己放在了被保護者的位置。
當初在娑婆河上,明知僅餘十六日陽壽,偏偏義無反顧要遊上岸來
那時的她,不就是想要為了證明自己存在過世上的意義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