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花開堪折(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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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墜兔收光。
    不夜樓外的鬼市燈火漸暗。
    桌案上橫七豎八地躺著新與舊的卷軸,大多都與脈望、天書相關。
    席芳放下一卷關於救世主、禍世主之論的仙門古卷,揉著眉頭起身踱至窗邊,看著將明的天色,一聲輕歎。
    大氅輕披於肩,他回頭,看向溫情脈脈的妻子,焦躁的心稍緩“怎麽還沒睡”
    公孫虞柔聲道“這幾日你寢饋不安,昨夜更是一夜未眠,可是又為教務所擾”
    席芳欲言又止。
    前段日子他與疲於安定各分壇,本來柳扶微暫不急退任,歐陽燈也算老實下來,教中難得安靜,他騰出手去查以袖羅教為名散邪火火種一事。雖說掌燈之人尚無線索,在袖羅教傾力之下,也破了其中一個巢穴卻在其中挖出了一套掌燈人私藏的秘辛。
    是關於脈望與天書的。
    席芳將自己關在屋中看了整整兩日,越看越是怵目。
    原來,天書擇主,擇救世之主,脈望擇主,擇禍世之主;此後還有一句天書主滅脈望主為救世,反之則為禍世,二者命數不可並存。萬年以來,此消彼長,更迭往複,不外如是。
    席芳輾轉反側,為求證,連夜派人將分壇遺落在外一些關於立教之初劄記、載錄一並帶回長安,種種旁枝末節皆吻合。
    而這幾日,長安城越是因皇太孫婚事熱鬧,席芳越五味雜陳,聽得公孫虞關詢,終未忍住問“阿虞,倘若你最初就知道愛上我必定受盡苦難,最終也不會有好結果,你可還願意逆天改命,與我在一起”
    公孫虞輕輕牽住他的手,“若不願,此刻我又如何能夠與你共同攜手呢”
    席芳眸中泛過欣慰之色,又問“你我自是當局者迷,渾然不覺。可若我明知今日卻還將你蒙在鼓裏,你可會介懷”
    公孫虞遲疑片刻,道出心裏話“既是夫妻自當坦誠。席芳,你今有此問,可是遇到什麽難事是我”
    席芳搖頭,“此事乃是教主之事”
    “教主對我們有恩,她的事,便是我們自己的事。”
    席芳頷首,“無論教中之事,還是教主之事,我自當用心、盡力。”
    他唯恐妻子染了寒露,又送她回房。待看她睡下,有茶博士來稟,說不夜樓外有位大人來找副教主,正是之前來搜過幾次樓的大理寺左少卿。
    席芳既是在逃的叛臣,就算之前接觸也是易容,自是不便直接會麵,正要推拒,又聽茶博士道“可是少主已經把人帶進去了,啊對,那、那左少卿還說,他知道夢仙案協查的人是副教主您,所以”
    不夜樓中,茶室之內。
    茶博士奉上茶盤之後退下,見自家少主趴於門邊,驚了個趔趄。
    橙心衝茶博士做了個“趕緊滾”的手勢,附耳偷聽裏邊的動靜。
    室內茶氣醇香,席芳在嫋嫋升騰的水汽中落盞於對座
    ,道“席芳不察,原來此前一直承蒙左少卿關照,之前多有得罪,我以茶代酒,先行謝罪了。”
    左殊同,不,應說是風輕嘴角勾起,約莫是想起左殊同本人並不愛笑,又不留痕跡地收斂笑意“過往種種,也都是為了扶微,你無需放在心上。”
    他在這具身體裏已住了三日,不少左殊同的記憶回籠,刻意扮演一下自是不難。
    席芳見左殊同架勢,應不像來找袖羅教麻煩,這才放下心“未知左少卿來找席某,有何差遣”
    風輕冷聲道“差遣二字言重。席先生為袖羅教副教主,可知扶微她,是脈望之主”
    席芳心頭一震,麵上勉強鎮定著“喔左少卿何以有此一問”
    “席教主不必緊張,此事扶微早已告知於我。隻是脈望之主,在坊間素有禍世傳聞,我本該替她瞞嚴,哪料還是讓皇太孫知曉”風輕一字一頓道“故而,他才要納扶微為妃。”
    幹癟的茶葉在沸水中泡化開,席芳握著的茶杯濺水些許“左少卿何以有此論斷”
    “他在神廟修行,你以為他為何會下山當日扶微被你們袖羅教所擒,後成為新任教主阿飛,而玄陽門欲結仙門之力奪脈望,正是那時皇太孫出現在了扶微的麵前,席先生不會都認為這些隻是巧合吧”風輕道“你莫要忘了,皇太孫他既是天書之主,除禍主、收脈望本為他責任。”
    門板發出嘎吱一聲響。
    是門外的橙心聽到此處,整個人不受控製地站立不穩。
    席芳身子微微往前一傾,想起什麽,複又坐直“若依左少卿所言,皇太孫蓄意接近都為了除掉教主,為何不動手,還要娶她為妻”
    風輕低頭飲了一口茶,道“禍世之力無論處於何種境地,都有死灰複燃的可能。就像席先生你,不就是死過一次,依舊興風作浪麽倘若皇太孫一個不慎,激起脈望主藏於深處的力量,那後患自不可估量。我所謂的除,未必是要奪人性命,也可以是扼殺。”
    這句話,若換作是他人說,席芳未必輕信。但柳扶微被袖羅教劫走那年,左殊同如何盡心竭力瘋找,席芳自知柳扶微對左少卿而言有多重要。
    可是,皇太孫對教主的好他是看在眼裏會不會,是左少卿心生妒意,這才不願看教主成婚
    席芳道“就席某看來,皇太孫舍命救教主數次,當是真心實意。”
    風輕像是早料他會有此一問“若是,想要將一個女子的天性徹底扼殺在搖籃之中,最有效的方法,不就是以愛為名麽”
    話音方落,橙心再也忍耐不住,突然撞門而入,門板回彈在牆上砰一聲響。她雙手叉腰,瞪著大眼質問風輕“你不是教主姐姐的哥哥麽,你們不是感情很好麽你為何不告訴她皇太孫的圖謀,怎麽還讓她嫁給皇太孫”
    席芳看橙心情緒頗憤,先安撫她坐下“少主你且先聽少卿將話說完。”待起身安好門,重新落座“這些顧慮,左少卿為何不直接同
    教主說”
    “我忤逆宮規也要帶扶微離開,也幾度力阻她參與選妃,隻是有些話縱然說了,她聽不入耳;另有一些尚未來得及說,皇太孫就將她帶走而她,也有許多身不由己之處。”說著,指了指右肩。
    席芳大致會意。
    近來諸事,包括三日前,皇太孫對左少卿動手強行帶柳扶微回東宮,袖羅教的眼線自已呈稟。
    橙心根本聽不明白“姐姐有什麽身不由己的呢至多,她再奪一次皇太孫的情根不就好了”
    風輕咀嚼了一下這個“再”字,低下頭,斂去慣性的笑意,反問道“倘若情根當真可以隨心所欲地操控他人,你的母親鬱濃,又為何會得到那般的下場”
    被一針刺中軟肋,橙心霎時失語。
    風輕風輕所言,本就是九分真裏隻摻了一分假,他甚至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當日,要不是扶微答應了席副教主要救公孫虞出夢境,她本不必奪太孫的情根。對當朝儲君施以抽魂之術,恰是將把柄送入太孫之手。她在皇城之中還有家人,皇太孫步步緊逼,她步步做出妥協,緣於何故,席副教主當真全然不知情”
    席芳瞳仁一縮。
    風輕輕而易舉看穿了他的動搖“皇太孫手中的佛珠乃是神廟的一念菩提珠,那是克化情愫的法器,縱然被奪走情根依舊不會被控製此番回想,倘若他當真心儀扶微,又何必身戴此珠”
    橙心急得拚命搖晃席芳的胳膊“芳叔,我之前就說教主一時糊塗了,沒想到她都是為了我們”
    席芳眸中出現一絲掙紮,道“但若皇太孫是真心求娶,我們在教主大婚之前危言聳聽,誤導她”
    “既然席副教主認為將人軟禁東宮也算是真心求娶,權當是我找錯了人,席副教主就繼續閉上門過自己的舒心日子罷”
    眼見左殊同起身欲離,席芳倏然起身,叫住了人“左少卿且留步。”
    風輕似笑非笑頓足。
    席芳額頭上出現一層冷汗,他定了定神,道“禍世主與救世主間的利害關係,我會想辦法盡快傳達給教主。隻是無論實情如何,現階段也無法得出結論,我們更不可能在沒有任何依據的情況下,隻因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言,就去破壞這段姻緣”
    風輕若有所思地看著席芳,語氣輕飄飄地道“如若是,扶微自己反悔,想要離開”
    這下,席芳不再躊躇,道“席芳自會舉全教之力,配合左少卿,助教主全身而退,離開太孫殿下。”
    第二更
    皇太孫此次納采納征之禮,單是聘禮的車隊占了柳府外滿滿一條街,由皇家金吾衛保駕入府,陣仗比之當年的皇太子都不遑多讓,自惹來不少百姓前來觀瞻。豔羨者有之,拈酸者更有之,甚至當場就有人竊竊私語起來
    “聽說這位柳家娘子壓根就不願意嫁入皇宮,是被皇太孫硬劫入宮逼得婚啊”
    “聖人如此倚重皇太孫,她為何不願
    ”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柳禦史家的娘子和大理寺左少卿本是青梅竹馬heih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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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等,我怎麽聽說左少卿與柳小姐是異父異母的兄妹”
    “左少卿早年家破人亡,算哪門子兄妹柳禦史本有意擇左少卿為婿,原來婚事都差不多要定下了,結果被擇定為太孫妃”
    “嗬,這不是活生生拆散了一對眷侶麽皇太孫何故非要納她為妃”
    “許是這柳家娘子國色天香,任誰看了都心動”
    “你們不會都忘了太孫殿下與左少卿的宿怨了吧保不齊,太孫殿下正是因為柳娘子是左少卿的心上人方才擇她為妃的吧。”
    圍觀者聊得歡,連維護秩序的皇城衛都豎起耳朵聽。這般妄議皇家之流很快就被帶走,更多圍觀者還是將注意放在皇太孫的車駕之上。
    素來皇子納妃,遣太尉為使者至主人之家,不持節、無製書。此次皇太孫是親自上門送上玉帛禮,誠意不可謂不足。事實上,從問名、納吉、納徵到告期,每一輪司照皆一一過目篩選,連聘書都是親自落筆,在皇家都可算得上是史無前例。
    昨夜皇太孫已遣人送柳扶微回府,柳常安觀女兒神態氣色無異,這才放下心來。但見皇太孫誠心求娶,柳常安愁雲盡散,隻是想到幾日前左世侄還因女兒被皇太孫所傷,難免還有些內疚。
    到了太尉納采問話的環節,身為臣子本就當依循舊禮,說一些諸如“臣之不教,唯恐小女不配為妃”“不得命,敢不從”之類的謙虛話於是,柳常安聲情並茂說著既定的推詞,以宣泄心中小小不滿。
    待往返數回方才作揖回敬賓使“臣蒙天恩,唯命是聽。”
    門外司照直到聽到這句,緊攥到泛白的骨節才微微一鬆。
    隨行內侍端看殿下聽著場麵話都會如此緊張,心下不由覺得詫異。更怪的是,待五禮結束,太孫殿下立於堂中遲遲不離開,一直到衛中郎提醒,方才離開柳府。
    這回就連衛嶺都長出一口氣。可到車駕前,轉見司照回望著柳府,有那麽一時片刻宛若一尊靜默的雕塑“殿下怎麽了”
    司照未語。
    納采禮過,比起本該有的歡喜,忐忑更甚。
    隻因柳扶微理應留在家中待嫁,他不能再帶她在身邊了。
    他自審,得出了結論如今,許她離開自己的視線,都像是一件需要刻意容忍的事了。
    盡管距婚期不到短短五日。
    衛嶺順著太孫殿下的目光回看柳府,應是看出了他的顧慮“殿下勿擾,這次我們在柳府內外都做了充足的部署,定保柳小姐極其家人安然無虞。”
    司照閉了閉眼,暗暗地吸了一口氣。
    忽爾長睫一抬。繼而迅速拉開車門,但見車廂之內一抹倩影,他整個人一呆。
    柳扶微應是在車廂內靜候了好一會兒,幾案上的橘子皮都被剝開,人半靠在軟墊上,見到司照時才端直身“殿下,怎麽這麽久”
    衛嶺聽到人聲,驚了“柳小姐,你不是應該”
    柳扶微食指一豎,又衝司照使了個眼色,眉梢彎出很好看的弧度先溜再說5”
    衛嶺頓時覺得準太孫妃也真是絕。
    之前不甘不願明裏暗裏說要回家,結果呢,給送回家又偏要往外跑。
    司照放下珠簾,眼眸低垂,她的裙擺是一層淡薄如清霧籠瀉的絹紗,芙蓉一樣明豔又柔軟的顏色。他道“為何跟來”
    柳扶微看向他,淺淡的曦光透過窗格映在他的臉上,和煦如春。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他的心域,怎能想到這樣平靜的殿下內裏會充斥著驚濤駭浪呢
    心樹能最直觀體現人心,譬如她膽怯怕事時膽根則細,心焦難耐時則七情糾纏,若她的心也翻覆到心潭倒灌的程度,就算無需阿飛奪舍都要掀翻天。
    那夜之後,殿下一切如常。
    這一點,還稍稍令人安心。
    可見殿下無論處於何種境地,都不會像風輕說的那樣被欲望吞噬,失去他的仁心。
    隻是,她思忖著第三場賭局四年前,她甚至沒有出現在太孫殿下的世界裏,風輕與太孫所立的賭局怎會和自己有關
    然而越試圖揣測,腦子裏就像被灌入更多的漿糊,乃至在殿下心域之所見都開始變得模糊。
    又過去幾日,她都快記不清前兩場賭局的細節了。
    意識到這一點,她怎能坐得住徹夜不眠將腦海裏還能記起的寫下。
    首先,殿下心魔是我;
    其次,是在被令焰糾纏那日,被殿下選為太孫妃;
    再往前推,殿下欲送我回神廟,我奪了他的情根
    莫非與選妃有關
    哼。風輕風輕,看著是雲淡風輕,實則擰巴得要命,老是執迷人性是非七情曲直,他自己好好的神明不當非要下凡救世,嗬嗬結果沒討著好處,連飛花都把他給撕了,便也不甘心看到別人好過。
    以這隻老不死的狐狸喜好,第三局賭約說不定還是那種“我賭你會不會打一輩子光棍”之類的詛咒
    這閃念一起,她先是一怔等一等,我怎麽會知道風輕執迷什麽
    是飛花和我說的麽
    柳扶微想不起來了,隻覺得這腔調著實不靠譜殿下還愁沒人喜歡、還愁娶不著妻子
    可一幕幕過往在她心間顛覆,她記起殿下不止一次同自己說等大婚之後再告知情由。
    是了,求娶那日,他分明對自己說,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難不成,兜兜轉轉她奪了他的情根,她無意間成了他們賭局一錘定音的關鍵了
    “倘若我司圖南,此生必將對一個人付諸真心,那個人,隻有可能是你。”
    這句話現下回想,就好像是提前知道了結果、但尚未發生似的。
    反言之,是他必須娶我,是他必須對我付諸真心
    難怪,一提還情根就不對勁,他該不會是怕沒了情根,就無法納自己為妃吧
    破案了。
    賭約多半是你會不會真心愛上一個女子
    所以,在玄陽門被中情絲繞時,他體驗到了怦然心動,所以,她那麽作死地奪走他情根,他也願意接受
    柳扶微簡直被自己的這次猜測給蚌住了。
    她直覺相當合理了。
    一刹間,心裏生出酸溜溜的悶,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落寞。
    但大概是因為看過殿下經曆,她知道第三局對殿下來說有多麽的重要。
    哪怕眾叛親離,他依舊在絕境中選了她。
    於是,有些空蕩蕩的心,又被灌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小小知足。
    在期待被愛這件事上,柳扶微是慣性的低預期。
    她在大白紙上寫了滿滿一頁“皇太孫是大騙子”之後,終於消了氣。
    冷靜下來,她晃過神來殿下他唯恐她拿回情根,是擔心他自己會不夠愛她;可事實上,她的情根早還,這不反而說明,他正是對自己動了真情麽
    微微▊”
    馬車之中,司照見她不答,低喚了一聲。
    她這才回過神,故作愁眉道“哎,別提了。我爹那老古板為我置辦嫁妝首飾實在是又笨重又老氣,就連妝奩都是幾年前時興的,我氣了一晚上呢。”
    “令尊親自為你置辦嫁妝,無論貴重,心意無價。”司照道“喜歡什麽告訴我,我給你準備。”
    “我也是這般想的,反正離天黑還早,殿下若是得閑不如就陪我遊於肆如何”在他愣神的一瞬,她又道“啊對,我還約了橙心和蘭遇一起去不夜樓小聚一頓呢。”
    “何時約的”
    “昨日橙心就來找我了,但那時在忙我自己的事兒哎,殿下該不會還為蘭遇上次把我帶出宮的事惱他吧若沒有他們倆鬧那一出烏龍,說不定我們還走不到今日呢,於情於理,我們也該好好還禮於我們的媒人,對吧”
    還禮當然是鬼話。
    如果當真順利完婚就可以阻止風輕複活,那是再好不過。可萬一不是呢
    柳扶微對萬事姿態,向來都是寧可多慮、絕不忽略。
    之前被蒙在鼓裏也就罷了,既窺探天機,必是要盡力防範未然。
    可她偏偏無法對殿下講明
    剛好,席芳和橙心非要約見,她也答應過司照不再背著他行事。倒不如趁此機會把殿下一起帶去,她無法說出來的話,指不定大家這樣開誠布公坐下來聊一聊,便能解決了
    柳扶微將話說到這份上,司照當然不會拂她的意。
    等到柳扶微買了滿滿半車“厚禮”,讓衛嶺一並搬到小舟,衛中郎都擔心會不會超載沉船。
    “橙心最喜歡梳雙髻,這種綠鬆石喜鵲珠花一定很適合她。”柳扶微買到好看的首飾,忍不住同擺弄。
    夜幕清風徐徐,他望著水波在她眼眸裏璀璨的光“隻怕她不會領情。”
    “誰說的別看橙心平日大大咧咧,隻知貪嘴,她其實喜歡珠釵首飾越貴越喜歡。”
    “你呢”
    “我當然也不例外”她話沒說完,想到自己太孫妃的身份,又輕咳一聲,“我知道殿下崇尚節儉親身躬行,我也不會太過分”
    司照忍不住低下頭笑。
    她吃不準這笑容的涵義,“殿下不會是在嘲笑我吧我可從來沒有說過我不貪財,不愛慕虛榮的哦。”
    “你的喜好若當真如此簡單,我倒省心。”
    “瞧殿下你這話,倒似我多欲壑難填似的。我呢,並沒有那麽多要求,不像有的女子渴望一些虛無縹緲、遙不可及的情感,就好像我阿娘那樣”她說到這裏,撫了撫手中的紅繩,“水滿則溢,月盈則虧,情之一字也未必越重越極致才幸福,最要緊的是合拍,是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就像我”
    她本想說“就像我們一樣”,但司照卻打斷了她“我不這麽認為。”
    她愣了一下,“那,殿下是怎麽想的”
    司照喉頭一動,未答。
    柳扶微談起這個,本意是不希望他因為賭約的事太有負擔。無論他對自己心意是否純粹,反正她最在意的不是這個,也不會因此離開他,委實沒有必要因此生出心魔。
    但被他反駁,本來刻意忽略的悶悶不樂還是湧上來了。
    她道“說起來,殿下都沒有說過,你喜歡我呢。”
    他默然一瞬,開了口“喜歡這兩個字,太輕。”
    “怎麽會輕呢隻有喜歡才會相伴,隻有喜歡才能傾訴、才願意分享哪怕最初隻是輕輕的、淡淡的,但不會顧此失彼,不會孤注一擲,不至曇花一現。”
    就像阿娘和左叔,哪怕山盟海誓,卻已不在人世。
    而阿爹對周姨娘,也許遠不如當初對阿娘那般濃烈,卻是細水長流,是真實的。
    她像是在安慰司照,又像是說給自己的聽“喜歡的心意,會在日積月累中一點一滴增加、填滿,看得到希望,會期待明天會比今天更好這才是凡塵中人,應該追求的情。”
    須臾,伴著船槳劃水的聲音,他道“微微,你說得對。唯有相伴必須相伴。”
    像是唯恐目光也會灼穿人,他挪開眼,轉而望向即將抵達的岸邊,穿過憧憧人影。
    “如果覺得太輕,填上就好,耐心地,直到把她所有空隙都填滿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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