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收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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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祁鎮居高臨下,俯視著匍匐在地的弟弟,眼中沒有絲毫的溫度,隻有失望和冰冷的憤怒:
    “你以為朕遇刺重傷?實話告訴你,那是朕故意放出的引蛇出洞的餌;你以為五大龍軍真的去了九邊?他們此刻就在居庸關內,就在京城九門之外;”
    “你以為楊再興會聽你的?他早已將你們的密謀,一字不落地稟報於朕,你以為襄城侯李隆會按兵不動?他麾下的近衛軍精銳,此刻正將石亨那些烏合之眾,圍困在甕城之中,他們插翅難飛!”
    “你以為就憑你那三言兩語許下的空頭富貴,朕的將軍們就真的會效忠於你?看看你寫給他們的信吧!”說著,嘩啦啦數封信被甩在朱祁鈺的臉上。
    朱祁鎮繼續火力全開:“你以為英國公張輔真的死了?你太天真了,此刻他正坐鎮朕的五大龍軍的帥帳之中,正在剿滅叛軍!”
    “你以為朕的錦衣衛,朕的東廠真能被你收買?!恩?實話告訴你,他們不過是得到了朕的授意罷了,此刻他們正在你的王府中抄家!”
    “你以為內官監的張軌真的投效了你們?實話告訴你,張軌的真實身份是朕的暗衛!你們的一言一行,他早就稟報給了朕!”
    說著,朱祁鎮冷笑一聲,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這個自作聰明的弟弟:“朱祁鈺,朕讓你隨軍去朝鮮曆練、讓你去江西賑災,讓你去南直隸巡視,你就曆練出了這副豬腦子來?”
    朱祁鎮每說一句,朱祁鈺的身體就劇烈地顫抖一下,他精心策劃的一切,他以為萬無一失的布局,原來在皇兄眼中,竟是如此透明可笑,如今自己就是個跳梁小醜!
    朱祁鎮猛地一指奉先殿內高懸的太祖朱元璋畫像,聲音帶著雷霆萬鈞的威壓:“朱祁鈺,睜開你的眼睛看看,看看太祖高皇帝,看看這殿內列祖列宗的英靈,朕問你,你今日帶著那群亂臣賊子,假借探病之名,行逼宮篡逆之實,你對得起我朱家的列祖列宗嗎?!你對得起太祖皇帝驅除韃虜、恢複漢家的赫赫功業嗎?!你對得起‘朱’這個姓氏嗎?!”
    “你為一己私欲,為一群蠹蟲許諾的所謂‘榮華富貴’,竟敢勾結外人,圖謀神器,動搖國本,你可知,一旦你們得逞,大明必亂,這大明的江山社稷,這太祖皇帝和曆代先帝篳路藍縷開創的基業,將毀於一旦,億萬黎民將再陷戰火塗炭,你,就是朱家的千古罪人,你就是這大明的罪人!”
    朱祁鎮的痛斥如同狂風暴雨,字字誅心。
    朱祁鈺被罵的癱軟在地,涕淚橫流,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悔恨。
    但緊接著,一股被徹底看穿、被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巨大羞恥和絕望的憤怒,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
    “不!!!” 朱祁鈺猛地從冰冷的地磚上抬起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嘶吼。
    他雙眼赤紅,布滿血絲,就像一頭瀕死的野獸,死死盯著高高在上的皇兄。
    “憑什麽?!” 他嘶嘶力竭,“憑什麽你生來就是天子?!憑什麽這江山就注定是你的?!我朱祁鈺也是太祖血脈!我也是父皇的兒子,我哪裏不如你?!就因為你是嫡長嗎?!”
    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身體卻因激動和恐懼而劇烈搖晃著,隻能用手臂死死撐住地麵,青筋暴起,狀若瘋魔。
    “你搞衛所改製、你削藩、你奪勳貴根基、你任用那些寒門酷吏,搞得天怒人怨,朝堂不穩,邊軍離心!” 朱祁鈺唾沫橫飛,語無倫次地控訴著,仿佛要將積壓多年的怨毒和不甘一股腦傾瀉出來。
    “你剛愎自用,獨斷專行,這江山在你手裏遲早要亡,我…我這是為了大明,為了朱家的江山社稷,我是被逼的,是徐有貞,是石亨,是他們…是他們說天下苦你久矣,說隻有我才能匡扶社稷,說這是天命所歸,是眾望所歸!是…是清君側!對!清君側!我是清君側!”
    他瘋狂地揮舞著手臂,指著虛無的空氣,仿佛徐有貞、石亨等人就在眼前指證。
    然而,他這歇斯底裏的辯解和推卸,在朱祁鎮冰冷的目光和奉先殿內列祖列宗無聲的凝視下,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如同跳梁小醜在做最後的狂舞。
    “清君側?嗬。” 一聲極盡輕蔑的冷笑響起,“朱祁鈺,收起你這套自欺欺人的把戲吧。至於石亨、徐有貞一黨?”
    朱祁鎮微微側首,聲音冷若冰霜:“在你踏入這奉先殿之時,他們已被送進詔獄裏了,不出半個時辰,他們就會將你們如何密謀、如何串聯、如何收買禁軍、如何構陷忠良…一五一十,供認得清清楚楚,包括他如何用‘千古罵名’來嚇唬你,如何用‘從龍之功’來誘惑你,他們此刻,大概正在享受他應得的‘潑天富貴’吧?”
    “石亨…哼!” 朱祁鎮看了看殿外森然的近衛軍將士們,“他那些自以為是的‘部舊’,此刻正在甕城裏,被折返回來的龍威軍前鋒,像圍獵野獸一樣,一個接一個地束手就擒,你指望的九邊呼應?朕早已有密旨,定北都護府大都護井源的十萬草原鐵騎已經接管了九邊所有要害關隘,凡有異動者,格殺勿論!你的‘眾望所歸’,你的‘水到渠成’,在哪?!你告訴朕!”
    “什麽?!十萬?!不是兩萬嗎?”朱祁鈺徹底傻眼了。
    “不,我不相信!我不信!我精心策劃了這麽久,我不會失敗的,不會!”朱祁鈺歇斯底裏的怒吼著。
    “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驟然響起,朱祁鈺被打的口鼻噴血,愣怔怔的看著那個往日對他和風細雨的皇兄。
    “到現在了,你還相信你們的陰謀詭計能成功?”朱祁鎮一把抓住他的脖頸,將他拖到大明太皇太後張氏的牌位前,指著牆上的太皇太後的畫像怒道:“皇祖母臨終之時留有遺囑,她老人家臨死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她千叮嚀萬囑咐,要我一定要護著你,讓我不要廢了你的王爵,我也曾在皇祖母靈前發誓,一定要照看好你,保住你的爵位。”
    “我削藩,連二叔、三叔的王爵我都給削了,卻獨留了你的王爵,你可知道為何?!”
    看著朱祁鈺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臉,朱祁鎮重重歎息一聲,咬牙切齒道:“就是因為,你我都是皇祖母的孫子,是父皇的兒子,朕的手足兄弟!”
    “轟隆!”聽到這,朱祁鈺如遭雷擊。
    隨即,“噗!” 的一聲,朱祁鈺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他所有的瘋狂、所有的憤怒、所有的不甘,在這一刻被他的皇兄,大明皇帝朱祁鎮無上的皇權徹底碾碎、吞噬了。
    他像一灘徹底爛掉的泥,癱軟在地,渾身劇烈地抽搐著。
    臉上涕淚、汗水、血汙糊成一團,狼狽不堪。
    他再也顧不上親王的尊嚴,顧不上任何體麵,手腳並用地向前爬了幾步,死死抱住朱祁鎮龍袍的下擺,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