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斷根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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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朱祁鎮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銅牌上,那眼神銳利得似乎能穿透皮肉骨骼,看清那銅牌背後的紋路,“那牌子,呈上來。”
    徐恭趕緊將那塊沾血的銅牌高舉過頭頂。
    侯寶小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呈到了皇帝麵前。
    “徐恭。”朱祁鎮再次開口。
    “臣在!”
    “你親自去一趟北鎮撫司的檔房。”朱祁鎮想了想,“調閱所有……近五年來,與郕王府有過接觸的官員、內侍、商賈、僧道……無論大小,無論巨細,給朕一份詳單。包括所有進出過郕王府邸的錦衣衛暗樁。”
    徐恭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又要調查已廢郕王?而且是如此的不留餘地!
    這意味著什麽?他不敢想,隻能將頭更深地埋下去,硬著頭皮道:“臣……遵旨,定不辱命!”
    “去吧。”朱祁鎮揮了揮手。
    徐恭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出了刑房。
    王天雲看著皇帝,他斟酌再三,才小心翼翼地擠出聲音:“皇上,廢郕王……此事……是否還需詳查?僅憑一枚銅牌,恐……恐有……”
    “恐有冤屈?”朱祁鎮終於將目光從銅牌上移開,投向王天雲,嘴角勾起冷笑,“天雲,你信嗎?”
    王天雲啞然。
    他想起密信中那句刺眼的“郕王一案,可見其隙”,想起那詳盡到的京師布防圖……他無法相信這隻是巧合。
    那不僅僅是倭人複辟的陰謀,更是直指天家骨肉、動搖社稷根基的滔天巨浪。
    本來朱祁鈺一案,做為皇帝的朱祁鎮不想將事情搞的太大,畢竟是家醜,不可外揚。
    自從朱祁鈺謀逆案後,為了盡快消除影響,朱祁鎮隻是將直接參與的勳貴大臣以及部分地方官秘密處決了,而那些或被逼、或隔岸觀火的大臣,視情節輕重或被革職投入大牢、或被罷官永不敘用、或被流放邊關。
    至於參與叛亂的九邊衛所的一些將官士兵,朱祁鎮並沒有大殺特殺,而是將他們全部交給了蔡福,把這些人送到了呂宋等地,讓他們在那裏開荒種地,為大明開拓疆土。
    原本以為隻是東瀛國內某些不甘於亡國的宵小之徒利用後花園行複國之舉,卻沒想到還牽扯到了朱祁鈺身上。
    “朕的水師……”朱祁鎮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裏幽幽響起,每一個字都敲在人心上,如同戰鼓初擂,“是時候動一動了。”
    王天雲猛地抬頭,眼中瞬間被巨大的驚駭填滿:“皇上!您的意思是……調北海艦隊?”
    “傳旨國防部!”朱祁鎮沒有理會王天雲的震驚,“即刻傳令給在南京訓練水師的蔡福,命北海艦隊所有艦船封鎖自泉州至遼東的所有港口,片帆不得出海,所有停泊船隻,無論官民,無論中外,一律嚴查,凡形跡可疑、身份不明者,即刻鎖拿。”
    “還有,傳旨山東、南直隸、浙江、福建、廣東五省海關衙司,清查所有倭人商館,凡有攜帶倭人舊物、文書、圖冊者,立即就地正法!從即日起,對東瀛之貨物加征十倍關稅。”
    “再傳諭東瀛行省布政使兼總兵官陶敞,自即日起,東瀛行省全境,宵禁,凡有私藏兵器、家紋、倭文、集會結社者,無需上奏,立斬不赦!凡有傳播複辟流言、祭祀舊日神社者,無論老幼,闔族連坐!”
    “朕要把他們的‘魂’,他們的‘膽’,連同那‘菊之紋’,徹底碾碎,把他們的根,給朕挖出來,燒幹淨!”
    幽幽醒過來的後花園聽著這斷根亡魂的旨意,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不過朱祁鎮並沒有打算放過他:“命人將他和聖旨一道送去東瀛,告訴陶敞,無論何行動,都帶著他,朕要讓他和那些倭人看看,我大明的刀是何等的銳利!”
    聖旨飛馬傳出紫禁城的當夜,一場無聲卻酷烈的風暴已然降臨整個北直隸。
    沒有震天的鼓角,沒有喧囂的兵馬調動。
    隻有錦衣衛的緹騎如同黑色的潮水,淹沒了北直隸的各府道州縣村。
    冰冷的鎖鏈聲、粗暴的破門聲、短促驚恐的尖叫和厲聲的嗬斥,在各地驟然爆發,又迅速被捂住、掐滅。
    “錦衣衛奉旨拿人,凡涉倭逆者,殺無赦!”
    河間府,滄州。
    一個穿著綢衫、剛被從熱被窩裏拖出來的中年男人,睡眼惺忪地掙紮叫嚷:“我乃舉人…爾等安敢…”
    前來拿人的錦衣衛百戶上來就給了他幾個大逼兜,“呸,狗屁的舉人,皇上早就廢了科舉,還特麽以為自己是個舉人老爺呢!”
    “爾等何人?”被抽的頭暈眼花的中年男人這才回過味來,驚恐的看著這些人。
    “聽好嘍,爺爺我乃錦衣衛百戶賴五成,”賴五成湊前,“你就是滄州胡家的胡文清?”
    一聽是錦衣衛,胡文清頓時痿了,哆哆嗦嗦的說道:“是,是,我是胡文清,敢問大人,我……我犯了何事?”
    “是胡文清就沒錯了,”賴五成懶的跟他廢話,“帶走!”
    “唉,唉,大人,大人,我……我,我有銀子……”
    賴五成一聽,嘿嘿一笑,上前拍了拍胡文清腫脹的臉,突然怒道:“狗日的,你想害老子?”
    “大人這是何意?”
    賴五成冷笑一聲:“胡員外,倭人的銀子好賺嗎?”
    胡文清一聽,頓時嚇的麵無人色,一股熱流順流而下。
    “操,這就嚇尿了?”賴五成惡心的揮了揮手,道:“帶走!”
    “頭,兄弟們在後院發現了一個地窖,地窖裏還藏著兩個倭人娘們,要不要兄弟們……嘿嘿……”一個歪瓜裂棗的錦衣衛番子嘿嘿笑著湊了過來。
    賴五成一滯,隨即一個大耳刮子抽了過去:“特娘的,你特麽倒是不挑食,不怕染上花柳大瘡?”
    嘴上雖然罵著,可腳步卻很誠實,不一會就來到了後院。
    “抬起頭來,讓爺瞧瞧。”賴五成對著蹲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兩個女人嗬斥道。
    那兩個倭人女子哆哆嗦嗦的剛抬起頭來,賴五成就跟撞見了鬼似的怪叫一聲:“我草!”
    “是人是鬼?”賴五成被那兩個女子的妝容嚇了一跳。
    “大人,自然是人,我剛問過了,這是他們倭人特有的裝扮。”那番子解釋道。
    隻見那兩個女子臉上塗了厚厚一層白粉,兩側的臉頰上還有兩個誇張的腮紅,嘴巴上的斑點唇紅……這要是晚上出來,還以為是白無常呢!
    “這特娘的跟戲班子裏唱戲的還特麽難看……”賴五成又往後挪了幾步,隨即對手下人道:“你們幾個打盆水,給她們洗幹淨,然後一並押往京師,狗日的,不準饑不擇食,誰敢亂動,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