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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2 章

    檢查報告顯示張雪頔受的隻是粗淺的皮外傷，不要讓傷口沾水，好好休養幾日就好。

    “我給你開點藥。”

    老醫生眯著眼，嶙峋手指吃力的在鍵盤上敲打藥方，旁邊坐著幾個打哈欠的新來實習生，漫不經心看著白牆上的鐘表。

    快到吃晚餐的點兒了。

    秦斯別扭的站在張雪頔身邊，聞聲鬆了口氣，自言自語， “呼，還好沒事。”

    張雪頔坐在椅子上瞪他一眼，用肯定句的語氣， “你得負責開車送我回家。”

    他一愣，笑， “當然。”

    接過藥單，道謝幾聲，二人一前一後離開就診室。沒有想到，幾個小時前張雪頔的那條忘了撤回的隨手回複引來不小的蝴蝶效應。

    秦斯打開門的那一秒，宋枳豪出現在門外。

    男人微微彎腰，手肘撐在牆沿邊，另一隻正在鬆領口的黑領帶，藏青色的西裝風大衣被脫去拿在手上，喘著粗氣。

    即使秦斯半遮半掩住宋枳豪的部分身體，但這不妨礙張雪頔注意到他劇烈起伏的胸腔，殘留著汗液的喉結，以及那雙莫名有些微微泛紅的眼圈。

    他很快也發現藏在秦斯身後的女孩。

    宋枳豪推開隔在二人之間的秦斯，皺眉，近乎歇斯底裏的站在張雪頔麵前， “張雪頔你過馬路不長眼”

    語氣很重。

    把她給罵傻了。

    張雪頔眨了幾下眼睛，就這麽仰著頭直愣愣看著他的眼睛，連反諷的話都來不及思考，就被男人生紅的眼眶吸引視線。

    他這是要……哭嗎

    氣氛詭異，張雪頔皺了下眉。

    她不覺得他們之間可以是為對方哭泣的關係，也不覺得自己應該安慰他……憑什麽安慰他

    她低頭看自己被包紮的嚴嚴實實的手臂，沉默。

    受傷的那個，明明從始至終都是她自己。無論是情傷，還是粗淺的皮外傷。

    空氣安靜了幾秒，宋枳豪似乎找回幾分理智和冷靜，同就診室裏看熱鬧的醫生與實習生道謝以後，抓著張雪頔另一隻沒受傷的胳膊往停車場走。

    期間，不管張雪頔怎樣掙紮和反抗，他都無動於衷。

    最終，他在地下室停車場一處四下無人的角落停下。當然，秦斯也遠遠的跟在後麵。一是怕宋枳豪對張雪頔做出什麽奇怪的事，二是他答應了張雪頔要開車送她回家。

    鬆開女孩的手腕，宋枳豪轉身，語氣悶悶的，聽起來像是在和她贖罪，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對不起，我不應該不順從我內心深處的感覺。”

    “……哈”

    他沒有理會她的疑惑，將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骨，防止她的逃脫， “張雪頔，我想了很久。我可能不能再隱忍我對你的喜歡了。”

    這次她分明聽的很清楚，也預料到他之後要說什麽，眸光一冷， “……你在說什麽。”

    “你喝醉了。”

    她用了肯定句，不管他到底有沒有喝醉。

    “我現在很清醒，你應該清楚的。”

    他用漆深的眸與她對視。

    張雪頔還是頭一次見他既歇斯底裏，發了瘋，又冷靜的如同精密儀器的模樣。不隻是她，他自己都沒見過他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

    男人眼裏寫滿認真， “你說你出了車禍，我立刻推掉手頭上所有會議，像條發了瘋的狗似的跑過來，跑到你麵前。”

    “我曾經以為我可以把對你的愛隱藏的很好，但我現在發現我錯了，隻要你受了傷，我就會控製不住自己飛奔到你麵前，即使你討厭我，不想見到我，我還是想親眼確認你有沒有大礙。”

    他頓了頓，有些哽咽， “開車趕來醫院的時候，我不自覺想到你出車禍離開的樣子，這個時候我才發現……”

    “才發現……”

    宋枳豪越說頭越低，直到最後宛如一朵卑微到塵埃裏的花朵。萎掉的花朵。

    “才發現我根本離不開你!”

    重新擡頭看她的時候，他眼中有淚。

    “我知道，欺騙你的感情是我的錯。我知道錯了……所以，能不能……”

    “不能。”她冷冷打斷他，沒表現出一點心軟的樣子，試圖挪開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他沒讓她得逞，加深了幾分力道， “虧欠你的東西，我會用盡全力去彌補。我沒辦法對你袖手旁觀，隻能舔著臉期盼照顧你的餘生，哪怕你每天都給予我無盡折磨。我也心甘情願。”

    張雪頔沒再看他，淡淡問出心中那個困惑她已久的問題， “……那你愛我嗎”

    “愛。”他嗓子發啞。

    “哦……”她緩慢地點頭，故作詫異的擡眼看他， “你愛我”

    “嗯。”

    張雪頔慢慢的呼氣， “你知道你的愛很廉價嗎宋枳豪。你的愛讓我光是想想都覺得惡心，就像是一萬條蛆在我身上爬。”

    其實她大腦裏的原話不是這一句，而是“你知道你的愛很傷人心嗎宋枳豪”

    話從口出，嘴唇自動做了刪改。

    “你年紀比我大，道理懂得也比我多。不應該由我一個後輩來說教你。上次的話已經是我想表達的全部了，如果你想補償我，就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麵前。到此為止。”

    這次她終於掙脫開他，轉頭沖著不遠處的秦斯招手， “那個誰，過來一下。”

    秦斯小跑過來。明明穿著皮衣夾克，卻一點也不酷。

    張雪頔把車鑰匙丟在他掌心， “開車送我回家。”

    皺眉，宋枳豪看了秦斯幾眼，用非常不友善的語氣睨眼前的男人， “你誰”

    秦斯被他突如其來的提問問的發懵，支支吾吾半天，隻是重複一個“我”字。

    “我我我我我……”

    有點礙眼。

    像是想到什麽，宋枳豪直起身子，微偏頭，語氣有點冷， “你是撞人的車主”

    秦斯心驚，低下頭， “……是。”

    麵前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看就是狠角色，他不會要自己償命吧

    看了秦斯幾秒，又看了張雪頔幾秒，宋枳豪重新找回清醒的感覺，拾起掉在地上的高高在上。

    他和張雪頔的事不是今天就能圓滿解決的。

    既然張雪頔已經坐上副駕駛，也沒有什麽大礙。

    宋枳豪嘆了口氣，重新坐上保時捷。企圖好好盤算，來日方長。

    與之相反，此刻張雪頔的心裏卻是亂成漿糊。

    她想起許多年前，她崴了腳。那一次，她付諸真心，跟宋枳豪走了。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對優越的演技服輸。

    等等，

    恍惚間想到什麽，張雪頔打開微信翻看聊天消息。

    奇怪。

    除了ia和陸吟以外，她沒告訴任何人她出車禍的消息啊……

    “所以說，你又騙了我，對嗎”

    那是宋枳豪最愛的法式餐廳，麵前坐著他最愛的女人，雖然麵色不善，但這不妨礙她的外在美貌動人。

    “我從未謊報過有關於我的任何虛假信息。”他優雅的放下紅酒杯，挽住袖口，替她斟上一盞。

    酒紅色很快搖蕩在高腳杯裏。

    張雪頔氣得夠嗆， “可你竊取了ia的身份來窺探我的隱私。”

    春節期間的傍晚，街頭巷尾的餐廳裏都鮮少有人，沒由來為他們營造出一種二人世界的氛圍。

    張雪頔最終沒有讓秦斯送自己回家，而是選擇與宋枳豪坐在醫院附近的一家餐廳裏好好聊聊他露出的馬腳。

    意猶未盡，他把酒瓶轉移到自己的杯前，緩慢的倒， “你口中的ia可以是任何一個人，你本來就不知道他的身份，何來竊取這一說。”

    言之有理，找不到缺口反駁。

    張雪頔拈起酒杯，往嘴巴裏灌，一杯下腹，唇上染著新鮮得葡萄紫紅， “我說不過你，但我可以向你明確一點。我不會像幾年前那樣再次被你的冠冕堂皇欺騙。”

    這一餐點的都是她愛吃的菜，可惜同食者不對，她沒有胃口，興致淡淡的拿起腰後的手包， “謝謝宋先生的款待，我先走了。他還在外麵等我。”

    這裏的“他”指的是秦斯。他的確是個負責到底的年輕人，哪怕中間有許多瑣碎的小事耽擱，但他執意要送張雪頔回家。

    宋枳豪看了眼站起來的女人，飲下葡萄酒，答應， “好。天色也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沒有提出送她回去的理由。因為說了她也不會同意。

    張雪頔立刻就朝著大門走，經過服務生的點頭問候，她的手指觸上大門，稍作停留幾秒，她半路折回來，用手機隨意拍了一張宋枳豪的照片，冷冷。

    “這是要發給justin的，我不像你，不會食言，也不會騙人。”

    春節假期一共放七天，從張雪頔受傷的那天開始算起，今天是第五天，連續三天，宋枳豪並沒有如他所說那樣，對她死纏爛打，非她不可。

    不知怎的，他有些不滿意他的食言。卻也說不清自己在不滿意什麽……他不來打擾她的生活，分明是一件好事。

    星期六早晨，手上恢複的差不多，張雪頔出門晨跑。路程不遠，隻是圍著小區慢跑幾圈而已。

    從家門口到鋪滿綠植的氤氳小道，在下一個轉角處，她遇見宋枳豪。

    男人穿黑色的運動套裝，手上還拿著一瓶礦泉水。

    從其脖間滲出的絲絲汗珠以及薄薄一層熱氣來看，他應該是已經跑完了。

    可她才剛開始。簡單做完幾個熱身動作，張雪頔輕而易舉掠過他麵前，簡直是把他當作這寒冬裏的一縷冷空氣，唯恐避之不及。

    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等到與她偶遇的機會，宋枳豪也自然不會輕易放手，他跟在她後麵跑著，有一搭沒一搭與她對話， “手好點了嗎”

    她猶豫了幾秒要不要回答， “……好多了。”

    而後她插上耳機，假裝自己聽不見他的聲音。意圖已經很明確了，她是在趕他走，表現自己不想與他對話。

    但耳機裏並沒有音樂，平心而論，她還是想知道宋枳豪要和她說什麽的。

    可惜一路上，宋枳豪沒再與她說話了，隻是安靜的跟在她後麵跑，可她似乎能隱隱感覺到，男人的目光正盯著自己的腳踝，以及其他易受傷的部位。

    張雪頔在全家便利店門口停下，挑選幾桶泡麵作今天的午餐。周俊俞是老板，今天已經回公司上班了，張旖白也是一樣，因為入職公司的原因，早早沒了假期。

    隻有她，因為粗心大意而受了傷的手，僥幸多貪幾日假期。

    付錢的時候，她摘下耳機，男人站在她身後，與之同步提出疑問， “春節就吃這個”

    她拿出手機，點開支付寶，遞給前臺收銀員， “用不著你管。”

    他建議， “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來我家。阿姨做了很多吃的。”

    “不用了。”她很快回絕。

    氣氛安靜幾秒，收銀掃過她的二維碼，把她買的泡麵裝進塑料袋，遞給她。

    陳橙的聲音從不知何處傳了出來， “姐姐不能陪我一起吃飯嗎”

    她有雙無辜的大眼睛，任誰看了都不舍得拒絕的那一種。以至於張雪頔低頭看她的時候，忍不住愣了愣。

    趁著她發愣的這會兒功夫，陳橙看一眼宋枳豪的臉色，接收到訊號以後伸出兩隻小小的手指搖了搖張雪頔的衣擺， “真的不可以嗎”

    初二的小女生，清純可人，試問又有誰能拒絕得了總之張雪頔拒絕不了。幾個回合以後，她不願意也得願意的跟著陳橙再次踏進宋家別墅。

    踏進大門的那一刻，她又注意到了，門外麵栽種的那棵樹，那棵從未見過品種的樹。

    他們家的阿姨的確準備了很多菜肴，細心的一道一道耐心保存在餐盒裏，放在冰箱底下冷凍。吃的時候隻要拿出來加熱一下就好。

    當時隻是上午九點，遠未到午餐的飯點。

    宋枳豪招呼她在客廳坐下後，轉身進入廚房，洗洗切切，十幾分鐘後遞上來一盤晶瑩剔透的葡萄。

    看見葡萄的那一秒張雪頔頓了頓。她不清楚究竟是冰箱裏剛好隻剩下葡萄這種水果，還是宋枳豪依舊記得她最喜歡吃的水果是葡萄。不過當她眉眼掃過客廳茶幾上的大白兔奶糖罐的時候，她心下然。

    陳橙已經跑上了樓，隻剩他與她共同坐在沙發上，她能感覺到宋枳豪正猶豫著想說些什麽。

    不料時機不巧，她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一下。

    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

    <你好，張雪頔小姐。我是楊小曼，如果有時間的話，方便和我見一麵嗎>

    楊小曼

    張雪頔皺了下眉。

    ……那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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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夕快樂，孤寡孤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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