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漾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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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雅又不失恭謹的聲線,準確無誤地灌入虞嫤的耳廓。
    她猛地從榻間坐起,躡手躡腳地靠近窗柩,拉開一絲縫隙,細著眼睛瞅去。
    卻見柳遺青已經推門走進去,然後‘啪’的一聲,屋門被重新合上。
    層層木障,阻隔了她探究的目光。
    眼瞅著一無所獲,虞嫤意興闌珊地想要躺回床榻,卻瞥見陸翀像木樁子似的立在廊道處。
    許是她這邊的響動太大的緣故,他的目光利箭似的射了過來,恰好四目相對。
    一個淡然如水,一個涼薄似冰。
    她本想合上窗柩,卻見他疾步而來,冷俊的容顏就像寒冬臘月的冰雪,裹挾著刺骨的寒冷。
    猶記得,崖山之戰前。
    她隻顧著迷戀他的臉,卻未能看到他眸底的冰涼,這才一步錯步步錯。
    ——硬生生,葬送了君子門。
    透過窗柩的縫隙,陸翀可以看到她微怔的眼眸,負在背後的手掌逐漸成拳。
    他本想詢問,她這些年的境遇。
    卻可笑地發現,他連她的身份都不敢點破,唯恐打破如今的風平浪靜。
    看到她欲要合上窗柩,他的手倏地擋在窗框上,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粗糲的指腹從她細膩的手背上劃過。
    虞嫤感覺到那冰涼的觸感時,心口猛地一驟,眉頭肉眼可見地擰了起來。
    “陸指揮使,您這是何意?”
    陸翀知道自己剛才的舉止過於孟浪,卻也沒有順著她的話茬回應,而是轉移了話茬。
    “你以前在江浙府,也是這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嗯!”
    “曹子安,對你好嗎?”
    聽著他這摸不著頭腦的問話,虞嫤眸中的狐疑漸深,抬著眼眸凝視了他許久,這才淡淡地回了兩個字。
    “不好!”
    許是她的語氣過於冷凝,許是陸翀不自覺地帶入了自己,杵在窗口久未開口。
    就在虞嫤覺得,兩個人這短暫的對話即將結束時,陸翀終於打破了沉默。
    “前一段時間,我派人去了江浙府,那裏水匪橫行無忌,官員中飽私囊,不是良善之地,你應該受了不少苦吧!”
    “那裏確實髒得緊!”
    她在江浙府紮根多年,焉能不知那裏是什麽鬼地方?閻羅王到了那地方,都要遞上二兩買命銀。
    混亂、肮髒,死亡……這也是她擔憂阿錦和漾漾的緣故。
    “好在你被虞家尋了回來,否則江浙府前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怕是會波及到你身上。”
    “哦……發生了什麽?”
    虞嫤故作好奇地詢問,而陸翀本就是有意說給她聽,自然也沒有藏著掩著的意思。
    “錦衣衛和君子門發生了衝突,雙方死了不少人。”
    他抬眸相視,見她眸中毫無波動,便知道這事情一早便傳到了她的耳朵。
    也就是說,她雖然因為身份的緣故被困閨閣,可對外麵發生的事情卻門清。
    君子門的人,應該在竟陵府蟄伏了不少!
    細細想來,也是天意弄人。
    當年崖山之戰,君子門的頂尖戰力死傷無數,小魚小蝦雖然逃遁卻也攪不起風浪。
    誰能想到,自打青儒坐穩門主之位後,這股勢力居然死灰複燃,重新成為了帝王的心腹大患。
    若是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建炎帝應該不會將他調回明京,卷入黨爭。
    他思緒紛繁,虞嫤卻沒有陪著他吹冷風的嗜好,眸中浮現出明晃晃的不耐煩。
    “陸指揮使,您若是無事便去殿下那邊守著,待在我的窗前,難免瓜田李下……”
    她說完,本想將窗柩狠狠砸到他的手背上,卻見楚白匆匆忙忙地趕來。
    “大人,江浙府有急報!”
    虞嫤聽到‘江浙府’幾個字,不僅手上的動作放緩了,就連耳朵都快要立起來。
    隻是,甭管她心裏如何著急,楚白都像是鋸了嘴的悶葫蘆,保持著緘口不言的姿態。
    直至陸翀點頭,他這才繼續說道:
    “最近一段時間,江浙府的巡撫像是瘋了一般,正在四處逮捕君子門的人。”
    陸翀聞言,眉頭微蹙。
    江浙府的巡撫石橫,慣是一個左右逢源的主,當初之所以幫著錦衣衛進攻崖山,是因為君子門威脅到了他的霸權。
    ——崖山被破之後,他可從未參與君子門的清剿。
    這些年,君子門的人能在江浙府紮根,與他的放縱有著很大的關係,如今怎麽又撕破臉皮了?
    “聽說,咱們這位石大人有一座富可敵國的私庫,兩年前被人劫走了。”
    楚白說話時,不著痕跡地瞥了虞嫤一眼,見她麵色坦然不見丁點波痕,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位,到底是不是霧姬?
    “根據信上所說,劫走私庫的人極有可能是君子門的人,所以才惹惱了石大人。”
    “哼!他倒是屬貔貅的,隻進不出。”
    陸翀對石橫沒有丁點好感,他這人貪財好色,魚肉百姓,戴著官帽卻和匪盜無異。
    若不是手握旻朝唯一的水師,怕是早就被朝廷連根拔起!
    “可還有別的消息?”
    楚白瞥了虞嫤一眼,又暗搓搓看向陸翀,見他沒有一點掩飾機密的覺悟,終是認命地開口。
    “據信中所說,君子門的高手似乎返回了江浙府,正在暗中尋找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
    聽到‘小女孩’的那一瞬。
    虞嫤和陸翀的神色皆是一緊,特別是後者,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手背青筋暴起。
    “君子門的人倒是能耐的緊,連一個孩子都看不好!”
    聽到他話裏話外的嘲諷,虞嫤心中冷哼,若是沒有錦衣衛橫插一杠子,漾漾怎麽會走丟?
    這二人暗中較勁兒,最終苦的還是楚白。
    “我房裏有那孩子的畫像,你親自去江浙府尋人,定然要將其安然無恙地帶回來。”
    “諾。”
    楚白來去匆匆,虞嫤的手指卻緊了又緊。
    她有強烈的預感,陸翀應該是知道了什麽,否則不會有如此詭異的舉止。
    隻是他不點破,她就必須得維持表麵上的平衡。
    畢竟,她身上背負的不僅是恩怨情仇,還有旻朝近乎三百餘年的國祚傳承。
    就在二人心思各異時。
    柳遺青笑容滿麵地,跨出越千琅暫居的廂房,看到陸翀站在虞嫤窗前時,神色倏地緊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