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路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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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殺!
    村長胳膊上被李建國咬傷的傷口倒是沒什麽事,但外麵那一圈小水泡,就這麽一會的功夫已經傳染得整個胳膊上都是,就連手掌上也起了兩個,疼得村長都沒辦法握拳頭。
    李建國就更不用說了,哇啦哇啦地又吐了一地的綠水兒,散發著濃重的酸臭味兒。而他腿上的大燎泡,則是已經蔓延到肚子上了,疼得他躺都躺不住。
    阿公沒辦法,隻能把治療燙傷的藥又給他塗了個遍,還包上了紗布。遠遠看去,李建國的下半身已經像木乃伊一樣了。
    更糟糕的是,村長也開始覺得肚子裏翻江倒海的難受,嘴裏還一個勁兒地冒酸臭味兒。阿公看他那副摸樣,估摸著最多到今天半夜,這老李也得和他那可憐的兒子一樣。
    這已經不是一個山村的小大夫能掌控的事情了。
    阿公終於意識到,這件事兒等不得,他可能得連夜動身。一來,他要去看看縣裏能不能有大夫看得了這個病;二來,這若是傳染病,他必須得跟縣zf報備了。
    在當年,電話是一樣很稀奇的玩意兒,他們住的小村子與世隔絕,自然是不可能裝了電話的,所以阿公必須得親自去一趟縣城。
    想到這些,阿公不敢耽誤,趕緊回家配了應急的藥。但等藥都弄好了,他又猶豫了,他既想立刻趕去縣裏傳話,又想留下來照看村長他們爺倆。我阿媽雖然懂些醫理,但是這傳染病這麽厲害,他怕她一人應付不來。
    知父莫若女,我阿媽看著自己的阿爹惆悵的模樣,心裏就明白了大半。她不忍心看阿公左右為難,遂把心一橫,道“阿爹,我替您走一趟吧!就是去縣城嘛,也不遠,一來一回也就兩天的功夫。您還是留下來把,萬一村裏又出了啥事兒,我那點三腳貓的功夫,也幫不上忙。”
    阿公心裏一暖,但也拿不定主意。他何嚐不知道半夜裏趕路有多危險,且不說山高路遠萬一迷了路咋辦,這要是碰到半路劫道的,可真是不敢想象。況且,阿媽長這麽大,也就三四歲的時候跟著他去過一次縣城。這麽多年過去了,她肯定已經忘得一幹二淨。如今要她一個人出遠門,做父親的怎麽能放心?
    但是眼下確實沒啥別的辦法了,讓別人去吧,他們一點醫理都不懂,別到時候非但沒請教到縣裏的大夫,連跟zf匯報都說不清楚情況。
    “阿爹,您別擔心了,我行的!”我阿媽知道阿公放心不下,連忙又說道。
    做父親的,放心不下自己女兒;做女兒的,更想幫父親分憂。也許隻有最親的父女之間,才能這樣事無巨細地為對方考慮吧。
    這個時候不管說啥,都是多餘的了,阿公握了握拳,最終還是狠下心來點了點頭。
    說幹就幹,我阿媽草草地準備了些饅頭和大餅當做幹糧,阿公則出門去找了村裏的虎子叔。村裏人雖說能自給自足,但有時候還是會去縣城做些小買賣的,虎子叔便是負責給村裏人開拖拉機的。
    阿公心裏還是放心不下阿媽,見了虎子叔便不由地千叮嚀萬囑咐起來。虎子叔拍拍他的肩膀,保證道“老陳你放心!就這條去縣城的路,我走了沒有一百回也有八十回了,閉上眼睛也走不丟的!”
    聽他這麽說,阿公才算是放下心來。
    到了晚上八九點的樣子,終於把一切都收拾妥當了。阿媽和虎子叔跳上拖拉機,一路突突突地離開了村子。
    這一路,阿媽走的是心驚膽顫。她一個姑娘家,半夜趕路去那麽遠的地方,還是頭一回,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
    不過還好,虎子叔是個熱心腸的人。畢竟大夥兒都是一個村裏的,他又是親眼看著阿媽長大的長輩,也算是半個親人了。他知道阿媽心裏背負的壓力,便想著法兒地和她說說話,舒緩她緊張的精神。
    “我說茯苓,你說那老李家的到底是啥子情況,他兒子咋好端端的就變成那樣了?”其實村裏人都對村長家的事兒好奇的很,隻不過畢竟不是啥好事兒,當著人家的麵問來問去,總是不好。現在沒有外人,虎子叔便提起了這茬。
    “唉……”阿媽歎了口氣,“說句實在話吧,叔,我阿爹都不曉得這是啥子毛病!但是阿爹說了,這事兒肯定不隻是被燙著了這麽簡單。他……他估計,這可能是啥傳染病。”
    “傳染病!”虎子叔猛地一怔,像是觸電似的,臉色登時白了。
    “咋了呀,虎子叔?”阿媽怕他以為傳染病就是啥不得了的大病,趕忙解釋道“這傳染病也分好幾種的,不是絕症!”
    “咋不是絕症?我也親眼見過!當年……”虎子叔張了張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卻沒有再說下去,臉色也跟著越發沉了。
    阿媽不解“當年咋了?”
    虎子叔嘿嘿幹笑兩聲,擺擺手道“沒事兒,沒事兒……那啥,你睡一會兒吧,這天挺晚了,路還長著呢。我經常趕夜路,你放心好了,有你虎子叔在,肯定能把你平安送到縣裏。”
    阿媽知道他可能是不願意說,不過她現在一心記掛著村子裏的大夥兒,也沒有那個閑心聽虎子叔講故事,便點點頭作罷了。累了一天,到了這會兒確實犯困,阿媽跟虎子叔道了聲謝,就把裝饅頭的布包墊在腦袋後麵,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大夏天的夜裏,忽然就泛起涼來。阿媽隻感覺一陣冷風打著旋兒似的吹了過來,瞬間就如實體一樣裹緊她了身子。她的手腳立刻就像被冰凍住一樣,怎麽也提不起來了。
    阿媽心裏一驚,連忙準備喊身邊的虎子叔來瞧瞧自己,不料她眼睛一瞟,冷汗頓時就滴了下來。
    這虎子叔哪裏還在!她眼前坐著的是一個渾身漆黑的人,隻有兩個白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她。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子燒臭味兒,阿媽仔細一看,就覺得這眼前的人也好像是被燒過了一般,隱隱還冒著青煙。
    那人一張嘴,下巴竟然變成黑色碎片,直接就飄向阿媽臉上去。“不要多管閑事!不然,你也得死!”
    阿媽隻覺得頭皮發麻,張嘴就要喊救命,可忽然間,她又覺得著身子一鬆,剛才可怕的感覺瞬間蕩然無存。阿媽猛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是做了噩夢。
    拖拉機仍在突突地開著,原本那讓人心煩的馬達聲現在卻叫人覺得安心。阿媽長出了一口氣,心有餘悸地望了一眼身邊的虎子叔。還好,他還在。
    “虎子叔,咱到哪裏了?”阿媽還是有些後怕,找了個理由問了一聲。
    虎子叔沒有回答,卻忽地轉過臉來,夢裏那漆黑的臉仿佛在他身上又閃了一下,接著虎子叔便大吼了起來“不要多管閑事!不然,你也得死!”
    和夢裏一模一樣!阿媽打了個哆嗦,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伴隨著這聲尖叫,拖拉機猛地一顫,仿佛撞到了什麽東西,然後響起了刺耳的刹車聲。那時候還沒有安全帶之類的東西,所謂的拖拉機也就是個小破車,四周沒個遮攔。這一顫,由於慣性,阿媽整個人都往一邊倒去,眼看這就要滾下山崖。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張黃色的符紙飄了過來,準確地貼在了阿媽背後。阿媽雖然沒有看見符紙,卻覺得背後一暖,仿佛有塊軟綿綿的大棉花包著她似的。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竟然又慢悠悠地回到了山路上,穩穩落地。
    “哎呦,想下山也不要用飛的啊。這要是跌下去,到了山腳就看到閻王殿大門咯!”
    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阿媽無意識地循聲看去,就見一個男子向著這邊慢慢走了過來。這男子衣著破爛,可渾身上下卻都散發著一種溫暖而沉穩的氣息,燦爛的雙目自有一股英氣逼人。阿媽心裏一鬆,莫名地相信自己是遇到了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