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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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妃涅槃!
    鬼使神差,冷無涯伸手將眼前無助的女子擁入了懷中。
    男性的氣息鑽進鼻孔,葉離有些愕然,卻乖順地沒有拒絕。冷無涯的懷抱一如他的人,並不熱烈卻讓人安心;如深沉卻又清澈的潭,沉澱她飄搖浮躁的心緒,撫慰了她的疼痛和迷惘。
    “木羅鎮的兩位大人其實沒有做錯,昨晚也不是在冷眼旁觀。”冷無涯的聲音很輕,語氣卻堅定,讓葉離很想聽他說下去。
    冷無涯將葉離放開,兩手握住她的肩榜,微低了頭認真的跟她對視“她們是在幫助木家,將計就計,讓木家人從此消失在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眼中。”
    他的眼睛一片深邃,有睿智的光輝流淌其中;葉離竟一時被這樣的神采惑住,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但是他的話她聽進去了,猶如醍醐灌頂。
    “木家的確有可利用之處,但保護木家卻也是鎮長大人和主持大人的責任。人與人總需要某些因由才會產生交集,不要糾纏於那些目的性,那樣容易鑽牛角尖。”冷無涯收回手,舉步走在了葉離的前麵,“跟我走吧,木家要怎麽歸隱輪不到咱們插手;現在還是先去看看蝶衣,聽聽她的打算。”
    葉離跟著冷無涯朝鎮公所的前院走去,暗自消化關於目的性和責任的說法。可沒走多遠,前麵的冷無涯就收住了腳步。
    吵吵嚷嚷的聲音從前院傳了過來,夾雜著高高低低的哭泣,隱約能聽出類似“找出凶手”“給木校長她們報仇”之類的話語。葉離的心裏一暖,再次對木凝香的為人感到由衷欽佩,也為木羅鎮人們的知恩重義而感動。
    不過今後木家大概會離開木羅鎮了吧?昨晚的事情,那些暗中謀劃的人不可能不產生懷疑,盡管鎮長大人讓她們先得意了一番。
    冷無涯回身看她,唇邊浮起一抹微笑“差點忘了我是男人,這麽出去很麻煩,我們還是換個走法吧。”
    葉離被他的笑容震住,偷偷用手拍拍胸脯。以前見到他笑,不是對自己的嘲笑就是對黑衣人的冷笑;這樣和煦暖人又略帶自嘲的笑意,她還是第一次見。她的手剛剛放下,就被冷無涯牽了起來;隨即身體被他帶起,騰雲駕霧般在高大樹木和房頂上一掠而過,速度快得讓她感覺頭暈目眩。
    等到她終於腳踏實地,發現自己已經和冷無涯一起站在了另外一座大同小異的庭院之中。與剛才的鎮長宅邸最大的差別,就是這院落少了幾分婉約味道。
    “這是哪兒?蝶衣也沒有離開木羅鎮嗎?”
    “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兒,但是蝶衣就在這裏。”冷無涯放開葉離汗濕的手,暗笑她的膽小。昨晚飛上飛上也沒見她多麽緊張,今天為了避人耳目速度稍快了些,她就撐不住了。
    “嗬嗬,兩位果然到了。鎮長大人剛才傳音,老太婆我還不太相信,嘖嘖。”
    冷無涯眯了眼,打量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年長女人。對方的身法很快,顯然輕功不比自己弱多少,跟那張堆了不少皺紋的臉和略顯佝僂的身形不太相稱。還有那雙精光內斂的眸子,此時卻更不相稱地露出孩子般好奇的神態,無疑是在好奇自己這個“男人”。
    “您也是飛來的嗎?”
    聽葉離用帶了恰到好處的驚訝和羨慕的聲音跟對方打招呼,冷無涯識相地閉上了嘴,準備將場麵交給葉離。畢竟這裏是銀霜大陸,他可以負責大大方方地闖進別人的後院,但不負責解釋原因。
    “這位清秀姑娘可是葉離?跟我家小安說的不太一樣,該不是你故意騙了她吧?”
    葉離見唐老太太將目光從冷無涯身上收回來落在了自己身上,那眉眼中分明有著笑意,可說出的話卻讓她有些汗顏。不過她已經今非昔比,說點軟話圓個小謊之類的也算是熟能生巧手到擒來了吧。
    “原來我們是到了小安的家,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您?您一定就是那位重情重義於危難中收留蝶衣的恩人,小安和蝶衣都是我葉離的朋友,您一會兒問過蝶衣就知道我跟小安所說大有不同的緣由了。”葉離麵帶笑容眉目恭敬,聲音柔和悅耳,話語幹脆利落。
    冷無涯想起了那日葉離在眾人麵前應對木凝香的疑問,她娓娓而談自己的身世來曆,似乎也是眼前這般伶俐聰慧的樣子。如此諸般麵貌,不知道自己的兄弟段昊都見識過哪些?背在身後的那隻右手上仿若還殘留著葉離左手的滑膩溫熱,他微微有些失神,唐家老太太的話變成了他的耳旁風。
    “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難怪我們家小安那麽惦記你,就和她一樣叫我婆婆吧!”
    葉離大喜,趕緊打蛇隨棍上,不失時機地甜甜喊了聲“婆婆”,就這麽簡單地成了唐家的一份子——唐老婆婆認下的義孫女。
    銀霜大陸的規矩,“姑姑”和“婆婆”隻有女兒和孫女才能稱呼,其餘的親人之間則有姨娘、姨婆婆的叫法。但沒有親屬關係的人一般都會用職位或者姓氏來表示客氣與禮貌。“唐婆婆”與“婆婆”之間原本隔了一道鴻溝,不想今日葉離這麽容易就跨了過去。
    昨晚小安銀色閃電般來去的身影在葉離心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如果有幸能學會小安的輕功,哪怕她隻是學到二三成,大概也能自己跳上樹屋了吧?她其實從醒過來再也見不到段昊之後,曾經好幾次想到樹屋。不知道自己在木家過了這些日子,段昊搭出來的那座小巧樹屋是否還在?
    唐家演武場就設在前院,除了進門的甬路旁栽種了半人高的綠籬之外,整個前院就再見不到別的花花草草了。
    一大早,左右演武場上就已經聚了一大群學徒。左側的場中,年紀輕些的正在站樁;有些資曆的則腳下騰挪拳風霍霍,將學過的套路連番打起。右側演武場上鞭影如飛,劈啪爆響不斷;偶爾還傳來一兩聲慘叫,那是練習鞭法的過程中有人不小心打到了自家身上。
    左側的初級演武場的最後一排中,插了一個讓大家都覺得眼生的姑娘。這姑娘身姿楚楚,容貌卻很是普通。她學著前麵唐家學徒的樣子,將馬步紮的像模像樣;可惜身體實在虛弱,才不多時額上已微微見汗。
    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易容之後的木蝶衣。
    昨天晚上主持大人曾經來唐家看望過她,木宅的一舉一動都未曾瞞過各方眼線,主持大人更是了如指掌。“蝶衣,我說的你能明白嗎?”韋鳳三陳明厲害之後,等待木蝶衣想通。
    麵孔一直蒼白如雪的木蝶衣眼簾低垂,聞聲點了點頭。她臉上漸漸恢複了血色,卻依然把拳頭握得死緊。半晌,她緩緩抬起頭來,目光裏一掃往日的單純溫和“主持大人,如果我跟鎮長大人請求做武者學徒,她不會反對吧?”
    “哈哈哈,好孩子,還能有這份兒骨氣!”說話間唐家老太太已經一挑繡簾進了木蝶衣的棲身之所,身後跟了打扮停當準備執行任務的小安。
    木蝶衣盈盈起身下拜,情知是主持大人所說的恩人到了。她被姑姑塞進小轎抬出木宅後門,一路送到了這後院才被放出來;出現在她麵前的唯有抬轎的兩個孔武有力的女人和主持大人,冒險收留她的唐家人還是剛剛見到。
    “快起來快起來,小安,快過來見過姐姐。”唐老太太虛扶了一把,轉頭吩咐自家孫女。
    唐安答應著上前來拉住了木蝶衣的手,“蝶衣,你的名字如雷貫耳,人卻還真是第一次見。平時你怎麽都不出門呢?我可是經常在木家門前轉悠的啊,卻硬是沒見過你。”
    主持大人靈機一動,“這樣正好,也不用易容改扮了。蝶衣叫回以前的名字吧,”說到一半又轉向一邊的唐家老太太,“就讓她姓唐,算在聆月名下的女兒,你看如何?唐婉兒,這名字聽起來是不是也很順耳?”
    在場的人有誰會反對這樣的安排?至於那個不在場的武癡唐聆月,唐家唯一一個沒能受領到女兒的倒黴蛋,如果知道這個消息大概也該樂瘋了。
    不過唐老太太還是提出了質疑“木宅的侍女和護院總還是見過蝶衣的,我看易容的事兒還得做。人多眼雜,以防萬一比較好。”
    商議已定,木蝶衣搖身一變,成了唐家體弱靜養多年的小輩唐婉兒。而木家的遭遇讓木蝶衣的心裏產生了不亞於葉離的強烈欲望——變強,保護自己,也保護自己的家人。人的脫胎換骨往往發生在遭逢巨變之時,木蝶衣就是其中之一。
    葉離到演武場來找她的時候,她就快支撐不住,腿一軟,險險摔倒在地。
    木蝶衣揉了揉酸重的雙腿,走到到處打量的葉離麵前,對她微微一笑“葉姑娘,我是唐婉兒,你來了我很高興。”
    葉離張大嘴,然後馬上就明白了過來,一把拉住木蝶衣的手朝後院走去。
    後院客房裏的冷無涯正在閉目沉思。唐家老太太將他和葉離安排在了木蝶衣居所兩側的房間,他在左,葉離在右。盡管之前刹那失神,他不清楚葉離怎麽就成了唐家的一份子,但是他卻非常清楚葉離的目的。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安排,畢竟他在這邊的時間不多了。
    一月之期,聖器月珠很快就會將他送回赤焰與本體合二為一;在那之前,有件事他必須要做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