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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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陰侯她準備發癲!
    喬知予習武之人,耳聰目明,正拆著蟹,突然感受到宣武帝的呼吸急促起來,便掀起眼皮瞭了他一眼。
    有點怪,不確定,再看看。
    又瞭了一眼。
    行,確定了
    他爽了。
    作為宣武出生入死的兄弟、盡忠職守的臣子,她穿著官袍,正正經經和宣武吃一頓飯,而他竟然當著她的麵爽上了天
    雖然借飲茶掩飾呼吸,但他的神情騙不了人,尤其騙不了喬知予。第一世時她曾經做過宣武的寵妃,對他的身體甚至比他自己還熟悉。
    這眉頭微微擰起,眼神渙散,牙關緊咬的模樣,無不傳達著一個信息他有點爽,雖然他不說,但他真的爽到了。
    喬知予的手一僵,神情猙獰了一瞬,隨即又平靜了下來。她的心緒亦從一開始的震驚,到短暫的憤怒,然後迅速劃向玩味和興奮。
    第一世時,她是他的玩物,使盡渾身解數不要臉的勾引他,他常常不為所動。這一世,她做他的兄弟、做他的肱股之臣,他們二人之間明明毫無可能,他卻對她搖頭擺尾,衝她發情。
    媽的,這個賤人
    不
    這條賤狗這條欠玩的賤狗
    說到玩,這一世,喬知予時常產生這種暴虐的欲念,而且一旦動心起念,壓都壓不下去,而這一切的禍根,或許要追及到“大將軍”這個身份。
    亂世之中,她投身宣武麾下後,開始領軍打仗。
    打仗,意味著殺人,一殺人,眼前是死人猙獰的臉,耳畔是敵人臨死前的淒厲慘叫,溫熱的血會濺她滿臉滿身,鼻尖全是腥甜刺鼻的血鏽味。
    戰場拚殺時,腎上腺素會迅速飆升,激起的渾身血氣湧動不休,恐懼、興奮、仇恨、哀慟,所有的負麵情緒全部都攪動翻湧,將神經壓到脆弱不堪。她的身手最強,她的耐力最好,所有人都死了,她還可以強拉著那一根脆弱的神經,殺殺殺,殺到最後一刻
    那十六年,她在生與死之間反複拉鋸,在修羅地獄間無數次來回。手裏的刀劍不捅進敵人的身體,敵人就將取下她的首級,沒有任何的退路,她要帶更多的兵,殺更多的人,搶更多的地盤,把應離闊朝王位推得更進一步。所有擋在她麵前的敵人都會成為屍體,她將踩過屍山血海,硬生生斬開出一條回家的路
    她不怕苦不怕疼,也不怕冤魂索命,隻是沒人告訴過她,殺敵以後被腎上腺素激起的渾身血氣、戾氣、煞氣、殺意比冤魂索命還要可怖,如跗骨之蛆侵蝕人的靈魂,扭曲人的意誌,點起人心中的烈火,輕易無法平息。
    每次下了戰場,那些將士們馬上火急火燎拿著軍餉去青樓,她知道這也是個紓解的辦法,但她同樣身為女人,能力不夠無法在亂世中解救這些可憐女子也就罷了,她自己難道還要把她們當做工具而小倌竹館那些男人算了,太髒太醜。
    於是她常常隻是匆忙衝一衝澡,衝去渾身血跡,然後自己慢吞吞爬回營帳的床上睡覺。
    隻不過夢裏,那些廝殺聲,那些臨死的慘叫聲,那些猙獰的麵孔,又會再度浮現,糾纏著她不得安眠。
    人之大欲有三食欲、睡眠、情欲。
    她常年睡得不好,吃飯又因為要保持肌肉和體型,隻能吃些寡淡少鹽的東西,再加上常年征戰的血氣與戾氣一壓,這無處發泄的一切統統壓向了情欲
    她實在實在太想躺倒在溫柔鄉裏,仰臥在美人膝上,被美人深深擁吻,留下滿口脂香。然後被溫香軟玉圍攏,被靡靡豔色簇擁,被無盡的溫柔與嫵媚引導,被女人特有的慈愛與母性包裹,最終在如水一樣的寬慰中,如釋重負的化解去那些仇恨與恐懼。
    又或者,把這些飽含戾氣的情緒化成一柄毀滅與施虐的利刃,狠狠的捅進男人的身體。尤其是肖想過她的那些男人,她要用宣武曾經對待她的方式去對待他們,淩虐他們的身軀、踐踏他們的意誌,讓他們徹底臣服俯首帖耳,然後她就要死死摁著他們的身體,將那些令她痛苦的東西在這個殘忍與靡麗的過程中轉移與消磨。
    但目前這兩者都還沒有實踐。她擁有異常強大的意誌,從不放任自己沉溺於這些瘋狂的欲念,而是試圖通過一些類似於騎馬、練兵、看書之類的健康活動去舒緩
    很明顯,沒什麽屁用。
    每每午夜夢回,她赤紅著雙目從床上醒來,隻覺得操他爹的這個狗日的世界活該毀滅
    她甚至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隻是她的一場夢,什麽係統什麽姻姻,隻不過都是她的一場幻想,她要提刀殺了所有人,然後抹脖子自盡,就可以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從這場毫無邏輯的噩夢之中解脫
    萬籟俱靜中,她能聽到自己心髒急速跳動的聲音,她能感受到熱血在往她的腦袋裏衝,太陽穴在突突直跳,呼吸瞬間急促起來。有好幾次,她差點真的摸上了刀。
    為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種時候她一般會潛進姻姻的房間,靜靜的站在她床前看她一會兒,默默告訴自己不要變成瘋子,不要變成變態,姻姻已經長大,任務很快就完成了。到那時,她會回到現代,過上一切想過的生活。
    不巧的是,姻姻有次突然驚醒,發現了喬知予。
    估計“一向寬和的伯父竟在午夜潛進侄女閨房,還目光沉沉的盯著侄女看”,這個畫麵對姻姻產生了很大的衝擊,從此以後,就誤以為伯父對她有不軌的念頭。
    喬知予沒有解釋,而且這也很難解釋,總不能說“伯父我啊,晚上來給姻姻蓋被子”,這聽起來真的更邪派了
    總而言之,這一世,她有一些戰後創傷應激綜合征,玩人或多或少可以發泄一下內心的陰暗情緒。況且她玩的又不是什麽好人,她玩的是賤人
    賤人,玩一玩兒怎麽了
    玩一玩兒賤人,這很合理啊
    喬知予長眸緩緩眯起,不動聲色的上下瞄了宣武兩眼,唇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風水輪流轉,今年到她家。
    前世他玩她,今世她玩他。
    宣武開國帝王,執掌天下,按他在龍椅上狠狠弄他,嗯,刺激,爽
    不知天子半老,可堪一操
    她可還記得,他的胸跟他老婆杜依棠的胸一樣,都很大。
    思即至此,喬知予若無其事的將目光收回,放在眼前的肥蟹上,好似從頭到尾都隻是個認真享受的食客。
    “三哥,茶。”
    宣武帝聞言,回過神來,看著眼前垂眸專心拆蟹的俊美男子,忍不住心中一軟。
    喬遲淵渟嶽峙,進退有度,從不僭越,自從他登位以後,就再也沒叫過他幾次“三哥”,每次都稱他為“陛下”。他當然是他的陛下,但他不甘心隻做他的陛下。
    “使喚人使喚到朕頭上,你倒是越來越會享樂了。”天子忍不住調侃道。
    喬知予頭也沒抬,隨口歎道“口幹啊,沒手。”
    “好好好,三哥伺候你。”
    宣武帝狀似無奈的搖頭,眉眼間卻滿是笑意,抬手拎起白瓷茶壺,為喬知予手側茶盞滿上一杯茶。
    喬知予正好吃完最後一口蟹,她抓起餐巾慢條斯理的擦幹淨嘴,又擦了擦手,施施然舉起茶杯,“吃好了,多謝三哥款待,十一敬兄長一杯。”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宣武帝便也舉起了茶盞。
    杯盞相撞間,兩人相視一笑。
    眸中深意,卻各有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