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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4 章

    因為到了年關，所以伍一找了個時間理了理賬本。算下來這大半年賺得不少，尤其是擴大了鋪麵以後，每個月的利潤翻了一番，就算除去了盤新鋪子裝修的錢，也還有不少的盈餘。

    伍一見效益不錯，店裏雇的兩個夥計又都勤快守規矩，就給他倆也都發了獎金。喜寶來店裏的時間長一些，就多發了幾塊大洋，阿徐因為是快到年底的時候才來的，所以自然就拿的少些。不過伍一也和他說了，隻要明年在店裏好好幹，年底的獎金少不了。

    許美卿拿到分紅，去做了好幾身新衣裳，還去做了個頭發。

    “怎麽樣好不好看”她問伍一。這一頭燙過的卷發，在這個年代是最時髦的發型了。

    “好看，多少錢燙的啊”

    “你猜。”許美卿輕輕拿手攏了攏頭發，掏出隨身帶著的小鏡子照了照。

    “兩塊大洋”伍一在這裏沒燙過頭發，隻能按著一百年後燙頭的價格換算一下了，得出了這個數。

    許美卿搖了搖頭， “大膽點。”

    “難道要…五塊大洋”

    “十五塊。”

    “你竟然花十五塊大洋去燙個頭一個月的房租也才十塊。”伍一搖了搖頭， “那我還是算了，我覺得我現在這樣簡單盤個發就挺好的。”

    “你不知道，這上海灘的理發店，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進了臘月，價格就是平時的雙倍。”

    伍一心想，原來過年時理發店漲價，打從這時候起就有啊。

    伍一問許美卿過年回不回家，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這麽久了，許美卿從沒提過自己的身世，她也不好再問，於是說， “那今年好好置辦些年貨，到時候咱們熱熱鬧鬧一起過年。”

    伍一想給自己和長安做兩套過年穿的新衣裳。雖然自己買布回來做要省點錢，但她現在太忙，實在沒有工夫做衣裳，所以就帶著長安去裁縫鋪量了量尺寸。她自己是的兩件素色的旗袍，給長安做的則是一淺一深兩件長衫。

    去完裁縫鋪，她又去置辦年貨，買了好些果脯瓜子之類的，除此之外，還買了些西洋的糖果巧克力。

    伍一從商店裏買回來的巧克力，是裝在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盒子裏的。長安打開鐵盒子數了數，裏麵總共裝了十六顆巧克力糖。這時候的巧克力，別說是在國內了，就是在國外，也是不便宜。但盡管價格貴，可人們追捧的熱情卻絲毫不減。伍一曾經在報紙上看到過，有一篇報道的標題說巧克力是‘捉住男朋友心髒的禮物’，當時她看到後，還覺得這個標題挺好笑的，而且有些軟廣的嫌疑。

    長安是第一次見巧克力，拿在手裏看了又看舍不得吃，問， “娘，這個就是巧克力嗎我聽同學說過很好吃。”

    “是很好吃，不過可不能多吃，吃多了蛀牙。”

    “娘，你也吃。”長安拿了一顆遞給她。

    算起來，她們來上海已經快整整一年了。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們還在周家，那時候是怎麽也想象不到，她們能過上今天這樣的日子。店裏的生意越來越好，收入在慢慢增加。長安也進了學校讀書，他學習很認真，也很懂事。伍一覺得這樣的日子雖然平淡，但已經很幸福了， ‘知足常樂’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臘月二十三這天，因為是小年，大多數人都是回家吃飯，所以沒什麽客人。伍一也想著早點打烊了，回家做頓好吃的，和長安一起過節。

    她正在後廚收拾東西的時候，卻見到喜寶進來了。

    “掌櫃的，又來了位客人，怎麽辦要不要告訴他，咱們要打烊了”

    伍一想了想說， “算了，客人都進門了，也沒有往外趕的道理。反正就一個人，估計也點不了幾個菜，問問他想吃點什麽，我這邊做起來也快。今天過節，要不你和阿徐就先回吧，我做好了端出去給他。對了，你走的時候在門口掛個‘休息中’的牌子，省得一會兒又有客人進來了。”

    沒過一會兒，喜寶就又進了後廚，說是客人點了份雞絲湯麵。她說這話的時候，臉有些紅，神情也有一點不自然。

    伍一疑惑的看了眼她，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掌櫃的，這裏還用不用幫忙”

    “不用了，阿徐是不是已經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伍一在鍋裏倒了少許油，爆香蔥花，加清水煮沸以後，再把麵條下進去，出鍋的時候加雞絲，蔥末，一碗熱氣騰騰的雞絲湯麵就做出來了。

    伍一端了麵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店裏唯一的客人。這才明白過來，喜寶剛才是怎麽回事。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看到長得好看的男的，喜歡多看兩眼也正常，別說是喜寶了，就是她自己也喜歡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吧，也可以理解。尤其眼前這位，還屬於特別好看的那種。

    “先生，您要的麵好了。”伍一把碗擱在了桌子上， “對了，今天過節，小店再免費贈送一隻煎蛋，還有一碟酸豆角。”

    “這些都是你做的”

    “是啊。”伍一見這客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於是又說， “這位先生，您還是趁熱吃吧，再不吃，麵坨了就不好吃了。”

    伍一剛要轉身回後廚繼續收拾東西，就聽那客人問， “不知道怎麽稱呼您”

    “哦，我姓伍。”

    “伍小姐”他重複了一遍，又問， “這個館子是你開的這些菜都是你做的”

    伍一點了點頭， “是啊，開了有一陣子了，您是頭一回來您嘗嘗味道怎麽樣，可以給我們提提建議”

    “哦，我剛搬來這附近住，看到這家店挺特別的，就進來看看。”

    很快，客人就吃完飯結賬了，臨走前又說， “抱歉，今天過節，可能你們也要早點打烊，耽誤你們時間了。”

    “哪裏的話，歡迎以後常來。對了，我們店裏的火鍋，味道也不錯，您下次來的時候可以嘗試一下，給您打個九折。”

    伍一回後廚收拾完東西，又洗了剛才的碗碟，這才上了門板回家。

    雖然今天耽誤了一會兒工夫，但還是比平時回家要早。她提著菜回到家的時候，見小滿正帶著長安在院子裏玩。

    “小滿回來了”伍一笑著問， “你娘呢”

    “我娘在竈臺間做飯呢。”

    張嫂見伍一回來了，跟她說， “你都做了一天飯了，快回屋歇著吧，今天這裏交給我好了，咱們一會兒一塊吃飯。”

    “沒事，我做慣了的。”

    因為今天過節，所以飯菜比平時豐盛許多。伍一做了東坡肉，水煮魚，還有黃燜雞，此外，還炒了個酸辣土豆絲和蒜蓉油麥菜。小滿和長安都還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尤其是小滿，平時在紗廠也吃不到什麽有油水的飯菜，好不容易回趟家，難得吃些肉菜，自然不覺得吃這麽些大魚大肉膩得慌。但伍一現在整天跟這些吃食打交道，聞多了油煙味，就想吃點素菜。這土豆絲切得細細的，炒之前又用清水淘洗了幾遍，炒出來酸辣脆爽，吃著倒是很下飯。

    “對了，王太太有沒有去找你”張嫂問。

    “找了，說是要漲點租金。”

    伍一現在手頭寬裕了一點，漲個一塊兩塊的，倒也沒什麽要緊的。其實，更貴一點的房子，她現在也租得起，隻不過有些不大舍得住在這裏的鄰居們。住在這裏雖然有些嘈雜，大清早就能聽到鄰居家鍋碗瓢盆聲，晚上也常聽得到對麵樓上夫妻吵架的聲音，但夏天吃過晚飯，也能搬個小凳子坐在弄堂口，搖著蒲扇喝碗酸梅湯，有時跟街坊鄰居閑聊兩句，也不乏平淡生活的煙火氣。

    “今天空著的那間廂房也租出去了。”張嫂說， “我看到有人在搬東西進去。好像是個年輕的後生，看著像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也不知道為什麽要住到這裏來。”

    許美卿問， “是那個高高的，長得很好看的年輕男人我今天也見到了。不過嘛，我見過的男人可比你們吃過的飯還要多……”

    她這句話完沒說還，伍一就忍不住嗆到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接著說。”

    許美卿接著說， “我跟你們講，這樣的男人啊，我可見得多了。八成就是靠著好賣相吃軟飯的。我勸你啊，當心著點。這樣的男人嘴甜著呢，最會哄騙女人的錢了。我那些舞廳裏麵跳舞的姐妹，沒少著了這些男人的道，最後落得個人財兩空的下場。反正啊，我見了這樣的男人，都是繞著走的。”

    可沒想到，伍一吃完飯，準備下樓去洗碗的時候，就在窄窄的木樓梯上遇到了許美卿口中那個見了應該繞著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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