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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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作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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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宇這一天是注定睡不好覺的,他回到臥室,卷上被子,滿腦子都是那棟住滿王雨晴前男友的大樓。
索性起來,到廚房煮了咖啡,一個人坐在窗台前喝。這個時候城市裏的人都在為自己的未來打拚,同時也在為自己的過去深深糾結著。
未來和過去,到底是以怎樣的方式鏈接起來?
是現在嗎?
然而從本質上說,“現在”這個概念是不存在的。因為每一個“當下”的現在,都會迅速變成過去,累積起來。
未來則是一無所知。
過去卻越累積越多。
如同積分兌獎之類的東西,當過去累積到一定程度,上帝就會給你一個“人生大獎”之類的東西,那……
就是“終極解脫”。
“這真是一個消極的想法啊。”胡宇想,任誰做了這樣一個噩夢,都無法不這樣想事情吧?
胡宇也交過不少女友,那些人聲,笑影,仿佛一座座墓碑一樣的東西佇立在荒涼的土地上,胡宇自己……
究竟是一個雄心勃勃的,對未來充滿規劃藍圖的設計師,還是……僅僅是一個墳場的看守人?
就這麽想著,然後……
門鈴又響了,胡宇起身去開門。
看到同樣兩張哭喪著的臉……
“我靠!時光倒流了嗎?!”愣了半天後,胡宇忍不住叫起來。
對於田鬆原來說,時光是不可逆的一個存在,當然,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如此。
但他更加深刻地體會到這一點的原因是……當那場惡作劇般的殺人遊戲結束,90後的小美女把那些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趕走後,田鬆原已經在床上累得虛脫,任誰被殺了幾十次後都會感到虛脫的那種累……
“我不想再死了……”田鬆原抬腳就要走人。
然後他就被一雙小手按倒在床上,一張笑臉在眼前晃動,那個眼眸裏充滿著青春的笑意,還有蕩婦般的風韻……
“那……我讓你複活吧?”那個聲音在耳邊喃喃地笑道。
然後,仿佛身在異次元空間一樣,田鬆原仿佛脫離了自己,無法阻止地看著自己的衣服被一件件剝掉,那個年輕的身體坐在他身上。
那一刻,他想到了……姍姍。
“我……回不去了,我是回不去了。”按照胡宇說的,從此我就有力量,有懺悔的動力去苦苦哀求姍姍,挽回,並重新步入了正軌。因為從本質上來說,我隻是做了一件在姍姍眼裏“過去”做的事情。
是一件他已經承認做過的事情。
但當這一切結束,女孩帶著朝氣與滿足喜滋滋地去浴室洗澡,水聲傳來……
田鬆原看到床上那一灘分明的血跡,才知道自己這下是可能……
真的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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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麽可能是第一次啊?!”
胡宇家裏,田鬆原衝著胡宇哀號,就差沒拳打腳踢了。
這個選項,在他們的規劃中……是不存在的。
“這個問題提得好,對方辯友請回答,你為什麽覺得她不可能是第一次?她已經三十了嗎?”
聽完田鬆原的闡述,大概胡宇心情也不好,因此咄咄逼人地反問。
完全沒去想這個缺德至極的主意是誰出的……
“沒有,大概二十不到吧。”
“嗯,二十不到,那比玲子也隻大一點……”胡宇怒喝一聲,“你也太沒人性了吧?”
“這不是重點啊?”
“喔,對不起我忘了……請繼續……”
“這這……這,我怎麽看她也不像啊,你們要是見過她就知道了。身材那麽好,打扮得也特別時尚,最大的愛好就是殺人遊戲和去夜店。行為舉止又那麽潮,怎麽可能是第一次呢……”
“好,我現在來指出你一個邏輯性問題。”胡宇想了想,說,“我們寫小說的時候有個常識,也就是基本上所有人,尤其是女人的原理……”
“原理?”
“原理,”胡宇點點頭,“就是你塑造人物的時候,外表和內在差得越遠,前後反差越大,這個人就越真實,可信。”
“對不起,實在聽不懂。”田鬆原幹脆道。
邊上的方誌遠已經在間歇性地抽搐了。
“好吧,我用白話文……”大概也被負罪感侵蝕著吧,胡宇特別小心謹慎地想了想,走到一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女人,是一種什麽樣的東西?是一種嚴重缺乏安全感的動物。這個世界上,很多隨時覺得會被大自然侵略到的動物都會采取一種什麽樣的方式來保護自己呢?”
“……”
“保護色。”胡宇自問自答道,“保護色是什麽?就是偽裝,就是讓你無法一目了然地判斷她的內在的東西。也就是說,在大多數情況下,一個女人的外在和內在是嚴重不符合的。你要看到一個女人說話細聲細氣,柔柔弱弱,說不定她其實是一個能把你吃得骨頭都不剩的母老虎,發起瘋來能把你捅死。你要是看到一個外表沉悶,打扮保守的女人,說不定她的內心比誰都狂野。”
“哇……”
兩人讚歎,好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
“這都是常識啊,你不能光憑外表來判斷一個女人。女人都是喜歡演戲的,演戲對她們來說是畢生的愛好,你懂嗎?”
“然後呢?”田鬆原一臉困惑。
“還然後?然後她打扮得很潮,喜歡去夜店說明什麽呢?隻說明她想讓別人認為她是個喜歡去夜店的、玩世不恭的、對生活態度隨隨便便的女孩,就是這樣而已。”
“我插一句啊……”方誌遠已經渾然忘了自己的事情,因為田鬆原的問題明顯比他更嚴重,“她缺心眼兒嗎?”
“這就是她想給別人留下的印象啊。”胡宇歎氣,“我不知道為什麽,可能她內心很害羞,可能小時候受過什麽刺激,可能她不想被別人欺負。但問題的關鍵是,我再強調一遍,問題的關鍵是,喜歡去夜店的女孩不代表不是好女孩,不代表對感情不認真。同樣,喜歡去書店,喜歡一個人在家種種花花草草的女孩不代表不是一個壞女孩兒。可能你被她殺了,她都可能麵帶微笑地拿你的屍體來做化肥,你不能憑外在來判斷一個女人的。”
“我靠,那我現在怎麽辦?!我本來是想上了她然後沒有遺憾地去跟姍姍複合的啊!那我現在怎麽辦啊?!”
胡宇默默想了會兒,好像沒有更缺德的辦法了,隻好……
起身,鞠躬……
“我謹代表小區的全體居民向你表示哀悼……
我錯了,我罪該萬死,問題是我現在自己也……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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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想問一下,到我了嗎?”
三分鍾後,方誌遠冷不丁發問。
“嗯?怎麽你還在這兒?”胡宇困惑地轉過頭,望著他。
“廢話!我等到你現在,你剛才鞠完躬就開始玩玩具了,我想可能要分上下半場,所以我等到現在呢……”
“喔喔,不好意思。”胡宇坐回沙發,“請問先生你有什麽困惑啊?”
“你有處女情結嗎?”方誌遠冷不丁問。
“什麽?”
“你有處女情結嗎?”
“為什麽問這個?”
“你先別管我為什麽問,你先老實回答我。”
“處女情結就是很在意女朋友是不是處女,是不是這個意思啊?”戒備地看著他,胡宇謹慎地問。
“回答正確,加十分,有嗎?”
“以前有,現在沒有。”
“為什麽?”
“以前年紀小,不懂事嘛……”
“說實話!”
“好,說實話。”胡宇攤手,“以前年紀小,接觸處女的可能性大。現在社會也開放了,接觸的女孩兒也都不是十七八歲,都二三十了。加上我自己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我再在這個問題上較勁兒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但是誰不在乎呢,我現在心也好痛啊!”
這確確實實是一句大實話啊……
方誌遠突然拿起個坐墊捂在臉上,哭泣起來。
“也說到我的痛處了……”
“哪一句啊?”
望著胡宇呆呆的眼神,方誌遠拿開坐墊,聲淚俱下。
“你不知道……我本來以為我也沒有,董璿怎麽說也二十五六了吧,怎麽也不可能沒做過?我壓根也沒指望過。這事兒也不是指望不指望的事兒,所以我本來也以為我沒有……”
“不要繞圈子!往下說!”兩人齊聲怒罵。
“但你沒看到董璿看那個男人的眼神,那個深情,那個定格,那個瞬間化為永恒……”
時間靜止……
田鬆原和胡宇都暗自默想起來……
“瞬間化為永恒”,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
剛剛還在說沒有“此時此刻”,一轉眼,“此時此刻”已經變成“永恒”這樣一個存在了。
“就想象一下,想象一下,”方誌遠循循善誘,“閉上眼睛……”
“我不閉!”田鬆原哭喊。
“靠!沒人讓你閉!”方誌遠怒道……
轉頭對著胡宇。
“回到十幾年前,在你還純潔的時候……你第一次看見你喜歡的女孩兒,你們散步,你們聊天,你們第一次親吻,擁抱,上床……你們哭過,笑過,然後直到有一天,你被另一個女孩吸引,你無情地甩了她。等到你明白那不過是一時激情,那個人再也回不來了。十幾年後,現在她就站在你的麵前,看著你……好,睜開眼睛……”
緩緩睜開眼睛,胡宇眼睛裏全是眼淚。
時間……又一次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