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作之名！
    134
    “明白了吧？”方誌遠深呼吸了一口，“她就是這麽看他的。”
    “你得這麽想……”半分鍾後，胡宇像狗一樣抖擻了一下身子，“誰沒有個過去啊，是不是？就是因為董璿有過這麽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我也不知道幾個男朋友，才成為現在的她……而你遇見的，愛上的就是現在的她。也就是說，她之所以是她，是以前那些人共同組成的，不然你也不會愛上她……”
    “……”
    “你明白我意思嗎？”
    “你這屬於純粹狡辯。”方誌遠抗辯道，“照你這麽說，大家為什麽都覺得處女那麽好？象征著純潔，善良，美好？你再看看他……”
    方誌遠轉手指田鬆原。
    “你別看我，我這屬於不小心摸到彩。我還不知道怎麽辦呢？”
    “你看，就是因為人家第一次，所以他就不知道怎麽辦了。所以呢，不要這麽消極嘛，起碼換來了技術嘛，這都無所謂，隻要她愛你，一心一意和你在一起就好啊……”
    說了這麽久，胡宇也困惑起來。
    “我就是想說，你們介不介意以前女朋友的情史呢？”
    方誌遠突然問。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吧。
    “我不介意啊。”胡宇轉頭問田鬆原，“你呢？”
    “我是開創曆史的人。”帶著悲壯的心情，田鬆原恨恨地回答。
    “你真的不介意嗎？”方誌遠向著胡宇，向前一步，“你不介意你是王雨晴第幾個男人？你可能不介意第二個或者第三個，但你真的不介意是第二十個還是第三十個嗎？”
    “我翻臉了啊！”胡宇果然道。
    “你看，問題就在這裏，我們可能沒辦法指望是女朋友的第一個男朋友。”方誌遠說，“不是不想，是沒法指望。但你還是受不了她在你之前有過很多男人，不然你也不會做這樣的噩夢。就像你說的，那代表著曆史，曆史是什麽？曆史是已經發生的，就會永遠存在下去的。尤其是第一次，對女孩子來說……我們小時候女孩子是怎麽被教育的啊？女孩子第一次，貞操有多可貴，一定要好好珍惜什麽的。你想，她能把這麽寶貴的東西給那個男人，說明那男人在他心裏是什麽分量啊？再加上她今天那眼神……”
    “……”
    “現在你明白了吧？我不是在和一個人戰鬥，我是在和十幾年的記憶戰鬥。就算我和她在一起十年，她對那個人的記憶就會變成二十幾年。我和她在一起二十年，她的記憶就是三十幾年，我永遠戰勝不了她的記憶的。”
    說完，方誌遠坐在那裏，眼神蕭索，其他兩個人也默不作聲。時間一秒秒過去，都在眨眼成為新的曆史，突然方誌遠站起身來，默默地向外走去。
    “你去哪兒啊？”胡宇問。
    “既然注定打不贏，我就不想打了……”說完，方誌遠無助地走出了門。
    135
    一個人的情史是怎麽樣的一個存在呢？一個人在遇到對方之前——就像剛才說的，是數不清或者數得清的“他人”集合起來，鍛造的她。她的習慣、模式、心態、生活方式、隨手關燈的細節、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都是被他人一點一點塑形而成的，或有意，或無意的影響而成的，問題是，對方也是如此。
    這樣，就不可避免地推導出一個令人驚駭的結論。
    當一個人遇到另一個人，相遇，心動，愛上……其實，不是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戀愛。
    而是一群人，和另一群人的戀愛。
    這是一件多麽……
    多麽……
    多麽……
    可怕的事情啊……
    光閉上眼想一想，就仿佛身處無窮噩夢深處一般恐怖的感覺。
    田鬆原開著車，在整個城市彷徨著亂開車的時候，那個女孩和姍姍的臉交替在他麵前出現，交相輝映，像要提醒他什麽似的。
    這個時候，手機響了，這麽多天來沒給他打電話的姍姍，突然出現在電話裏。
    “有沒有時間，我想找你聊一聊……”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既陌生又熟悉。
    田鬆原掛了電話，默默地開著車。
    雨……終於下了起來。
    是一場大雨……
    “怎麽了？”門打開，方誌遠呆滯麻木的臉出現在董璿麵前，“你？你怎麽來了？你不是說你身體不舒服先回家了嗎？”
    看著董璿，方誌遠也不說話，活像是，其實本身就是……被淋透了的狗一樣的眼神看著她。
    “快點進來，你這人怎麽回事……怎麽也不帶把傘呢？”說完，董璿就回身給方誌遠找毛巾。
    “我上次把傘借給你了，一直放在你這裏。”
    “你……不是到我家來拿傘的吧？！”
    方誌遠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任憑董璿疼愛地擦著他的頭發。
    自己……是很愛她啊！
    隻是剛剛開始的感情，怎麽會被過去這麽輕易打敗……
    然而，自己一直深深地感受著挫敗，一絲不假地感受著。
    董璿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回身掛了毛巾，撿起邊上的汽車配置單興高采烈地說起來。
    “我剛才在研究呢，你說我們買標配的呢，還是高配的？其實，高配的也沒多大意思，但是那個暖座的椅子還是挺好的。”
    方誌遠還是呆呆地看著她。
    “你……你怎麽了？你沒事吧？你身體好點沒？要不要去看醫生啊？”
    “不要，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幹嗎？才半天不見就舍不得我啊？”
    “董璿，我們分手吧。”方誌遠說。
    “為什麽？”此時，一個二十四小時餐廳裏，表情同樣麻木冰冷的姍姍，麵對著同樣不知所措的田鬆原，同時冷冷地問了同一個問題。
    “這……這裏麵情況非常複雜……”對麵的人難以啟齒。
    “再複雜我也要聽，而且我有的是時間，你說吧。”
    於是，方誌遠說了起來。直到他說完，董璿還是呆呆地看著他。
    “對不起，我沒聽懂，請你再說一遍。”
    “今天，我們遇到的，你那個初戀的男朋友……你看他的眼神……我覺得你還是忘不了他。”
    “我看他什麽眼神啊？！”董璿終於叫起來。
    方誌遠又被問到這個問題，轉頭又想找胡宇、田鬆原模擬，可惜沒有，於是悻悻地轉過頭，“就是……就是……”
    “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我就是覺得你心裏一直有他，他是第一個征服你的男人，就像第一次爬上一座山上插了第一麵旗子的人。然後他走了，接下來再來爬這座山的人，都會看到那麵旗幟。對他們來說，對我來說，我就是個觀光客而已……”
    “觀……觀光？”董璿看他的眼神，好像從來不認識他。
    兩人就這麽互相看著。
    不知看了多久……
    “我明白了。”董璿深深歎了口氣，“你要跟我分手，就是因為你不是我第一個男人，是這個意思吧？”
    “可以這麽說……但好像也不是……”
    “我的過去和你沒關係。”董璿終於叫起來，“你懂嗎？！我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經曆和你沒關係。”
    他還在不依不饒，好像和對方一起完成一個證明題，“可是過去會影響現在啊。”
    “我再說一遍，我的過去和你沒關係。”董璿看著他，一動不動，“我從來沒想到會遇到你，認識你，但遇到你、喜歡你的是現在的我。”
    “你看你又證明了我的話。”方誌遠竟然有些……得意地說。
    “什麽話？！”
    “你說你的過去和我沒關係，但如果和我沒關係的話，你又怎麽會是現在的你來喜歡我呢？”
    如果這事不是和自己有密切關係，他簡直忍不住要為自己的清晰邏輯跳起來鼓掌……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自己也有點暈……”
    “那不用說了，行，我同意。”對麵的人死死地看著方誌遠，起身，走到櫃子前，拿出一把傘遞還給他，“就這樣吧，走吧！”
    “啊？就這麽走啦？”
    這……這不是我想看到的答案……
    我想看到的是……
    想聽到的是……
    你告訴我，我對你有多重要，是超越其他的，重要的，存在啊……
    這才是……td……處女情結最重要的原因啊……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每個女人的“處男情結”才是更嚴重的吧。
    相較來說，男人比較在乎的是這個女人在不在自己身邊，而女人更在乎的是自己在這個男人心裏是不是……真正的唯一。
    但如果因為這樣，就說方誌遠不是個男人，也太粗暴了吧。
    “你不想解釋什麽嗎？”方誌遠吃吃地問。
    “對不起，我是一座山，山是不會解釋什麽的，你觀光已經觀光完了，走吧。”
    但是，山明明講話了……
    “走啊！”董璿拿著傘，紅著眼大吼道。
    眼睛裏……分明是……淚水吧。
    山也是不會流眼淚的……
    此時，二十四小時餐廳。
    像淚水一般的雨點打在邊上的玻璃窗上，姍姍滿眼痛心與諷刺地看著田鬆原，想笑，但實在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