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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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作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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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設想過無數次,你來跟我分手的理由。”姍姍終於笑起來,“但我實在沒想到,打死我也沒想到你要跟我分手,是因為你是一個負責任的好男人。”
“因為你上了另一個女孩,你要為她負責。”
“請你不要諷刺我。”
“諷刺你?我們半個月沒聯係,因為我不相信你沒跟她做過,但你堅持沒有。好,我決定相信你,於是我打電話給你,但是你現在告訴我,你為了心態很好地來請求我原諒,所以你跟她去上床了。然後你發現她是處女,然後你來跟我分手,請問是誰在諷刺誰呢?”
眼淚終於流下來了,結合著笑容。
田鬆原發現自己還是愛她的……可是……
奇異地,自己怎麽想為另一個女孩負責呢?
因為那代表自己更像個負責全部藍圖設計的建築師,而不是半途加入的意外分子吧……
方誌遠逃難一般地離開了董璿的家,到了樓下,仰望著那一扇窗戶,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莫名其妙地到了這個地步。早上一起去買車的時候,和現在好像身處在兩個宇宙。
另一個宇宙裏的他們還相親相愛地在一起,依偎在窗前數著雨滴。而此刻,在大樓下淋得像條狗一樣的自己究竟是在哪裏呢,在哪一個宇宙呢……
那樣一個孤獨的宇宙,還有誰和他在一起呢……
他轉過頭。
同樣在瓢潑大雨中淋著,仰望著那扇窗戶的人是……
董璿的初戀。
“我是她第一個男朋友,她也是我第一個女朋友。十幾年前,我們第一次在學校的食堂遇見,她坐在我對麵,一邊吃飯一邊心不在焉。我看著她的樣子,就想上去捏捏她的臉。我不知道她的名字,隻知道她的性別。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墜入愛河。我就走上去,對她說了一聲,同學,這個菜是不是有點鹹?”
瓢潑大雨中,兩個男人遇見,瑟縮地寒暄……
董璿的初戀對方誌遠傷感地訴說他們的過去。
“你說話好押韻啊?你是不是寫歌的?”
聽這樣一個男人說了一通後,方誌遠渾然忘了立場,腆著臉問。
“她看著我,露出可愛的笑臉……”初戀不管他,繼續說道,“晚飯後,我約她一起到圖書館看書。她看著書,我看著她,我知道我的人生將翻開新的一頁。我們一起散步,我們一起做作業。我在學校常青藤下第一次吻她,她哭著說她這個吻已經保留了二十年。我抱著她,說今後八十年,我也將擁有它的歸屬權……”
方誌遠仰天發呆,雨點這樣打落下來。
好想作曲喔……
“那時候,我青春懵懂,是個發春的少年。我滿腦子想的是,怎麽把這個我最心愛的女孩弄上床。她卻說她還想做幾年小女孩,但是耐不住我軟磨硬泡,終於在一個雷電交加的晚上,她獻出了她的初夜。她對我說,今後她將一生愛我,永遠在我的身邊,當時我感到好幸福。三個月後我卻在想,難道我這輩子隻能有這樣一個女人,從此充滿怨念……”
“……”
“然後我開始疏遠她,借口功課忙,借口考試緊,借口我老媽生了重病。終於有一天,我們揮淚告別。我心裏麵卻高興得要命,我終於自由啦!然後我就開始交一個個女朋友,不斷地換著身邊的女人。直到有一天我開始明白,我在找的隻是她的影子。我一直以為我早把她拋到了九霄雲外。今天早上我們遇見,我才真正確定,”初戀轉過頭,看著方誌遠,“十幾年來我來沒忘記過。”
“啊?”
“我也開始想忍,但是我打電話給她,我跟她講了無數我們在一起時的情節,求她能不能再次回到我的身邊,你猜她對我說什麽?”初戀化身美好的男子轉過頭,悲憤地說。“她說她現在很幸福,她說我記性真好,這個記性用在別的地方一定很有前途!”
“啊?這麽絕情啊?”
這個時候,方誌遠已經完全忘了自己是誰,以及為什麽站在這裏。
“是啊!”
兩個人同仇敵愾起來……
“我一直以為她和我一樣,從來沒有忘記過我。”初戀淒楚地說,“誰知道,我現在才知道,女人和男人真的不一樣。她們有了新歡,對舊愛就再也視而不見。不管他是出了車禍,得了絕症,還是死在她麵前,她都可以當沒看見。我真的想不到女人怎麽會這麽絕……”
“真是太絕情了!”方誌遠憤怒得渾身發抖。
“我在這裏站了一個晚上了,我看到你走進去,又走出來,她居然可以絕到派你下來安慰我!還能再絕一點嗎?!”
“啊?我不是下來安慰你的啊。”
發現事情完全不對勁的方誌遠終於反應過來,迎著瓢潑大雨,撇下身邊的男人,衝上樓去。帶著悔意,呼呼喘著氣,爬上那一層樓梯,敲著那扇門……
“對不起,對不起,請開門!”
換來的隻有一句……
“滾!”
以及裏麵爆發而出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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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由每一個昨天和相伴我們的人組成。因為這些昨天,這些人,變成現在的我,現在的你。男人選擇記住,因為他們無法承受被遺忘的痛苦。女人選擇遺忘,因為她們無法承受記憶的重量。當一切輕裝上陣,過往一切,每一個戀人,每一個過去,都像一塊塊墓碑,存在於那裏。銘刻的每一個名字,在心中死去,在另一個人身邊複活……
夜店裏,田鬆原終於在擁擠的群魔亂舞般的人群中,找到了那個為他獻出初夜的女孩子,興高采烈地用日語宣布,“我回來啦!”
“啊?”對方用一種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眼神呆呆地看著他。
“我和她分手啦!”田鬆原進一步解釋,“以後你的人生我來照顧!”
“你和誰分手啦?”
“我原來的女朋友啊……”
“啊?為什麽?”
“因為……”田鬆原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她,奇怪自己竟然還要跟她解釋這個問題,“因為……白天那個是你第一次啊!”
“那個……不是啊。”對方用更奇怪的眼神回看他。
“那……”田鬆原更困惑起來,“是啥?”
“大姨媽啊!”
對方朝自己伸出中指,狠狠地比了比,好像是對田鬆原的嘲弄,更好像因為田鬆原給她的加冕是一種恥辱。
不管是什麽……
田鬆原明白了……
自己回不去了,因為他不斷地用一個錯,去加蓋了另一個錯,結局就是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好在,現在也馬上變成過去……
隻是……再也沒有姍姍的過去。
其實,無論念念不忘還是開創曆史,一切隻是在靜靜發生,按照我們自以為是的邏輯推進。再也回不去,如此而已。
然而,每一個和你相處過的瞬間,都會成為永恒的瞬間,靜止在另外一個空間……
熠熠閃光。
每一個對現在失意、對未來迷惘的時刻,抬頭仰望那些閃爍的如同星光一般的瞬間,都會讓你鼓起勇氣……
走下去。
幸運的是胡宇沒像方誌遠,田鬆原那樣nozuonodie,他隻是約好與蕭曉在某個小飯店大吃大喝,痛飲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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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家小飯店裏,蕭曉與胡宇劃拳輸了,正準備掀桌子,突然接到快遞電話。
原來是淘寶買的衣服寄到了,頓時轉怒為喜,於是蕭曉在電話中約定,在飯店門口等著。
門外變了天,開始刮風下雨,兩人醺醺然,隻覺得自己頭上有熱氣冒出。
這個夏季的潮濕如同悒悶的心情,黏重而糾結。
門口,胡宇不斷出聲催“人呢?人在哪兒呢?”
蕭曉急了,加之酒勁兒衝腦,抬手就往胡宇後腦勺扇了一巴掌“催什麽催?誰讓你過來的!不耐煩了就給老娘爬回去!”
胡宇也急了眼,攥住蕭曉衣領子,瞪著紅紅的眼珠子“什麽態度?找抽你說!”
兩人凶惡地互瞪半天,都覺得挺無聊,同時嘿嘿一笑,胡宇鬆開了手。
就在這時,胡宇身後突然躥出了一個黑影,手裏掂著半截磚頭,悶聲不響地拍在他背上。胡宇微微向前一蹌,痛得口歪眼斜,麵目越發猙獰。但是這一磚頭的準確度顯然有差,力度也不夠,沒能把他當場拍暈過去。
蕭曉驚疑不定,那個凶手迅速向她衝過來,倉促喊了一句“快跑”,然後一把拉起她的胳膊就走,似乎毫無惡意。
蕭曉莫名其妙,下意識地被凶手拽著狂奔,胡宇摸著後脊梁喊打喊殺地追了幾步,然後扯開嗓子喊“蕭曉!老子跑不動了……”
“滾!趕緊滾!”蕭曉極為氣憤,扭頭大罵。
胡宇如奉聖旨,一轉身跑得巨快,拋下蕭曉徑自回飯店了。
凶手突然停了下來“你們認識?”
蕭曉張開嘴想說“廢話”,但是灌滿酒精的胃部經曆了從猛跑到驟停,實在承受不住,胸腔裏湧起一陣滾燙的難受,根本來不及說出這兩個字,頭一扭扶著牆開始昏天暗地的狂吐。
他在旁邊安靜地看著蕭曉吐,也可能是傻眼了。
等蕭曉吐完了,從包裏翻出紙巾擦嘴,他才訕訕地道歉“對不起,我還以為你們發生衝突了……”
他的聲音異常年輕青嫩,蕭曉一愕,醉眼迷離的瞧不太清楚,便伸手把他從陰影裏扯出來,細細端詳,隻見這陌生的男孩五官俊朗,白麵泛紅,烏黑的頭發被雨水打濕了,一絲絲貼在前額,端的是個適齡小鮮肉。
“就你那二兩力氣,還想英雄救美?”蕭曉拍了拍他的胸大肌,借著酒意出言調戲,“小鮮肉,來來來,先跟姐姐做個運動。”
他麵紅耳赤,推開蕭曉的手“蕭曉,你喝多了……”
“呃……你是誰?”蕭曉有些意外他認識自己。
“我啊,笪鵬,上星期在學校圖書館,我送你回家,你不記得了?”他羞澀地抬起右手,捋了捋快要搭到眼前的濕發,窘迫而努力地向蕭曉解釋,“我和朋友剛吃完飯,正好看見你被那個男人揪著衣服,所以就……就誤會了。”
蕭曉極少被人當作需要保護的對象,心裏不禁微微感動,突然又想起他說的“圖書館”二字,邊往回跑邊道“噢,雷鋒同誌啊,再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