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一紙協議限製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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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出於女人天生獨特的直覺,慕柒柒總覺得最近靳禦似乎有意在向她隱瞞著什麽。

    這種感覺與過去不同,靳禦的有意躲閃,隻能讓慕柒柒覺得事情可能已經很嚴重,她已經失去了獲取消息的權限。

    就像剛剛,明明就是有人來過,卻被靳禦否定了,這種智商被碾壓忽視的感覺,令她有些不爽。

    雖然從前慕柒柒很少會過問靳禦工作方麵的事情,他的忙她也看在眼裏,而且隨著閱曆的增多,她也明白,許多事情也不是她想知道靳禦就能告訴她的。

    隻是,這一次,牽扯到舅舅,畢竟是自家人的事情,凡事上,慕柒柒似乎都變得格外敏感,巴不得每天都能豎起兩個小耳朵,希望能從靳禦那裏聽到什麽。

    然而,靳禦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她的小心思隻能一次次落空,很是失望。

    去往議政大廳的路上,慕柒柒主動提及早上外交部的那一場緊急會議。

    “老公,流蘇島發生民眾暴動,這會不會影響到之前製定的收複日程?”慕柒柒癟著小嘴,憂心忡忡。

    靳禦略微蹙眉,“如果事態持續蔓延,法方必然會借此為由,拖延時間。”

    “這是最壞的結果了……”慕柒柒抿唇。

    “這不是最壞的結果。”靳禦望向她,幾不可聞的輕扯唇角,“最壞的結果是島內民心一旦動搖,或許會發起獨立公投,殖民合約結束之日也許就是流蘇島的獨立日。”

    “法國的航母都開過來了,爸還是不肯出兵。”慕柒柒撅著小嘴,“別人都挑釁到家門口了,難道就讓我們這麽看著?早上歐陽部長勸諫爸爸出兵,還被爸數落了。”

    靳禦英眉擰著,眸色深了幾許,似乎微怒,慕柒柒見了,連忙說了一句,“頂撞總統的事情,歐陽部長說他冒失了,讓我代他向你道歉。”

    靳禦沒有說什麽,歐陽平確實是他的人,這人一向穩重,雖然說這一次流蘇島事發突然,可是他直接勸諫出兵顯然是有些界越了。

    慕柒柒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了什麽,“如果法國的航母真的開來了,舅舅是不是就可以以臨戰名義,向軍議院提交出兵議案了?”

    臨戰狀態,軍方確實可以越過政議院,作出出兵決議。

    在慕柒柒喜形於色的對比下,靳禦的神色看起來卻有些凝重。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慕柒柒收起笑意,小心咬唇。

    靳禦看向她,眉目間的肅穆透著一絲壓人於頂的壓迫,低語一句,“柒柒,總統已經簽署了和平協議,這也就意味著,遵從國際法的約定,金陵不可能輕易出兵。”

    慕柒柒仰著小腦袋,似懂非懂的分析著。

    金陵同聯合國簽署和平協議的時候,那時她仍在法國,當她在電視上看到這條新聞的時候,她全然沒有將這個什麽協議當成一回緊要的事情。

    這畢竟是和平年代,華夏大國,國防嚴密,裝備精良,無人敢輕易來犯,根本不可能輕易卷入戰爭,想著那一紙協議不過也就是一種和平承諾。

    可是現在,慕柒柒似乎明白了,這紙協議,並不是用來製約金陵對外出兵的可能,更受製約的反倒是軍議院。

    想到剛剛在來的路上,靳瀚麟對她說的那一番話,慕柒柒恍然,原來從靳瀚麟上任之初,他就已經開始了對顏克誠的戒備。

    慕柒柒似乎全然明白了,舅舅和公公近來的關係變得如此緊張,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很顯然一切已經醞釀許久了。

    議政大廳,三千席的階梯會議室,座無虛席。

    原本上午的會議應該是圍繞有關成立立法會,為收複之後的流蘇島建立《基本法》一事展開探討。

    可因為流蘇島突然事變,最新的議題圍繞著是否出兵流蘇島一事火熱展開,軍政兩界,發言不斷,硝煙無火。

    上午的會議臨近尾聲,可是會議的熱度絲毫不減。

    探討到後來,靳瀚麟的發言還沒有結束,顏克誠隨即按下了麥克風,搶斷了他的發言。

    軍人粗糲的音質,震懾大廳,“法方的航母一旦駛近我國國防海岸線的預警範圍,我必然出兵,無需言它。”

    靳瀚麟凜然怒視,“今日不同往日,貿然出兵,必然就要麵對國際軍事法庭的製裁。”

    “好啊!讓他們來找我!”顏克誠毫無畏懼,一代軍侯的霸勢,勢氣斐然。

    金陵的軍政議院製度已經延續近百年,百年來,這樣的軍政對峙時有發生。

    到了和平年代,戰事減少,近二三十年,軍政兩界算是有了一段相對平和共融的時期。

    曾幾何時,西南邊境嚷亂之時,軍政兩界的對峙時有發生,軍議院更是一度碾壓政議院操縱著國家的政治決議。

    最瘋狂的一次,要數當年的西冕一戰,軍政兩院因為是否繼續出兵直搗西冕首都的事情,在議會發起了劇烈的爭執,場麵一度失控。

    當時的國防指揮中心總指揮官甚至直接在議會上把槍,徑直對準了總統,一槍射進了時任總統的左肩,那人槍法極準,並沒有要對方的性命,子彈擦著心髒而過,總統大量失血,緊急入院。

    軍議院再無阻攔,直接發兵西冕。

    當年那個對總統開槍的人正是顏家老爺子,顏克誠的父親。

    虎父無犬子,有父威在前,顏克誠自然也不是畏首畏尾之人。

    隻是當年的一戰,受到了聯合國的嚴正警告,當時的西冕已經作出了停戰投降決議,可是金陵方麵卻仍直搗對方首都,造成西冕境內二十萬軍民的無辜傷亡,國際上譴責聲四起,金陵方麵備受壓力。

    自此以後,軍議院在各方的關注下,決議上也謹慎了許多,到了和平年代,軍政兩界經過多年的製衡,也形成了一個相對平衡的局麵。

    可是很顯然,如今正值巔峰的顏克誠,似乎有意要打破這種維持了多年的局麵。

    麵對議政大廳此起彼伏的聲浪,慕柒柒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握筆的手心已經凝了一層薄汗,汗水印在紙上,黑色的字跡融了一片。

    一個上午的會議,靳禦幾乎沒有發言,亂箭齊發的場麵裏,他似乎坐的分外穩重。

    男人的幽眸微側一掃,見到了慕柒柒本上模糊的字跡,他將她的筆抽了出來,將她的小手攥了起來,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多了一件手帕,男人微垂著頭,看似不經心的為她輕輕擦去掌心一側的筆墨。

    慕柒柒想抽手,卻無奈被他緊緊攥著,這是什麽樣的場合?軍政兩界都已經快吵起來了,某人竟然還能這麽悠然自得的為她擦手?別人會怎麽看她?紅顏誤事嗎?這樣的罵名她可承擔不起。

    “鬆手啊!”慕柒柒咬唇,壓低聲音斥著他。

    靳禦看著她那張氣呼呼的小臉,竟然微微扯起唇角,漫不經心的笑了一下。

    慕柒柒看的更氣了,他竟然還笑得出來?

    對麵的軍議院坐席,顏克誠居中而坐,隔著不近的距離,慕柒柒已經能看得到,男人口吐懸沫的拷問,和震耳欲聾的駁斥。

    到底是軍人,聲勢上自然高人一籌,對比下來,身居政議院的靳瀚麟一派儒雅氣息,一架金框眼鏡架在鼻尖,雖然說聲勢不敵,可氣質上,卻也不是等凡之輩。

    顏克誠暫停發言,拿起了一旁的茶水杯。

    這時,靳禦卻伸手向前,按下了話筒按鍵。

    慕柒柒看著他,這人終於要說話了,正滿心期待的等著,靳禦醇正的聲音淡然無比:“上午的會議就此結束,散會。”

    慕柒柒呼了一口氣,有點懸空的失落。

    到底總理作為會議的主持者,是有權提醒會議的開始與結束的,靳禦今天唯一的兩次發言竟然也就是開場白與結束語,慕柒柒真的不知道,靳禦一言不發,那麽他的立場究竟是什麽?

    散了會,也到了午飯時間。

    政議院餐廳的包廂內,靳禦和靳瀚麟都在,圓桌上陪坐的還有一眾內閣。

    眾人神色沉重,即便麵對滿桌的盛宴,也並沒有什麽胃口。

    慕柒柒坐在靳禦身邊,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早上她四點半就被外交部的緊急電話叫了起來,六點就到了外交部開會,早餐就在路上吃了一個蘋果和一盒牛奶,這時候已經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可是桌上的人遲遲不動筷,她也不好太過冒失,隻能乖巧的坐著,眼巴巴的望著滿桌的食物,也隻能是望洋興歎。

    旋轉的餐桌將一道道美食轉到了她的麵前,慕柒柒咬唇望著,小嘴裏都是嘴饞的口水。

    遠遠地轉過來了一隻切好的烤鴨,眼睛裏似乎感覺那條冒著肥油的鴨腿向她飛了過來,慕柒柒眨了眨眼,覺得她一定是餓得眼花了。

    直到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靳禦輕聲對她說:“吃吧。”

    慕柒柒這才意識到,她不是在做夢,一低頭,盤子裏果然躺著一條性感迷人酥脆流油的鴨腿。

    慕柒柒看了靳禦一眼,搖了搖頭,接著掃向了看桌上的眾人,意思是別人都不吃,她也不能吃。

    靳禦的一句話打破了包廂內的沉默,靳瀚麟優先動起了筷,低醇一句,“吃飯吧。”

    眾人這才跟著拿起了筷子。

    慕柒柒見狀,連忙拿起筷子,夾起了麵前的鴨腿。

    她已經盡量控製了自己的吃相,可實在是太餓了,隻能加快了食速。

    麵前多了一杯鮮榨的果汁,靳禦遞過來的。

    慕柒柒拿起杯子,順勢看了一眼靳禦的餐盤,幹淨的宛如鏡麵,如果說早餐她還有果腹的東西,可是靳禦到現在為止,隻是剛剛在辦公室喝了一杯咖啡而已,眼下,他卻像是仙人一般,仿佛還不餓,似乎並沒有動筷的意思,隻是不停地為她夾著菜。

    那邊,靳瀚麟的聲音響起,口吻顯然是對靳禦說的,“剛剛在會上,為什麽一句話都不說?”

    靳禦將慕柒柒最喜歡吃的培根蔬菜卷夾到她的餐碟裏,這才不緊不慢的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餐帕擦著手,才開口說:“您其實也是讚成出兵的,隻是顏座確實有些盛氣淩人。”

    靳瀚麟眸色一深,知父莫若子,到底還是靳禦明白他的心思。

    靳禦繼續說:“出兵必須有一個合理的理由,上午的會議不過是雙方對峙僵持,不會有什麽結果。”

    靳禦說罷,信然的端起麵前的酒杯壓了一口,顯然他也明白,無論他說什麽,也不是白費口舌,索性不浪費這個精力。

    “那你覺得這個合理的理由該是什麽?”靳瀚麟押了一口酒問道。

    靳禦目不斜視,悠然一句,“流蘇島方麵出麵請願,請求金陵方麵出兵,這就是最好的理由。”

    靳瀚麟讚許的點了點頭,顯然正如他所想,正中下懷,可是眼下,這樣的請願必須得有一個德高望重的發起者,可一時間,人選匱乏,這事並不容易。

    見靳瀚麟愁容不展,靳禦寬慰說,“爸,其實我們一早就料到,收複之前流蘇島必然會有一番風波,這樣鬧一鬧也好,麵對事態惡化,流蘇島當局現在沒有作為,顯然有人希望借此機會鬧出一番事情,可是時間一久,必然會失去民心。”

    靳禦悠然說著,很是淡定。

    “這麽說,你覺得金陵應該再袖手旁觀一段時間?”靳瀚麟挑聲問他。

    “三天足以。”靳禦抿唇答道。

    “三天?”靳瀚麟追問。

    靳禦點了點頭,“流蘇島的金融環境已經受到影響,三天之內必受重創。”

    他說的篤定。

    “未必吧。”靳瀚麟歎了一口氣。

    靳家從商幾代,靳瀚麟在從政之前,也執掌了十餘年的海洋國際集團,對於經濟,他必然也有他敏銳獨到的觸覺與分析。

    靳禦看向靳瀚麟,再一次篤定一句,“足以。”

    靳瀚麟聞聲,漠然看向他,目光微縮,看著眼前目光深邃的兒子,突然有了一種拿捏不定的焦慮,這孩子,哪裏來的自信呢?畢竟,靳禦一早就從政,在靳氏旗下並沒有待上許久,在商業的敏銳度上,也許靳禦是不敵靳寒的。

    **

    下午的議政大廳氛圍依舊凜然。

    會議進行了一個小時,司徒琛走到靳禦身邊耳語了幾句,靳禦聽罷,起身悄然走了。

    慕柒柒見狀,收好本子,也跟了出去。

    離開議政大廳,寬敞的走廊上,靳禦加快了腳步。

    司徒琛跟在他身後,“沐征祁老先生已經坐上電梯了。”

    沐征祁?這個名字讓慕柒柒十分耳熟,是那個早上外交部的會議上,被總統提及的“沐征祁”嗎?

    三人走到電梯口,電梯已經開了,裏麵走出了五個人,居中的是一個頭發斑白的長者,目光迥然,氣質頗佳。

    “沐老先生好!”靳禦雙手壓著精致的褲線,微微欠身,表達出對長輩的敬意。

    “總理先生好!”老先生應著,從電梯內走了出來。

    “這位是總理夫人?”沐征祁打量著靳禦身邊抱著本子乖巧待立的女孩兒,幽聲問道。

    “柒柒!”靳禦叫了一聲,“流蘇島民主黨終身榮譽主席,沐征祁老先生。”

    “沐老先生好。”慕柒柒禮貌的叫了一聲,心裏卻驚訝極了,一個舉外交部之力都沒有找到的人,竟然成了靳禦的座上賓,竟然還被請到了國會大廈?

    靳禦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引老先生向前。

    兩個人在前走著。

    “沐老,您能過來,我之榮幸。”靳禦淡聲說著。

    “上午博奇回來之後,已經把與你的談話內容轉述於我,經過與島內議員的商議,我願意在議會上向金陵方麵提出出兵請求,島內已經發起民眾請願,民意使然。”

    難道,上午靳禦在辦公室裏見的神秘人就是沐老先生的人?慕柒柒望著靳禦輕勾起的唇角,男人一直溫淡的目光中終於燃起了一絲星火。

    ------題外話------

    第三卷最後一章、下一章開始就是第四卷啦!果果還在碼、淩晨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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