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再次陷入了沉思，他似乎在努力回憶和分析這些病例。過了一會兒，他緩緩地說：“說實話，我並沒有直接參與這些手術，像這種大手術一般都是由我們周主任來做的，他一直以來都保持著良好的手術記錄。”
    吳玉良見郭文並沒有提供太多直接的信息，便決定換一個角度繼續追問：“郭醫生，那你有沒有聽說李清妍護士長對這些死亡病例有什麽特別的看法或擔憂？她作為手術室的重要一員，應該對這些情況有所了解。”
    郭文聽到這個問題，眉頭皺得更緊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實話，我確實覺得李清妍護士長最近有些不太一樣。她以前總是很開朗，但最近卻顯得有些心事重重。有時候進她辦公室，我看到她獨自一人坐在那裏發呆。有時候，不知道在電腦上查看什麽，一見我進來就迅速把顯示器給關了。”
    關顯示器？吳玉良和許長生對視一眼，他們都覺得郭文提供的這個線索非常重要。李清妍在電腦上看什麽敏感的信息？會跟匿名人說的那起醫療事故有關嗎？
    接下來，吳玉良又繼續約談了其他幾個科室的醫生，但他們的回答基本差不多，主要就是表達了兩點意思：一是他們對李清妍護士長的突然病逝表示難過和惋惜，二是他們的手術都是嚴格按照規範來進行的，不存在什麽醫療事故。
    吳玉良和許長生本來也沒指望今天的談話能馬上帶來重大成果，因此對這一結果也早有預料，何況他們覺得今天至少還有兩點收獲：
    第一點是他們已經向那位匿名者發出了信號，就是他們警方已經積極介入了關於李清妍死亡和醫療事故的調查，就看他她）能不能站出來向警方提供更多的信息；
    第二點是從郭文嘴裏獲知一個重要線索，那就是李清妍似乎在電腦裏查詢著什麽敏感的信息？這個行為也許能幫助他們離醫療事故更近一些。
    “長生，等會把李清妍的電腦和其他資料帶回局裏，還是由你來進行調查，技術上的問題可以讓劉冬協助，希望還能像去年的那起彩票謀殺案一樣從死者的資料留下的東西中獲得突破。”
    “是，師父！”
    回到局裏，許長生和劉冬開始忙碌起來。
    首先由劉冬對李清妍的電腦進行詳細的檢查，看看有沒有設置密碼的地方或近期有被刪除的文件或瀏覽記錄。
    經過一係列技術處理後，劉冬將電腦交給了許長生，由他對電腦裏的資料和內容進行逐一梳理和分析。這項任務看似枯燥且繁瑣，但許長生卻對此充滿熱情。他明白，每一個細節都可能成為揭開真相的關鍵，因此他耐心地翻閱著每一個文件夾，仔細閱讀其中的內容。
    李清妍的電腦硬盤上顯得格外整潔，這可能是因為這台電腦主要是用於工作，而非個人娛樂。許長生注意到，李清妍在係統盤裏建立了多個文件夾，分別用於管理科室的手術、排班、感控、績效、會議紀要和護理製度等方麵。
    許長生開始逐一打開這些文件夾，並按照時間順序對裏麵的文件進行排序。他特別關注那些最近兩周內有過更新的文件，因為這些文件很可能記錄了李清妍最近的工作內容和關注點。
    在仔細梳理和分析的過程中，許長生逐漸發現了一些令人感興趣的線索。他注意到，在手術管理文件夾中，有幾個文件的修改時間恰好在李清妍去世前不久。這些文件都是有關於手術麻醉方麵，特別是麻醉機相關的文獻資料，看起來像是從網上下載的。
    許長生逐個點開後大致瀏覽了一遍，發現好幾個文件都是介紹有關ge醫療生產的carestation 30雙氣源）麻醉機的使用方式、參數介紹以及維護保養方麵的知識。接著許長生又打開了瀏覽器，既然這些資料是從網上下載的，那李清妍會不會在網絡上留下更多的痕跡？
    不知道李清妍是不是本來就沒做清除，還是劉冬做了技術性恢複處理的結果，許長生發現這台電腦上的百度搜索框上有很多關於麻醉機相關的搜索詞，而網頁瀏覽記錄上也有很多是介紹carestation 30麻醉機相關知識的。
    看來李清妍最近一段時間對麻醉產生了興趣，還是因為她對有些手術中的麻醉有疑惑？那起匿名者爆料的醫療事故會跟麻醉有關係嗎？
    想到這裏，許長生想到那些有危險的大手術不應該先要進行麻醉才能進行的嗎？這麽看來他和師父在醫院的約談人員中似乎少了一個重要的角色——麻醉師。
    正當許長生在調查李清妍留下的資料的時候，吳玉良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上麵隻有一行字：要想了解醫療事故，明天早上9點，徐州路上島咖啡見。
    吳玉良長舒一口氣，看來他們的策略起到了效果，那名匿名者應該是看到了警方重視了他她）之前的報警電話，已經正式介入了調查。因此選擇在這個時候發出邀請，想要為警方提供更多他她）所掌握的信息。
    於是吳玉良馬上叫來了許長生，準備讓許長生明天早上去見見這個神秘的報警者。
    第二天早上，許長生準時出現在了徐州路上島咖啡。他環顧四周，尋找著可能的線索和跡象。很快，他的目光鎖定了一個坐在角落裏的女子，因為那名女子正表情凝重的看著他。
    “你是李莉蘭？”許長生走過去問。
    “對，你是怎麽知道我名字的。”李莉蘭有點吃驚地問。
    “哦，我在手術室的護士欄介紹中看到過你的照片。”
    “昨天我又看到你們去醫院了，這麽說護士長真的是被人所害的嗎？”李莉蘭語調顫抖地問道。
    “這麽說你就是那個前天給我們打匿名報警電話的人？”許長生反問道。
    “是的。”李莉蘭點頭輕聲承認。
    “你為什麽會認為李清妍是因為一場醫療事故被人謀害的？”
    “因為我是那場醫療事故的親曆者。”。
    “你能具體介紹一下那次手術的情況嗎？”
    李莉蘭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開始回憶並描述那次手術的情況：“那次手術本來隻是一個簡單的膽結石手術，但卻由於手術過程中麻醉機出現了問題而導致了嚴重的後果。
    手術開始還很正常，但後來在手術過程中病人突然出現了休克。”李莉蘭補充說明道。
    “哦，休克的原因是什麽？”
    “開始醫生並不清楚原因，因為這個病人在麻醉前是做了一係列的檢查的，如血常規檢查、凝血功能檢查、心電圖檢查、胸片檢查和腹部b超檢查等，他的麻醉藥量是經過麻醉師杜德利嚴格評估的，照理說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
    但麻醉師杜德利馬上暫停了麻醉機，還喊了聲‘麻醉機流量計出故障了！’。”
    “麻醉機流量計出現故障會產生什麽後果？”
    “具體後果要問麻醉師，但我們在培訓的時候了解到這個流量計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出現故障可能導致麻醉的氣體濃度超標，給病人帶來危險。”
    “那這種情況以前出現過嗎？”
    “很少出現，反正我在手術中是沒碰到過。但這台麻醉機是剛剛新引進的，以前用的是一台科曼的麻醉機。”
    許長生突然想起來昨天晚上在調查李清妍電腦裏麵信息的時候發現了很多關於carestation 30麻醉機的資料，於是問道：“新引進的這台麻醉機是ge醫療的carestation 30嗎？”
    “對，你怎麽知道的？”
    “我在你們護士長的電腦裏看到不少關於它的介紹。。。你們原來使用的那台麻醉機壞了嗎？為什麽要換這台？”
    “前段時間有個藥品器械代理商經常來找周主任，還請他出去吃飯什麽的，後來過了一段時間聽說周主任就向醫院申請了購買新的麻醉機。因為那台老的科曼麻醉機確實也使用超過十年了，所以醫院很快批準了。。。
    對了，上麵這些信息我們做小護士的並不清楚，是郭醫生有時候到我們科室閑聊的時候我聽說的。”李莉蘭解釋道。
    “郭醫生就是郭文吧？”
    “對。”
    “那當時病人出現休克後醫生是怎麽處理的？”
    “馬上暫停了手術，進行搶救，”
    “搶救結果怎麽樣？”
    “當時情況很危險，由於當時檢測病人心率很低，所以醫生采用了增強心肌收縮力的藥物，但想不到情況更加危急，病人血壓降的很低，不得不送入icu急救。”
    “那後來呢？”
    “後來立刻請了心髒內科的廖主任一起會診才穩定了病人的病情。”
    “廖主任是怎麽處理病情的？”
    “好像說病人年齡70多了，心髒本來也有點問題，在手術中休克後，肺動脈形成了栓塞，從而抑製了心髒收縮，這種情況下不能使用增強心肌收縮力的藥量，那樣反而會適得其反。他采取了先清除肺動脈栓塞的方案，後來聽說病人的心髒就慢慢恢複了收縮力度。”
    “那病人最後是搶救過來了？”
    “對，在icu搶救了幾天後就回到了普通病房。”
    “那家屬知道這中間發生的事情嗎？”
    “沒有。周主任後來給家屬的解釋聽郭醫生說是這位病人本來就有心髒病，而且年齡又比較大了，現在不適合做膽囊手術，給他們建議通過藥物做保守治療。
    病人來自農村，他們也不懂，還感謝我們醫生幫他查出了心髒隱患，最後他配了治療心髒和膽囊的藥物就出院回家了。”
    “所以，這件事就沒有作為一起醫療事故上報了？”
    “對。”
    “那既然這個手術最後僥幸地沒有產生嚴重的後果，為什麽你會認為你們護士長會是因為要揭露和上報醫療事故而被人謀害的？”許長生對此確實充滿疑惑。
    “雖然那個手術最後看起來沒產生嚴重後果，但其實當時情況非常危急，如果最後不是廖主任搶救得當，病人很可能就會死亡，那將是一場重大的醫療事故。
    為此，我還聽護士長說她曾問過當律師的丈夫，如果出了那樣的事故，我們醫院和我們手術的醫護人員都需要承擔什麽樣的法律責任。
    而且接下來的幾天，那台麻醉機還接二連三地出現了各種問題，護士長認為這個隱患非常大，因此她去找了周主任，請他跟代理商交涉一下換一台質量穩定的過來。”
    “那周主任怎麽說？”
    “他說可能是新機器的磨合問題，用多了應該會穩定的，而且他也已經讓代理商那邊派工程師過來進行檢修了。”
    “那你們護士長認同周主任的說法嗎？”
    “她不太認同，因為我們手術室有很多不同的醫療設備，這麽多年來沒有哪一台設備像這台carestation 30麻醉機這樣在剛買來就出這麽多問題的。最主要的是，麻醉機是手術室至關重要的設備，如果再出現上次手術中那樣流量計出故障的情況，可能會產生導致病人死亡的重大醫療事故。”
    “那既然carestation 30麻醉機會出現這麽多故障，當初為什麽還會去購買它？”
    聽到許長生這樣的問題，李莉蘭臉上閃過一絲神秘的苦笑。
    過了好一會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在猶豫什麽，但最後終於開口了：“其實carestation 30麻醉機本身在業內是公認最好的麻醉機，購買這款麻醉機的事情可能並沒有那麽簡單。沒有證據的話我也不好亂說，但我聽護士長私下說，她有一個好朋友在醫療器械行業做，她曾委托她了解一下我們購買這款麻醉機的代理商的情況。”
    許長生眉頭緊鎖，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麽在李清妍的電腦裏看到那麽多關於carestation 30麻醉機的介紹資料，從那些介紹來看這款麻醉機是當前最先進和可靠的麻醉機，本不應該有那麽多問題。
    會不會真的是這台carestation 30麻醉機的交易中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