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緣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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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許長生一行人押解著程建國返回了金海市公安局。
與此同時,另外兩袋錢豐年的屍塊也被一同帶回,這兩袋分別裝著頭顱和內髒。
許長生小心翼翼地將它們移交給了經驗豐富的法醫老錢。
時間來到下午 4 點 20 分,經過一番細致入微的檢驗,老錢完成了對剩餘兩袋屍塊的屍檢工作,並拿著報告找到了許長生。
許長生接過報告,仔細閱讀起來。報告上清晰地寫明:……右側腎髒缺失一隻,但其他內髒保持完整;心肌鬆弛,心髒異常擴大,心室壁變薄,心髒顏色暗紅,且心髒表麵存在大量淤血點。
根據這些症狀推斷,死者的直接死因極有可能是心髒衰竭……
"頭部是否存在外傷?"許長生眉頭緊蹙,繼續追問道。
"並未發現顯著的外傷跡象。"老錢的語氣堅定且肯定。
"那麽胃腸部位呢?是否檢測出藥物成分?"許長生緊接著拋出另一個問題。
"同樣沒有。死者的胃腸內仍留有尚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根據消化程度來判斷,死者應該是在用餐後大約 45 小時去世的。"老錢專業而冷靜地回答道。
"如果按照錢豐年 6 月 10 日晚飯後的時間計算,大概是在 9 點半左右。如此說來,是否可以推斷他是在 6 月 11 日淩晨 2 點左右離世的呢?"許長生進一步追問。
"沒錯,大致就是這個時間段,前後誤差各自不超過半個小時。"老錢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這意味著錢豐年在被綁架後的四個多小時便失去了生命。從金海到平度的車程需要一個多小時,如果再加上在鬆嶺路嶗山腳下那個水塘邊的換車時間,最多也就花費了兩個小時左右。
這樣看來,程建國很可能在當天晚上至次日淩晨這段時間裏迅速展開了他的手術......
晚上6點,在對案情進行了完整的梳理和證據的必要準備之後,許長生和孫怡開始了對程建國的審訊。
坐在審訊椅上的程建國臉色憔悴但看起來並不驚慌,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看來他也清楚一切其實都已經結束,這個審訊隻不過是一個例行的程序而已,因為在他家發現的證據實在是太鐵了,鐵的讓他根本沒有一絲辯解的理由。
“程建國,你知道你今天為什麽會坐在這裏嗎?”許長生問。
“知道。”程建國木然地說。
“那你自己說說吧。”
“我殺了錢豐明。”
“你為什麽要殺錢豐明?”
程建國沒有回答,他低著頭,閉上眼睛,似乎睡著了。
許長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了程建國旁邊。
“因為你恨他!對不對?”許長生問道。
程建國抬起頭,看了一眼許長生,還是沒有說話。
許長生繼續說道:“這事得從十多年前,確切地說應該是從十一年前的2012年7月份說起。
當時,鄭明淑,也就是錢豐年的母親因為嚴重的尿毒症晚期住進了你們金海市人民醫院,這應該不是她第一次住院了,但這次不一樣,她病的特別厲害,你們這邊的專家馮主任建議她需要盡快進行腎移植,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但是尋找合適的腎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本來合法捐獻的腎源數量就很少,一般都是需要排隊等候,而且有了腎源還需要經過嚴格的匹配性測試。但難上加難的是鄭明淑的血型居然是在我國僅占千分之三左右人口的熊貓血,這意味著捐腎的人也必須是熊貓血才行。
但鄭明淑又是極其幸運的,居然在小小的人民醫院就有一個熊貓血的人,而且她還是一個年輕漂亮又健康的姑娘,她就是佟若涵。”
說到這裏,許長生停下來看了一眼程建國,但見程建國原本平靜的臉開始泛紅,明顯是因為提到了佟若涵觸動了他的心。
“更加幸運的是,佟若涵還是負責照料鄭明淑的護士,她體貼周到,深受錢家上下的滿意,當時錢豐明來看他母親,既被佟若涵的品德打動,又被她的美貌吸引。。。”
“哼!”這時,程建國突然不屑地哼了一聲,打斷了許長生的話。
“什麽幸運,什麽滿意,什麽打動,完全是假的,這一切隻不過是錢家的陰謀!”程建國憤怒地說道。
“你這話什麽意思?”許長生故作驚訝地問道,實際上他早就在懷疑錢豐明當時接近佟若涵的動機,早就在懷疑錢家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佟若涵也是熊貓血的事,隻不過他沒有證據,不知道錢家當時是如何知曉的。
“那個鄭老太婆的尿毒症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錢家早就想做腎移植了,隻不過他們開始一直沒有找到健康、廉價又不會引起麻煩的熊貓血腎源。你們可能不知道,錢家當年早就在金海甚至周邊的縣市醫院疏通好關係了,隻要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或姑娘來抽血化驗,他們都被偷偷地做了紅細胞上d抗原檢測,如果缺乏d抗原就是熊貓血,這個人就會進入他們腎髒供應者的候選。”程建國恨恨地說道。
“哦。。。,原來如此,怪不得佟若涵的熊貓血會被他們獲悉。”許長生恍然大悟,他麵色凝重地搖著頭,對錢家卑鄙的行為感到深深不齒。
“但你是怎麽知道這個信息的,錢家總不可能告訴你。”
“是的,錢家不可能能告訴我,但錢豐年卻無意中在若涵麵前說漏過嘴。”
“他怎麽說的?”
“當時錢豐年把若涵騙到北京後,先卑鄙地誘騙若涵和他發生了關係,然後發誓說是一時衝動,回到金海就馬上娶她為妻。隨後又假裝可憐兮兮地說他母親的病即將不治,隻有通過腎髒移植才能救她的命了。
若涵是護士,知道腎源不易,就單純地提出了如果她的腎合適,她願意捐一個腎給未來的婆婆,她以為即將成為錢家媳婦的她這樣做更能獲得錢家的認可。
錢豐年假裝帶若涵去做了血液的匹配性測試,然後興奮地告訴她,她的血液跟他母親一樣也是熊貓血,符合腎移植條件。
當時佟若涵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是熊貓血,因為通常的血型檢測不會特意去測試紅細胞d抗原是否缺失,她還為此慶幸。
那時錢豐年不知道是得意還是炫耀,居然說雖然熊貓血的人很少,但是他們錢家通過金海各個醫院的檢驗科還是掌握了一些人的信息,隻不過他們是外人,而佟若涵是自己人,更適合為婆婆捐腎。
若涵也是後來跟錢豐年分手後回想,才想到了當時錢豐年說那話的含義,她把這一切都告訴了我。”
“你說錢家是不是卑鄙無恥,錢豐年是不是該死?”程建國情緒變得激動,咬牙切齒地說道。
如果不是一名警察,許長生也想痛快地應和:“對,錢豐年該死,他應該下十八層地獄!”,但現在他不能。
程建國的話印證了許長生此前的推測,那就是錢豐年當時帶佟若涵去北京就不是度假,而是奔著讓佟若涵給他母親鄭明淑捐腎去的。
因為佟若涵年輕健康,她的腎髒在同樣是熊貓血的人中肯定也是出類拔萃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佟若涵來自遙遠的陝北米脂的普通人家,她一個人孤身在金海,錢家覺得事前容易欺騙,事後也容易擺平,不至於引起糾紛和麻煩。
為此,錢豐年卑鄙地下套讓佟若涵先失了身,逼得單純的她沒有退路,變成非錢豐年不嫁,這樣讓她捐腎也變得更加自然。因此,在一幫北京醫生的眼裏,佟若涵給未來的婆婆捐腎自然水到渠成,甚至成為美談。
“但是,當鄭明淑的腎移植順利完成,她的病基本痊愈之後,錢家就露出了醜陋的本來麵目,他們根本看不上來自普通人家的女孩,轉而迎娶了門當戶對的孫家白富美孫慧蘭。為了不讓佟若涵把這件事情泄露出去,想必錢家又耍了什麽花招吧?”許長生一邊說一邊看著程建國。
是的,許長生對當年發生的那件事的主要脈絡已經心中有數,但具體的細節他無從知曉,隻有作為當事人的佟若涵和錢家才清楚,作為佟若涵後來的丈夫,程建國想必也知情,所以許長生故意這樣說道。
“你說的對,錢家一家人就是一群演員,分工明確,各司其職。回到金海後,錢豐年繼續唱紅臉,錢誠則出來唱白臉,他堅決反對錢豐年與佟若涵的婚姻。
理由當然是冠冕堂皇,說他與孫慧蘭的父親孫大益早就定下了錢豐年與孫慧蘭的婚姻大事,隻不過被鄭明淑的病情耽誤了,現在鄭明淑的病情好轉了,那麽錢豐年和孫慧蘭舉行婚禮也就勢在必行了。”程建國憤憤不平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