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炎紀！
    “嗬呃……嗬……呃……”奔跑，宛若一群多功能兩腳牲口一般，不停地奔跑著。
    在那次空襲中，沒有任何一枚炸彈落在e7中繼站的範圍內。敵機報複一般地，將全的炸彈都扔在了騎兵旅的頭上。隨即與附近空域趕來的航空兵們絞成一團。
    先遣兵們撲了個空，他們在兩個小時前架設的三個觀測點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敵軍的空降部隊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參謀們瘋狂的驅使著這一區域內唯一的一個先遣排，一個身體被七個腦袋拆得支離破碎，找遍了腦袋們所認為的，敵軍可能藏身的任何地方。
    散亂的隊形，七零八落的士兵，他們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以至於先遣兵們頭一次覺得，自己成為了消耗品。
    仍舊一無所獲。
    參謀長漢密爾頓中校認為，於其毫無目的尋找，不如進一步壓縮敵人的活動範圍。
    隨即兩個步兵營接手了戰鬥工兵營的中繼站，先遣兵則被指派為戰鬥工兵的偵察部隊，前往奪取位於中繼站以西四十公裏處克萊斯農業園區。
    於是，他們再度開始奔跑。
    傍晚的麥田，在康納利星的照耀下映動著油油的光澤，它們隨著戰士的步幅招搖，從丘陵之下，一直搖動到頂部與珊瑚橘色的天空相接。
    雲朵似是也被那些難覓蹤影的戰機所牽扯，拉做細長的條形，被條紋分割開的珊瑚橘色天空，此刻，有如三文魚一般的鮮嫩肥美且誘人。
    “嗬呃……嗬……呃……”
    中尉在腳踩金色蜂蜜翻糖蛋糕，頭頂肥美三文魚刺身的奇幻世界中衝上那座用糖果堆砌成的丘陵，連踩碎的小麥根莖和泥土，似乎都被榨出了甜膩的香味。
    “呼……呼……呼……”
    他站在丘陵上，望著丘陵下椰蓉狀的玉米地，貪婪地吸食這香甜的空氣。
    一塊人形的果凍，自玉米所組成的椰蓉之中冒出，與中尉相對而立，意欲分享這份幸福的味道。
    中尉他看著果凍，果凍也看著他。這個奇幻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魔力，人和果凍，全都凝住了……
    “叮叮叮叮叮！”
    8毫米的釘彈穿過果凍，將它打得四分五裂，崩出絲絨般細膩的草莓色汁液來，那些汁液潑灑在巧克力脆皮和椰蓉之上，又轉而變成了剔透的番茄紅了。
    “接觸。”他喊了一聲，前衝幾步，趴在糖果小山用朱古力勾出的線條上，糖果山下的玉米地裏，一群果凍小人正奮力地往山頂衝擊。
    中尉擰了擰腳架式握把的伸縮螺，將它縮短到易於向下瞄準的長度。
    他深知如果讓果凍們衝上山頂，那自己身後的小錫兵將再也無法踏足這個山包。
    “叮叮、叮、叮叮叮！”
    中尉開槍了，兩個果凍小人被打倒在山下，其餘的果凍應聲散開，向他還擊，彈頭揚起蜂蜜與翻糖的汁點，巧克力碎屑擦在他的頭盔上，留下一條可怖的痕跡。他隻得連滾帶爬地離開他的朱古力陣地。
    眼看，果凍們就要依靠優勢的火力衝上山頂……
    “我們來了！”是克裏斯蒂。
    她從果凍小人們的側麵連續射擊，就在小人們躲避的時候，小錫兵們一個接一個地登上山包，趴伏在朱古力線條上向下開火。
    果凍小人接二連三地倒下，給這塊本以及足夠誘人的蛋糕抹上了色彩更加鮮豔誘人的醬料。
    眼看拿不下糖果山，果凍們並未多做糾結，他們潮水一般湧來，又如潮水一般退去。
    錫兵們在慶祝勝利，他們不停地朝著果凍小人的後背開火……
    一個、兩個、三個……
    漸漸的，有些數不清了。
    “停火！停火！”枝子衝到中尉身邊，拽著他便往一旁的玉米地奔去“炮擊！動起來，動起來！”
    從善如流自古便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接受正確的意見。在大多數士兵都跟隨他們的指揮官撤入玉米地之後，那座小小的丘陵和幾名沉迷於刷果醬的士兵一塊兒被融化了。
    四散的等離子體將丘陵熔成了流體狀，看上去，就像是一堆淋了熱藍莓糖漿的糖果，它們在融化後匯入糖漿流中，沿著平緩的坡度翻倒在翻糖蛋糕上，蛋糕被灼熱的魔力所點燃。該是吹蠟燭許願的時候了。
    晚風拂過，金色的麥田，已不複存在，蜂蜜翻糖蛋糕在這一泊糖漿的魔力之下竟轉而變成了一塊不那麽美觀卻更加誘人的黑森林了。
    “但願工兵們沒事吧。我們接下來怎麽辦？”鈴木準尉矮身藏在一顆玉米下麵，這裏看起來很安全，隻不過更多的，是一種鴕鳥式的安全感。
    “我正在想……”中尉撥弄著他的立體地圖，似乎裏麵寫著答案，他要做的隻是找到機關將地圖打開。
    克裏斯蒂上士沒有說話，她四下查看了一番，拿著一些小設備扔向自己的四周。
    準尉歪了歪頭“你在做什麽，上士？”
    “震動監測器。我們在這兒什麽都看不見。”
    “工兵們被大火擋住了。”中尉站起身，拉著槍管的提柄把它給拆了下來，換上一支新的“這兒就剩下我們……”
    “嗡！劈啪劈啪……”
    一架戰機略過，灼熱的氣浪將玉米葉推搡得不停搖晃，它們在搖晃的同時幹枯，死去。
    飽滿的玉米粒在同一時刻炸成朵朵白花簌簌落下，刮在護甲上沙沙直響。與此前的幻想不同，這是切實存在於物理世界的夢幻奇景，但是沒有人去理會那些旋轉跳躍的原味爆米花。
    因為克裏斯蒂上士剛扔出的震動監測器有了反應，且不像爆米花落地那麽的微弱。
    士兵們全都屏住了呼吸，好似中了木頭人的魔法一動不動，直到爆米花堆滿了所有的縫隙，將他們的半個身子埋在裏麵。
    也有例外，中尉又擺弄起了他的地圖，並在上麵畫上一條路線。
    目鏡中的紅點又閃爍了一下。
    一名士兵端起他的步槍瞄準紅點。
    “喀啾！”空靈的鳥鳴聲憑空打出了一個人影來，更多的紅點在目鏡中閃現……
    沒有分辨人和田鼠的時間，也根本沒有瞄準的時間，士兵們將彈匣中所有的彈藥都給潑了出去。
    “跑起來姑娘們！”中尉邁開步子，把他周圍的爆米花撞得四處飛散。他從胸口摘下了一枚等離子手雷，照著自己側後的方向擲了出去“姑娘們跑起來！”
    奔跑，又是奔跑，隻不過這一次，士兵們是真的在踩著甜點奔跑，奔跑中被踩碎的爆米花總給予人一種暢快的的發泄感。
    中尉每跑上數百米，便要回頭扔一枚手雷。在他的士兵們全部逃離玉米地的時候，火勢已經蔓延到了他的後背，他借助著噴氣背包騰空而起，落在了由機槍與榴彈發射器構築的堅實壁壘之後。
    他們趴匐著，用瞄具來回巡視玉米地的邊界，因為那裏隨時可能冒出一隊敵人來。
    “卡爾。”中尉點了他身邊的二等兵的名“再打兩枚等離子榴彈進去。”
    “好的長官！”
    卡爾裝填好榴彈，正要發射。
    “咻！”
    中尉的頭盔正前部亮起一串火星，他軟綿綿地倒在鬆軟的土地上，不隻是中尉，連同卡爾，也一起倒下了。
    “發生什麽事了？”鈴木準尉那邊的槍聲很密集。
    “我……中槍了長官。”卡爾的聲音有些發虛“中尉……也中槍了，好像……好像是死了。”
    “他沒死，燈還亮著呢。你要還能動就起來還擊啊！”
    “好像不行……”
    “那個……隨便是誰，去看……”
    “長官！他們朝我們這開火啦！”
    “那就打回去啊！”在失去了指揮官的情況下，枝子爆發出了她此生未有的強硬與勇氣，她一邊用步槍開火，一邊規劃著士兵們的行動路線，愣生生將一群被堵在田野邊的士兵拉扯成了零星的戰鬥隊形。
    此前近乎癲狂的奔跑卸去了先遣兵們大部分的重火力戰局開始陷入膠著。
    人類是一種社會性動物，甚至可以說是群居動物，在空中拉鋸的戰機似乎也被地麵的戰鬥所吸引，如同趨光的昆蟲一般不請自來，在這片狹小的空域展開空戰。
    而在他們進入空戰之前，都會扔掉副油箱和多餘的掛載，為本已熊熊燃燒的土地添柴敲砧。
    “中尉？”克裏斯蒂從烈焰與彈雨的縫隙裏爬了過來，沒人知道她是怎麽過來的，她周身兩公裏內已經沒有任何擁有戰鬥力的友方單位“你們還好嗎？”
    “上士……”卡爾仰躺在地上“我好像……好像要死了……”
    克裏斯蒂推了推中尉，再確認他知識失去可知覺後，她爬到卡爾身邊檢查他的傷勢“死不了的，列兵，你可以自己走嗎？。”
    打中中尉頭盔的擦彈正卡在卡爾的肩頭，那枚失去了大部分動能的鋼釘從他的正麵射入，在擊碎肩胛骨後的，從他的後肩冒出了一整個彈頭。
    至少在幾個小時之內，他是不會有生命危險。
    一束炸彈在他們的正前方爆炸，看來是有新的戰機加入了戰場。
    耳邊石子兒撞擊硬物的沉悶響聲不依不饒地連成一串。
    “至少有四千磅……”即便隔著厚實的裝甲，克裏斯蒂依然覺得自己腹腔內的髒器被震得有些錯位。
    等她緩過來時，列兵卡爾已經整個兒爛了。他的噴射背包已經被拆成了碎片，背部裝甲完全凹陷，嵌著微微發紅冒著熱氣兒的石子兒。
    這次他沒有流血，隻是留下了烤肉的香味。
    “至少我現在……不用為先拖走誰而發愁了……”上士拽著中尉領部的牽引帶一點點蠕動，沒錯，這個詞是用來形容一些軟體動物的，總在人身上顯然不大合適。
    但身處戰爭中的人，往往比蟲子更加卑賤。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爬了多遠，她盡量不讓自己思考任何問題，隻保留著一個毫無意義的爬行習慣。
    “呃咳……吭吭吭……”
    終於，雷洛中尉醒了，他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快幫我修下頭盔，我們還要打敗那些航空兵。”
    天知道他在昏迷的時候做了什麽古怪的夢。
    “長官，我覺得您想說的，應該是打敗叛軍。”克裏斯蒂拆開了中尉的肩甲，將卡住的頭盔拆出來。
    不，如果讓那些航空兵解決了現在的戰鬥。等著瞧吧，他們一定定會說是他們自己帶領我們的軍隊獲取勝利的。
    “所以我們……還打不打？”
    “為什麽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