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回
字數:8597 加入書籤
風往北吹!
一個冬日的黃昏,一個英姿颯爽的後生昂首闊步走進了大院,見人就喊,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我回來了。白老爺佝僂著身子,呆呆地望著後生老淚縱橫。後生撲通一下跪在他的腳下,在大青磚地上嘣嘣嘣磕了三個響頭,爹,不孝子回來了。
一個來碰運氣撿貢獻的老乞丐發現了她,把她抱回去用鹽水清理爛瘡,給她灌麵糊糊,救了她一命。她的生命力很頑強,如野草般一場春雨下來就活了過來。她跟著老乞丐討吃要飯,饑一頓飽一頓過了兩年。老乞丐跟別的乞丐搶吃的被打死了,她隻好一個人到處流浪討吃要飯。她不愛吭聲,幾天都討不到幾口吃食兒。風雪交加的夜晚,她又冷又餓昏倒在了街角,雪漸漸開始蓋住她的身體。
後生回家之後,經常外出,早出晚歸的,也不曉得在幹些什麽。他爹一問,他就說他在報社謀了份差事,要到處去跟人拉話,了解世事民情,寫成文章登報換稿費。他爹覺得這是正事兒,整天舞文弄墨,總比舞刀弄槍,總比遠渡重洋強些。天天能見到人,他就安心了,再尋個栓整婆姨成個家,生個大胖孫子就更美了。隻要小子在家待著,那一天會遠嗎。
這天,他黑天打洞趕路,正想著自個兒的事情,沒想到被什麽絆了一跤,一個馬爬撲在了個東西上麵。他感覺不到勁,用手到處摸了摸,咋是個死人。他又大著膽子摸了摸,領口還熱乎著,沒死,咋辦,好像是個八九歲的娃娃,抱回去唄。他用勁用雪把娃娃的頭臉手腳揉搓了一遍,抱起她往家的方向急趕,穿過大門、二門、屋門。一進屋,他趕緊就把娃娃放在炕上,把她的衣褲脫了個精光,用手把她的身子上上下下搓了好幾遍,又用溫水擦洗幹淨,放在被窩裏。幹完這些生活,累得他出了一頭汗,半晌才緩過勁來。娃娃留昏沉沉了三天,他衣不解帶侍應了三天,給她喂稀米湯、奶子、麵糊糊,請大夫問診、療傷、開藥,叫丫頭熬藥,一點一點往下灌。他爹問這娃娃哪來的,他說是一個在天津交的朋友的娃娃,父母都出車禍死了。她爹臨終咽氣兒前叫她來尋他,她就一路討吃要飯來了,結果半道受了風寒,差點兒要了命。
半年多,小女娃娃才將養好身子,恢複了往日伶俐可人的性子。一年多下來,又唇紅齒白、粉嫩白淨起來。白老爺覺得小子跟娃娃有緣,自個兒也見天喜歡上了小女娃,就正式認了個幹女子,送她去學堂上學。
轉眼四五年過去,女娃娃長大了,年方二八,貌美如花。後生也二十出頭了,白老爺說了好幾門親事都被後生攪和黃了。眼瞅著兩人暗生情愫,老爺子隻好成全了二人,大操大辦,叫兩人成了親,圓了夢。來年女子就生下個大胖孫子,娃娃剛過百天,小兩口就雙雙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一封信,就寫了一行字,留個根苗承家業,我命此生難為家。白老爺子抱著娃娃老淚縱橫,泣不成聲,這輩子造得什麽孽啊,咋養下這麽個不顧家的慫娃娃。罷了,罷了,好好把孫子養大吧。沒幾天,公家人來家要搜查、捉拿革命黨,自然一無所獲。白老爺破財免災,塞了大筆銀票,才打發走氣勢洶洶的來人,平息了此事兒。
小兩口出了家門,這下子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專心幹起了革命。可好景不長,一次行動中兩人走散了,男人被歹人捉住賣去了黑煤窯,女人被牙子捉住賣去了青樓。命運兜兜轉轉,女人還是掉進了火坑,男人還是掉進了黑洞。
又是七八年過去,男人策劃了煤礦工人暴動,女人策反了青樓的女人暴動,轟動一時,也終於再次重逢,見了麵。可追殺的人尋跡來了,誓要致二人於死地。兩人從此踏上了逃亡之路,最終命喪烈焰之中。烈焰紅唇的傳說就此不曉得被什麽人宣揚了出去,流傳了下來。娃娃長大後,千裏追凶,報仇雪恨,繼承父母遺誌,投身革命,成了保境安民的軍閥。他在家鄉開挖了一個湖,建了一座蓮心亭,親自撰寫了一副對子,夏日荷香花解語,曉風殘月水自流,以記念她的父母跟一眾已逝的先烈。
兩小子聽完老人的講述,對視了一眼,劉震說“能行,我倆好好商量商量,分工協作,把奶奶講的故事寫好。”王淩說“沒問題,你主寫金蓮,我主寫白峰。你寫白海林千裏追凶,我寫他建軍轉戰。曆史背景、風土人情我來設定寫好,你多寫些詩詞歌賦、人生哲理、快意恩仇。每寫好十萬字,咱倆就交換修改一下。最後約個時間,咱倆一塊兒編排成文。再叫我爸媽跟你爸媽潤色、潤色,最後交工作室潤色、完善、校稿,集思廣益,集眾人之力把這件事兒做好。小說的名字就叫烈焰紅唇。書的封麵你來設計。”劉震跟老兩口都說“能行。”
強子叔接到信子的電話,說叫劉震去上海籌建辦事處,不能久呆。王淩跟沐生送走劉震,在家裏好好陪了陪老人們,拉些寬心話,幹些重生活,盡盡孝道,畫畫兒,寫字兒,念念閑書,偶而去會會小時候的玩伴,中學的同學。明遠來了幾次,三人去小館子喝喝酒,唱唱酸曲,一晃就快開學了。兩人相跟上去西安看了向陽,王淩又回京城繼續他的曆史研究大業。
兩年之後,書刊印出版,順應形勢,徹底編寫成了抗戰題材小說。大結局,國難當頭,軍閥誓死抗戰,親赴前線,揮舞大斧,浴血劈殺,戰死沙場,名垂青史,書名也改成了“永生”。
自打來了中國,迪曼就感覺很新奇“這是一個色彩豔麗又單調的國度,紅藍綠三原色居多,中間色很少。市麵上院落裏嘈雜紛亂,一大家子人擠在一間房子裏。街道上廣場上井然有序,進退有度。人人見了麵都喜歡麵帶微笑打招呼,人人見了自己都唯恐不及,躲得遠遠的。”
他在翻譯跟接待人員的引導下,迅速適應著這裏的生活“薪酬待遇不錯,居住環境也不錯。就是人跟人交往過分客氣了些,戒備心理特別強。好孤獨,好寂寞啊。”他跟幾個說英語的洋人迅速組成了一個小圈子,可又發覺沒什麽共同語言“文化差異並不小,沒多少可談的有趣話題。”他應邀去“英語角”坐鎮“這也是教學工作的一部分,閑著也是閑著,去跟年輕的小朋友們多聊聊,說不定有什麽驚喜。”幾年過去了,他在學校裏都沒有發現什麽可以聊得來的小朋友“來找我聊天的學生不少,可他們實在太拘謹了,沒什麽個人的喜好與想法,隻是單純地想練習自己的語言對話能力。這個地方的人們追求知識與能力,並不會去想該怎麽樣去思考,如何去觀察這個世界。對了,按照他們自己的話來講,就叫書呆子。”
第一次來這個應付差事沒什麽指望的“英語角”,他終於遇到了一個不怎麽呆的小朋友“他好象叫王淩,從一個遙遠的小山村過來。那裏怎麽會有大海,還有沙漠、草原,這不科學。他的英語說得很好,帶些倫敦腔,顯然小時候有良好的教育環境。中國的教育這麽高了嗎,顯然是不可能的,看看其他小朋友就知道了。他就是個異類,一個不同尋常的小朋友。”
他很喜歡跟這個小朋友聊天,很放鬆,很自在,很愜意。他多次邀請王淩去家裏做客,這一次他終於答應了,跟他回了家“小朋友很白淨,完全不象是從小山村出來的。他說話很有分寸,不卑不亢,知識麵很廣。英語說得很隨意,有點兒母語的味道。他有自己的想法,能提出許多奇奇怪怪的問題。這個神奇的國度人口眾多,什麽樣的人沒有。不可能眾人一麵,眾口一詞。他很聰明睿智,懂得如何與人溝通打交道,聽他說好象學習也很不錯,門門優秀。家裏生活條件很不錯,經濟上一點兒都不窘迫。這是個謎一樣的小朋友。”
迪曼一直想學中國功夫,托很多人打聽怎麽拜師學藝都沒了下文,沒想到最終竟然是王淩請來了一位武術師傅“這下成師兄弟了,關係更親密了。”每次接待王淩,迪曼都有種不一樣的感覺。他感受到了王淩滿心的善意,感受到了他不設防的親近,感受到了他細致入微的關心。他感覺王淩跟他的男朋友一樣,又比以前的男朋友多了一份純淨,不含任何一絲雜質的純淨“這就是一個鑽石一樣的小朋友,難能可貴。”
兩人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就成了無話不能談,無話不可說的朋友。迪曼跟著他的名字取了個中文名叫王誌“不知道他明不明白,我們是兄弟了。”
王誌很用心地嗬護著兩人之間這段不尋常的感情,他很珍惜有這麽一位小朋友,能陪著他度過一個又一個無聊、寂寞、孤獨的長夜。他能感覺到王淩對他釋放的情意“這是個真性情的小朋友,你有一分情,他有十分義。中國人講情義無價,義薄雲天,他就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
洋老師王誌在來年暑假的時候,跟王淩回了一趟家。洋先生的中文水平日益見長,普通的對話不在話下。兩人相跟著去了西安,去了兵馬俑,去了華清池。王淩一路當起了導遊、解說“兵馬俑還有幾個月才開放,還是找李叔、鋒哥才托人特許偷摸進去提前瞅了幾眼。老師還悄悄摸了摸兵馬俑,叫我給他照了張合影。洋老師就是不一樣,玩心重,什麽都好奇。”
去了鎮北,去了金雞灘,去了大海子,王誌開心得不行。興之所致,他又是騎馬,又是遊泳,還是裸騎、裸泳。洋老師的騎術不錯,浪裏白條也不錯。王淩舍命陪君子,跟著裸騎、裸泳了一回,瘋狂了一把,累得夠嗆。把吃好、喝好、玩好的洋先生送上飛機,王淩才鬆了一口氣。
一大家子人都很好奇這個洋先生,盡做些好吃的、好喝的款待國際友人。沐生樂不可支,一直形影不離、相陪相送,一路上說個不停,拉個沒完沒了,比王淩還熱情,同樣裸騎、裸泳瘋狂了一把,嚇得手腳抖個不停,跟打擺子似的。
送走了洋先生,王淩好好歇緩了幾天才緩過勁來。“這洋先生太喜歡鬧騰了,自由世界來的男人就是野性,就是奔放,真好。”沐生躺在炕上,翹著二郎腿愜意地說。王淩放下手中正念的書,沒好氣地說“你還好意思說,都是你跟著起哄、架秧子、瞎鬧騰的。都快把我累成餅餅攤腳地上了。”沐生嘿嘿直笑“你不也很配合,沒掉鏈子嗎,挺好。我在學校咋沒遇見這麽好的老師,真是遺憾啊。”王淩揶揄地說“你就知足吧,知足常樂。”沐生說“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在大海子湖心島曬太陽真舒服,自由奔放無拘無束,多好。”王淩不屑一顧地說“有甚好的,有你說得那麽好嗎,不就是在沒人的地方展開大字,裏外裏曬曬太陽消消毒嗎。”沐生鄙夷地說“沒文化,真可怕。洋先生是把咱大海子當地中海玩樂呢,你看他擺了多少古希臘的雕塑造型,看不懂吧。你呀,念曆史書念傻了。”
回了學校,王淩問了洋老師一個問題“曼哥,你咋不邀請其它人來家裏呢。”王誌光著上身穿個大褲衩子,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說“他們太拘謹了,包括你那位好兄弟懷遠。淩子,你跟你小舅有顆向往自由的心,有個自由的靈魂。走,一塊去洗個澡,好好給我搓搓背,我也給你好好搓搓。這兩天太熱了,每天要早晚各洗一回才好。”
兩人相幫著洗好、搓好,隻穿個大褲衩子在屋子裏晃來晃去,隨意地閑聊著。王淩說“曼哥,也不見你咋鍛煉,你咋這麽壯實呢。”王誌嘿嘿直笑“每天早上我天不亮就起來跑步鍛煉了,你沒瞅見罷了。要不,你也起早點兒,跟我一塊鍛煉,對了,你找個教練,咱哥倆學學中國功夫咋樣。”王淩說“我去打問打問,應該沒問題。”
他跟閆老師提緒了這個事情,閆老師想了想說“我去給你跟迪曼找個武術老師,沒想到啊,一個跨海來的洋人還能喜歡咱中國功夫,有意思。”閆老澆著花慢條斯理地說“好,很好,淩子,你怎麽跟這位洋先生攪和到一起的。”王淩幫著閆老澆花,邊跟他跟閆老師學說了一遍洋先生的奇人異事。兩人聽得樂不可支,閆老說“洋人就是洋人,跟咱想得不一樣。自由的靈魂,說得好。你外公就有一個自由的靈魂,他為了自由可以舍棄自己的生命,你也一樣啊。你們都是有真性情的人,真象啊,長得象,心性更象。我們這一代人有我們這一代人的活法,你們這一代人趕上了好時候,要有你們這一代人的活法,活得比我們更精彩,才對得起這個好時代。”
沒兩天,閆老師就把武術老師帶過來跟洋先生、土學生吃了個飯認識了一下。兩人就開始拜師學藝了,懷遠也被王淩叫去學武。三個好學生風雨無阻練了兩年多,洋先生很認真,練得象模象樣,王淩的身子壯實了許多,懷遠更是練得壯得象條牛,直到洋先生的離開,這個三人練武組才解散。
不知不覺已到了畢業季。從圖書館出來,轉了個彎,王淩準備去操場上做幾個倒立。最近覺得有些頭疼,偶而做了一次倒立,感覺好受多了,他就喜歡上了這件事情,越立越順溜,越倒越來勁。他來到操場正準備倒立,發現看台上孤零零地坐著個人,好奇心發作,他走到跟前一瞅“咋是王海兵,他一個人坐在這兒究竟想幹個甚嗎。”
他上前坐在海兵跟前,默默地陪著他。王海兵半晌才回過神來“淩子,你怎麽來了。”王淩說“你一個人坐在這兒想什麽呢。”海兵半晌沒吭聲,良久才幽幽地說了一句“我被二橫打了。”王淩立馬氣不打一處來,焦急地說“咋了,他為甚要捶你。”海兵茫然地說“不知道,當時我想出門,正好他進門,兩人撞在了一起,他就把我摁在桌子上打了一頓。”王淩想了想明白過來了,一時火冒三丈,憤怒地說“我曉得了,報複,這就是赤裸裸的報複。走,回宿舍,看我不捶死他個驢日下的狗東西。別怕他,欺軟怕硬的東西。今兒個非要跟他理論理論,討個公道回來不行。”
兩人相跟上回到宿舍,王淩見到懷遠就問“二橫呢,死哪兒去了。”懷遠茫然地說“沒見人啊,出啥事了。”王淩把海兵的事情學說了一遍,懷遠說“咋辦,等他回來捶他一頓。”王淩說“先睡覺,不信他不回來,誰先發現別一個人動手,叫醒我跟懷遠。”
一夜過去,二橫竟然沒有回來。接連幾天,他都沒有回來,偶而有人在校園裏見著了,他也不往跟前湊躲走了。王淩氣得牙根癢癢“這個驢日下的,還怪賊的。”
打那兒起,整個宿舍的人都不曉得他倒究在哪兒睡覺。王淩跟懷遠悄聲說“天算不如人算,這個賊東西,曉得回來沒好果子吃,幹脆狡兔三窟躲別的地方不回來了。這兩天太忙了,顧不上操心這事兒。幹脆今兒晚上叫上全宿舍的人去吃喝一頓,舒解舒解悶氣,也給海兵開解開解。”
中午的時候,王淩跟大家夥兒說了晚上請客吃飯散散心的事情,叫大家夥兒早點回宿舍,集合好去校外。大家夥兒都歡呼雀躍,都說該放鬆一下了,海兵欣喜地說“這幾天熬油點燈複習備考,太勞神了。”
中午吃過飯稍睡了會兒,王淩就跑去圖書館看書,準備加快速度,完成今兒個的複習計劃。他草草看完書,早早回宿舍等著,一進門就看見二橫在裏麵坐看。他冷冷地盯著他說“你不是不回來嗎,今兒個是哪陣風把你吹回來的呀。”二橫不好意思地說“你這股風吹的。”王淩愣了愣說“你啥意思嗎。”二橫誠懇地說“我今天專程回來跟海兵倒歉的。我帶著誠意來的,不動手,不打架,不幹仗。你要想打,就使勁往死了捶,我要還手就不是男子漢。你要如今想捶人,就來吧。”他站起來,上前幾步,站在王淩麵前,麵無表情,死死盯了王淩一眼,閉上眼睛,一付視死如歸,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看得王淩是又好氣、又好笑。
王淩一屁股坐在床上,等著大家夥兒回來。沒一會兒,宿舍裏的人陸陸續續回來了。海兵坐在王淩身邊一聲不吭,大家夥兒也都一聲不吭。王淩難為情地說“海兵,二橫說他回來是專程給你道歉來的,任打任罰,你說咋辦。”二橫站起身來,給海兵鞠了一躬說“海兵,那天是我太衝動了,我今天真誠地向你道歉,你大人大量,就原諒我吧。”海兵低著頭一聲不吭,王淩給懷遠使了個眼色。懷遠說“二橫,你想咋樣道歉,就上嘴唇跟下嘴唇一碰就想完事嗎。別說門沒有,窗戶都沒有。”二橫平靜地說“那你說咋辦嗎。”懷遠說“海兵,你倒說句話呀,哥幾個都聽你的。”海兵低著頭說“我聽淩子的。”王淩摟著他語重心長地說“這是你自個兒的事情,一定要你自個兒拿主意,出了校門進了社會,這種事兒多著呢,你要學會處理這種事兒。”海兵沉默半響說“既然已經這樣了,我也不痛了,就原諒他吧。”王淩說“這咋能行,不能這麽輕易放過他,任他胡作非為,輕描淡寫不解決問題,治不了他的病。要不這樣,說好今兒個我請大家夥兒吃飯的,咱現在就走。考完試,就叫二橫出出血,請大家夥兒再吃一頓咋樣。”海兵低著頭說“行吧。”
全宿舍的人出動去附近最好的飯館吃了一頓,王淩在席間示意二橫給大家夥兒敬了好幾圈酒,大家夥兒還是愛搭不理的,隻有懷遠心善,麵兒上還過得去。二橫又住了回來,可裂痕已經無法彌合,沒人搭理他。沒幾天,他又住出去了,宿舍的氣氛才好起來。
考完試當天晚上,二橫請大家夥兒吃飯,大家夥兒都推三阻四地找借口,隻有王淩拉上海兵跟懷遠去了。二橫席間訕訕的,一直很不自然。海兵自始至終沒跟他正麵說過一句話。“這梁子算是架上了,一時半會兒消解不了。”王淩心中暗歎。
他漸漸發現海兵喜歡鍛煉身體了,每次去倒立,都能看見他跑步、做俯臥撐的身影。他隻要見到他,就陪著他一塊鍛煉,跟他拉話,逗他開心“也不曉得這麽做對不對。也許世上的事情本就沒有是非、黑白、對錯,隻要無愧於心就好。”
畢業之後,海兵回了老家,王淩再沒有見過他“也許他在埋怨我沒為他出氣吧,也許他早已不再計較二橫那一頓暴捶了吧,也許他為生活所累,壓得喘不過氣來,早已淡忘我們這些大學的宿友了吧。生活有很多種也許,未來就是這麽鮮活,存在各式二樣的未知,等著你去發現,去感歎。”
王淩的畢業論文寫得很順暢,答辯同樣順利,考研也順順當當,曆史係第三名。閆老師見到王淩,臉上笑開了花“周末來家裏,好好樂嗬樂嗬。”王淩也開心地笑了,點點頭應承下來。
“精彩紛呈、浪漫自由的大學生活不知不覺就結束了。午夜靜思,好象什麽都幹了,又好象什麽也沒幹。瘋狂暢快過後,心裏總是空落落的。”沉靜了一段時間,王淩才明白這是自個兒的青春期過了,激情燃燒過後,需要沉澱一下。上研究生的這段時間,他深居簡出,整日埋頭在故紙堆裏,心靈反而安寧許多“大學四年犯了幼稚病,過度放縱,過於荒唐。人大了,是該收收心了。”他好好跟著相熟的學者教授實習,參加感興趣的課題“有閆老師在,誰都給幾分薄麵,一路綠燈。”見多識廣,參與了,親身經曆了,他才曉得名家、大家是咋做研究、做學問的“一二三四五,有一整套獨特的方式方法。一時三刻學不來,可借鑒一下總是可行的。”
上研究生這兩年,閆老師手把手教他,帶著他全國各地跑,還叫他代課上講台。王淩徹底成了閆老師的親傳弟子、得意門生、小跟班。
他抽空去看了兩趟懷遠,懷遠請他吃了海鮮大餐“我如今在青島的一個中學任教,有空常來。假期我也會去看你。啥時候得閑,我帶你到家裏看看,住幾天,認個門。你說巧不巧,二橫竟然也分在了青島,聽說他爹娘調動到了這兒,他就跟來了。見過幾次麵,也不橫了,沉穩了許多。這小子都成家了,你說這人奇怪不奇怪。”
王淩說“有甚奇怪的,成家了才算成人了,心有所屬,自然自重。你也快些成個家吧。”懷遠說“不著急,不著急,打光棍的好日子還沒過夠呢。”兩人喝美、吃美、拉美才分手,王淩連夜就走了“事情太多,閆老師就是個活閻王、催命鬼,一堆事兒等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