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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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往北吹!
    準備回鎮北過年,李曉一直忐忑不安“淩子,第一次到鎮北,帶啥東西合適呢。”王淩漫不經心地說“啥都行,爸媽常來上海,啥都往回帶,啥好帶啥。”李曉愁眉苦臉地說“那更麻煩了。對,帶些絲巾吧,又好看,也好帶。”王淩向兩旁偷瞄了一眼,猛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隻要帶你回去,就是最好的禮物。”李曉臉一下紅了,在他胳膊上捏住擰了半圈“討厭。”王淩疼得呲牙咧嘴,臉一板一本正經地說“你是領導,你決定就好。一切行動聽指揮。”他湊上去又在她耳邊悄悄說“領導的手段真狠,都青了。”李曉挽著他的胳膊揉了揉說“還疼嗎。”王淩仰著頭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一不怕苦,二不怕虎。男子漢大丈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李曉被他逗得咯咯亂笑“還想做打虎英雄,這輩子是別想了。敢囂張,搓洗板侍候。”王淩敬了個禮說“能行,一切領導說了算。”他又親了一口趕緊跑開了。李曉氣得直追他,又是要打、又是要殺,跑得累成了狗,立站在地上扶著腰直喘。王淩趕緊摟著他,給她捶背順氣。李曉摟住他的腰委屈地說“就曉得欺負人家。”王淩吻上她的唇,堵住她的嘴,來了個法式熱吻,李曉心裏軟成了繞指柔。這一刻兩人的身子緊緊地貼在一起,心也緊緊地貼在一起,無比依戀,無比溫馨,仿佛天地間隻有他們兩個人。這一刻他們與天地同在。
    過年的時候,王淩帶著李曉回了一趟鎮北,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李曉可沒老娘那麽彪悍,嬌滴滴的西安姑娘,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那種,行李基本上都掛在了王淩身上,前掛後背,手裏還拎著兩個。一路倒車回到家,沒把後生累趴下,喘了半天才回過氣來。
    準媳婦回家來了,一大家子人齊齊出動忙活,又是遞毛巾,又是端臉盆,炕上怕不習慣,咱在地上支桌子,擺盤子倒水,熱情得好像迎接外賓。沐生不在,王雁扛起了接待重任,整天陪著準嫂子東遊西逛,領略鎮北的風雪、黃沙。
    王淩向一大家子人匯報了在上海的工作學習進步情況,受到了家長的一致好評。其實王淩心裏透亮,一大家子人好評的是王淩開竅帶回來個俊婆姨,其它都是扯餡蛋,又鹹又香。王淩吃了不少好吃的,可沐生不在,總覺得少了些滋味“一大家子人身體都康健,爸媽還要相跟著回上海,呆了沒幾天就又回去了。”臨走一大家子人又正式吃了一頓見麵飯,又叫定親飯,千安萬頓把王淩一家子送上長途臥鋪車。
    李曉在鎮北過了幾天飯來張口,酒來抿口的準地主家小姐生活,感覺這家人還行“一大家子人其樂融融,挺不錯的。就是嗓門有點大,酒量有些大,鍋也有些大,啥都是大個的。好象淩子也是大個的,哪象個上海人。原先咋沒發現,回去再研究研究。”四人拎著大包小包的鎮北土特產,幾經周轉回到上海,一切又回到正軌。
    聽到王淩談上女朋友都快成親了,沐生忙活拾亂飛了回來。一到上海,他就埋怨地說“你咋都快成家了,也不漏個風聲給我,眼裏還有我這個小舅嗎。你可想好了,一見鍾情就是見色起意,日久生情就是權衡利弊,談情說愛就是一場遊戲,談婚論嫁就是一切放棄。問一問,你有沒有這個勇氣,想一想,你有沒有收起色心。問過了,想好了,那你就走進圍城,安安心心,穩穩當當好好過日子吧。”王淩笑嗬嗬地說“說得還一套一套的,都在哪兒學得呀。我想好了,不像你,整天飛來飛去,飄來飄去,不曉得心裏想個甚嗎。”沐生笑而不語,隻是一個勁盤問王淩的戀愛史,八卦的不行。
    聽說外甥要成親,信子專門在法國定了一套首飾。東西拿到手後,專程帶著劉震跑了一趟上海,代表劉家送上這份奢華異常的賀禮“一整套的卡地亞首飾,包括一對戒指,一付耳環,一條項鏈,一對腕表,一對胸針。”老兩口連說親家太客氣了,信子說“伯父、伯母,淩子是劉家的長孫,婚事得辦得隆重些。小時候大姐親我的很,這些年大姐一家人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如今若盡甘來,這都是應當應分的事情。這次婚事也是我們劉家來上海正式亮相的一個契機,婚禮一定要辦得盛大。能請來的人都請來,地點最好放在和平飯店。婚禮慶典,我在香港找好了一家頂級的禮儀公司籌辦,二老就不用操心了。這兩天淩子跟新人趕緊去香港定婚紗,定賓客禮服,照婚紗照,至親的禮服我也叫人量身定做了。”三人拉了半天話,越聊越投機。王淩一會兒看看李曉,會兒瞅瞅劉震,一臉無奈,一臉苦笑。
    劉震當仁不讓成了婚禮總策劃。小兩口東跑西顛,一切行動聽劉震指揮,叫飛哪兒飛哪兒,叫去幹啥就幹啥,累得夠嗆。李曉說“原來結個婚這麽累呀。”王淩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說“那高不高興。”李曉挽著他的胳膊親了一口說“風光無限好,就是太累人。不過我如今還想做夢一樣,不咋相信這是真的。”王淩一臉無語地說“我也覺得挺不真實,挺夢幻的。”
    老人們定下的婚禮日期是公曆“五月二日”。親友團提前就來了,入住了好幾個飯店。禮儀公司等備的細節到位,從婚車到捧花,能在上海本地采買的在上海置辦,沒有的東西都從香港托運過來。前前左右忙活了三個多月,婚禮如期舉行,盛大空前。各大新聞媒體都受到邀請,“香港福茂集團公司”來滬投資的消息不脛而走,上海辦事處也升級為上海分公司,準備設廠投產,拓展進出口貿易。
    這幾天夜深人靜的時候,新婚燕爾的兩人總也膩歪不夠。兩人回想著這幾個月的苦累,感覺隻要在一起,什麽都是浮雲,不值一提,還有種淡淡的甜蜜。盤點起來,婚禮當天,香港的一大家子能來的都來了,鎮北的一大家子能來的都來了,西安的一大家子能來的都來了,無錫的一大家子能來的也都來了,上海的一大家子能來的也都來了,當地的同事、朋友來了一大堆,京城的閆老師跟相熟的同學們也來了,當地的各界名流、商界精英、公家要員也請來不少。
    雖說婚禮熱鬧而嘈雜,小兩口累慘了。可再大的熱鬧也有結束的一刻,留下的是永遠灑落在記憶裏的鮮花和青春。王淩借著月光看著枕邊人,小心翼翼摸了摸她的臉,心裏漢了一口氣“別了,我的青蔥歲月。”
    繁華落幕,生活歸於平淡。兩人順風順水成了家,生了娃。兩家大人都是有大智慧的成精老人,沒那麽些為雞毛蒜皮小事斤斤計較的小肚雞腸,成天閑得沒事幹,整出一出又一出沒名堂一地雞毛的破事。大家夥都忙著幹大事呢,沒時間瞎耽誤那功夫。
    有了小娃娃的日子,小兩口忙碌又興奮,整天圍著小娃娃轉。大胖小子起名叫王霄,王淩自個兒心裏明白為甚給娃娃起個這名字“鎮北那兒有個大海子,海子裏有個人叫劉林。隔著萬裏之遙的大海,對岸有個國家叫美國,那裏有個人叫薛沐生。海水升騰為雨,雨積天空為雲,雲飄萬裏為霄,古稱霄漢,現稱雲霄,其實就是天上的水。”
    王淩跟阿拉兩人在學校裏各幹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命就是命,不以人的意誌、好惡為轉移,命裏犯衝的兩人終於還是懟上了。係裏有一個名額,準備提一個副教授,夠資格報名的有個,今年有競爭力的隻有兩個人,王淩跟李新毅。兩人各有優勢,王淩口才好、演講多、名氣大,發表的文章也不少,國際國內都有。李新毅本校研究生,人脈廣、根基深,研究功底紮實,文章寫得也不錯,發表的也不老少。
    幾經博弈,最終王淩領先評上了副教授。雖說來年李新毅也評上了,可王淩瞅見他打那兒起,臉就一直陰沉著沒晴過,好象隨時都能滴出水來,好象人人都欠了他三百兩黃金似的。“看他的眼神好象刀子似的,在我身上來回千刀萬剮。多大仇多大恨啊,至於嗎。”王淩心裏一陣冷笑。這兩個校園裏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大男人你看我不順眼,我瞅你不對付,一碰麵就感覺煩悶得很,可有兩個遠在海外的大男人日子過得很愜意。
    沐生跟戴維過得很逍遙很自在,世界各地啥地方都相跟著去,一邊做生意買賣,一邊看如畫風景。過一段,兩人就給王淩寄回來些照片“好象整天不幹生活,盡旅遊觀光了。顯擺,赤裸裸的顯擺。羨慕、嫉妒、恨啊,對,就辣辣他倆的眼睛。”他抱著娃娃跟婆姨相跟上去照相,照了一回又一回,滿月、百天、抓周,什麽日子都去照,照好就發給沐生跟老娘,看能不能把沐生氣死,把老娘樂暈。沐生更壞,壞到家了,居然寄回來個相機,還帶幾卷膠卷,附了一張便條,上麵寫了三個字“多照照。”這真是把王淩氣瘋了“這個王八蛋,咋還不回來看看我呢。”
    家裏有小阿姨看娃娃,李曉跟王淩工作上都挺忙的,家務活做的不多。爺爺、奶奶不在跟前,太爺爺、太奶奶在跟前。有了大胖重孫子,老兩口整天閑不下來,公司裏的事都沒那麽上心了。老兩口忙著逗重孫子,打起了小兩口的主意。王淩曉得爺爺奶奶的心思,對生意買賣沒甚興趣,就打起了婆姨的主意。
    李曉在單位混得不錯,領導對她挺器重。王淩的枕頭風吹得一天比一天猛烈,爺爺、奶奶在飯桌上也旁敲側擊個不停。在一家老小的轟炸下,李曉動了下海的念頭,思謀了好幾天,私下找人打問了一下“這幾年單位下海的人還真不少。”看著這形勢,李曉跟單位領導請了幾天假,找了個很爛的借口,說回老家看看父母,準備到自家的公司看看,試試看能不能適應。晚上跟老人家說了,爺爺說先帶孫媳婦一段時間,慢慢來,不著急。第二天,李曉跟著爺爺去了公司,爺爺跟她細細講了一遍生意經“其實也沒有太複雜的事情。本地有過去相熟的老兄弟、老朋友供貨,外地也有相熟的老兄弟、老朋友要貨,做了幾年又有些新結交的生意夥伴,生意做得不溫不火,卻也過得去。王家在老上海是做洋裝買賣的,有廠子、有店鋪,生意買賣做得不算頂好。幾代人的積累,家業還算殷實,起初被抄沒了浮財,後來又發還了些。老宅跟一家店鋪回來了,老兩口才想著重操舊業,做點服裝生意。這兩年鋪子雇人守著,又倒騰起了批發買賣。啥都倒騰,渠道多,生意很雜亂。時興啥做啥,啥賺錢做啥,倒也風生水起。租用了個庫房,進出貨都有無錫老家的人看著,沒出什麽岔子。老鄉也開了家分公司,由弟弟家的人經管著。”李曉見過幾麵,挺精幹、挺栓整的一個男人。
    李曉熟悉了幾天,感覺還行,就到單位跟領導說了家裏的情況。領導見挽留不住,也就同意放人了。上海人還是比較開明,好說話,講道理,也不過多打問別人家的家長裏短,過好自個兒的小日子才是硬道理。辦理了停薪留職,李曉叫上王淩把單位相熟的領導同事叫上,去大飯店吃了一頓大餐,又帶大家夥兒去歌廳唱了一晚上歌,算是答謝大家夥兒對她這個外地人這些年的關照。王淩唱歌唱得很好,從小跟爹娘練出來的,什麽歌都唱得有模有樣,感情充沛,中氣十足。李曉曉得男人唱得不錯,沒想到還真有些專業水準“看來在學校裏沒少登台獻藝。”李曉唱得也不錯,流行歌有幾首唱得還是蠻有味道的。領導跟同事們吃好、喝好、唱好,拉了許許多多的吉祥話,賓主盡歡,一個個盡興而歸。
    小兩口乘著月色,漫步在黃浦江邊。滔滔的江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不時有汽笛響起、輪船來去。外灘的夜景總是讓人有種懷舊的感覺,十裏洋場的味道曆經百年尚未褪色。王淩不禁想起當初外公來到上海,一個十五六的男娃娃是如何在上海開啟他新的人生的“打小沒見過外公,隻在家裏見過幾張外公的照片,什麽年齡段的都有,挺精神、挺栓整的後生。”王淩出於對外婆的留戀,一直想研究研究外公、外婆那個亂世發生的事兒。看了不少書,他感覺那個時代不比如今差,也是一個波瀾壯闊的大時代,而且亂世出英豪、顯佳人“外公、外婆的經曆本就足夠傳奇,也代表他們那一代普通人的掙紮、迷惘。有時間回老家再仔細跟外婆拉拉,看他們那時候到底是咋想、咋做的,應該很有意思。今後跟婆姨在這兒會有一個新的開始,又會發生些什麽有趣的事兒呢。”小兩口隻要在一起,就有拉不完的話,散不完的步。直到李曉走不動了,兩人才打車回家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