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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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往北吹!
初夏的草原最美,風小、草綠、花香。千雪打馬飛馳在草原上愜意無比。自打來了旅遊公司上班,心情漸好的她就迷上了騎馬,大姐手把手教她,一年下來就騎得像模像樣。打那兒起,隻要天氣晴好有空閑,她就騎上馬,繞著大海子,在草原上溜一圈。
她這回騎了不長時間就到了蒙古地界,有些騎累了的她正打算往回慢走,騎著的大黑馬不曉得為什麽發了狂,尥著蹶子原地踏步打轉,沒一會兒就狂奔起來,嚇得她爬在馬背上,用盡全身力氣夾緊馬腹,拉緊韁繩,尖聲嘶拉亂叫,沒跑多遠就被摔下了馬背,頭磕在地上,暈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個兒躺在蒙古包裏,一個人也沒有。她搖了搖昏沉沉的腦袋,感覺腦子還清醒,揭開被子,借著微光看看衣裳“穿戴齊整,沒甚事。”她想坐起來,就感覺渾身散架了一樣,一動就疼,就是起不來,隻好蓋上被子繼續躺著“這兒是哪兒啊,咋沒個人呢。”
她正迷迷糊糊疑惑著,一個熟悉的麵孔出現在麵前“雪兒,你咋從馬上摔下了來,幸虧遇上了鋒兒,不然就叫狼叼走了也沒人曉得。”劉月跪坐在她跟前,給她搭脈、摸骨、查看,問她這兒疼不,那兒疼不,上上下下摸了個遍“沒事兒,就是有些筋肉傷,好好安心躺著吧。我在這兒照應你兩天,歇緩好就跟我回去再休養。這段時間少活動,鋒兒,拿壺奶茶進來。”
沒一會兒,一個穿著黑皮夾克,腳上套著長馬靴的彪悍男人拎著個銅壺跟幾隻碗進來。他往地上盤腿一坐,從壺裏倒了三碗熱氣騰騰的奶茶放在地上擱著的托盤裏,自顧自端起一碗吹著喝起來“婆,剛滾好,有些燙,晾一會兒再喝。”劉月說“這是咱公司的千雪。”男人甕聲甕氣地說“聽舅爺提醒過。”劉月說“鋒兒,最近家裏咋樣。”古力鋒說“我爹前些年包了個礦,成天吃住在那兒,家裏好些人都在礦上幹生活。”劉月疑惑地問“我聽說煤礦不咋賺錢啊,不會賠了吧。”古力鋒說“不會,賠不了,隻要不出事兒,穩賺。你說的那是公家的礦。”劉月心中一動說“那咱家多弄幾個礦咋樣。”古力鋒想了想說“我跟爺爺跟爹都說說,聽聽他們的意見。趕明兒叫他們去金雞灘找舅爺商量,好長時間沒見了,去串串也好。”
沒一會兒,劉月端起碗喝了口說“剛好。”她端起另一碗說“鋒兒,過來搭把手,把鋪蓋拿過來墊著,把千雪扶起來。”古力鋒皺了皺眉頭,不情不願地過去把鋪蓋拿過來,又把千雪攬著扶起來,墊好後背,盤腿坐到了一邊。劉月拍了他一巴掌嘿嘿一笑“多大年紀了,娃娃都有婆姨了,孫子都有了,你家都傳七代了,如今啥時代了,還成老封建了。”古力鋒被說破了心思,尷尬地笑了笑,隻是一個勁兒喝奶茶。千雪一小口一小口喝著奶茶,心裏直發笑,笑這一大家子人的稱呼,笑這個老封建的男人“這個男人看上去還挺精神的,仔細瞅一瞅還挺順眼的。說實話,這就是個有明星樣兒的栓整男人。”
兩人又呆了一天,在莊子的親戚六人都來了,好好吃了一頓蒙古飯。席間,劉月跟鋒兒合唱了一首“敖包相會”,又唱了幾首鎮北酸曲跟蒙古歌,鋒兒拉了一首“賽馬”,唱了幾首蒙語歌,有一首叫“夢中的額吉”。千雪聽著聽著就入迷了“
透過朦朧的迷霧
太陽閃耀著迷人的光芒
向長生天獻上美酒
祈求可以夢見母親
向長生天獻上奶茶
祈求她等著兒子
我不知疲倦地望著遠方
那裏有我遠在天上的母親
她是我摯愛的信仰
無邊無際的草原
雲兒也會消散在天上
向長生獻上祝福
仿佛看見母親
在炊火上滾著奶茶
不知疲倦地也望著遠方
我遠在天上的母親
你是我摯愛的信仰
山的影子湛藍湛藍
淩亂地散落在大地上
兒子的心裏萬分焦急
如今兒子已長大成人
盼望回到您的身旁
我遠在天上的母親
您是我摯愛的信仰”
古力鋒的臉在篝火的映照下忽隱忽現,千雪聽著他唱著迷人的歌,拉著迷人的樂曲,看著他迷人的臉龐、迷人的憂傷,被這個男人深深地迷住了,不由自主地向他時不時瞄一眼。劉月看在眼裏,喜在心裏“這塊木頭咋才能開竅呢,婆姨去了好幾年了,如今男未婚、女未嫁,多好的一對啊。俊男靚女,多登對呀。咋看著鋒兒跟鋒哥一樣樣皆,都是身強力壯的猛男啊。是有七八分相似呢,過去咋沒看出來呢。”
劉月胡思亂想著,時間過得很快。篝火漸熄,曲終人散,她攙著千雪回蒙古包歇息。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就坐上高山的車,跟古力鋒告別回了大海子。
將養了十天半月,千雪才徹底好利索,重新投入工作。古力鋒開著大切諾基,拉著爺爺跟父親來了大海子,在湖心島度假村呆了兩天。千雪全程陪同,照應一家人的飲食起居,殷勤得連她自個兒都覺出了一絲異樣。王強瞅來瞅去也沒明白倒究咋回事兒,隻以為是為了上次人家救了她的事情表示感激。
王強寫了一封信發給信子,詳細介紹了鎮北煤礦的現狀跟前景,重點講了古力奇家煤礦的運營狀況。信子很感興趣,專程跑回來一趟。千雪跟古力鋒被劉月跟王強叫上,全程陪同舅爺考察,拜訪鎮北跟蒙古地界的公家人,初步達成戰略合作開發意向。
接下來的好幾年時間,古力鋒成了星海煤業公司的總經理,千雪成了總經理助理,一來二去,順理成章結為伉儷。兩人很低調,隻是領了個證,叫家裏親近的人過來,在大海子的十八人大包間開了一桌就算辦了。
吃完兩人的喜酒,劉月陪同母親跟強子叔回了鎮北,王強回了金雞灘,準備在農場轉一圈,看看有什麽疏漏跟新情況。千雪跟鋒子兩新人新婚燕爾,如膠似漆,過起了甜蜜的二人世界,在大海子住了好幾天。大家夥兒沒告訴其它人他倆在那兒度假,叫兩人有了一小段悠閑自在的時光。
千雪陪著他在大海子邊上吹風、觀花,看日出日落。沐浴著金色的陽光,千雪依偎在鋒子的身旁說“你為甚要跟我好。”古力鋒望著大海子上的飛鳥悠然地說“這個故事很長很長,你願意聽嗎。”千雪撫摸著他刮得鐵青的下巴說“我想聽一輩子。”
古力鋒親了她一下,撫摸著她的手說“這得從一個叫古力婭的女子說起,如果你看過老婆婆寫的《離人淚》、《人不寐》就懂了。”千雪一臉神往地說“我看過,姨寫的書還有叔寫的書我都看過,那可是我們旅遊公司員工的必修課。寫得挺好的,入情入理、神秘傳奇。”古力鋒自豪地說“爺爺是個勇毅、堅韌的人,頂門立戶開創了一個家族。我爹是個敢於冒險的人,一個人離家獨闖世界。在大海子邊上立莊子,在荒山上掘地開挖煤炭。白手起家,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煤礦有多黑你曉得嗎,我爹小年那會兒去別的煤礦幹過,差點兒死在那兒,親眼目睹了許許多多人間慘劇。他立誓要自個兒開個煤礦,想叫煤礦別那麽暗無天日,有一絲光亮,哪怕一星半點也行。他說,給礦工一條活路吧,別把他們往死路上逼。他這次願意鼎力相助舅爺收購煤礦,也有這份情懷在裏頭。他相信劉家人,我們一家子本來就是劉家人,血濃於水、情義無價。劉家從來沒有拿我們當外人,我們也是星海的一部分,你明白嗎。”千雪說“我明白。”
古力鋒接著說“那天我正要去大海子,就遇見到大黑,它還是我送去大海子的。我一個呼哨,它就不狂奔了。我上去一看,它的眼睛不曉得為甚被馬蜂蟄了個大包。我把他牽到水邊洗了洗就沒事了。我牽著它順著過來的路去查看,遠遠就看見你摔在地上,上去一摸,呼吸平穩,就是暈了過去。我把你抱上馬背,牽著大黑就回了莊子。把你安頓好,我就去大海子找大夫,在舅爺那兒見到了婆。婆一著急,就叫高山開車把她送過來了。”千雪狡黠地說“你就是好好的,穩穩當當把我放在馬背上,沒幹點兒別的啥。”古力鋒身子一僵,臉紅了紅,硬氣地說“沒幹啥。”千雪親了他一口說“老實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古力鋒尷尬地一笑說“我該摸得都摸了一遍,不該摸的可一點兒也沒摸。我不是擔心你如果骨折啥的,就不能動嗎。我發誓,這回說的都是實話。”千雪嗔怪地說“不老實,男人都不是啥好東西。”古力鋒一臉懵懂地說“我又咋了。”千雪不逗他了“接著說,老老實實說。”
古力鋒長出了一口氣說“女人太聰明不好。我看見你的那一瞬間就動心了,可又不敢動心,強忍著。在蒙古包裏強忍著,在大海子強忍著,在煤礦強忍著。我一遍一遍告誡自己,人家看起來三十出頭些,不會看上你個拖家帶口有孫子四五十歲的老家夥的,別做夢了,不然親戚都沒得做。直到咱倆搭夥幹生活,我才想明白一件事情,家裏人都盼著咱倆好上呢。我靜下心來想了又想,覺得你好象也有點兒意思。我就硬著頭皮一步一步接近你,跟隻過冰灘老謀深算的狐狸精似的,小心翼翼,生怕驚擾、傷害了你,生怕你遠離我斷了念想。還好,長生天保佑,你沒嫌棄我,照應我吃,照應我穿,照應我喝,照應好睡,我曉得你心裏有了我。我又不是慫囊包,敢愛敢恨的蒙古漢子從來敢做敢當,認準了,認定了,就絕不後退、絕不後悔。”
千雪撫摸著他的胸膛說“說得好不如做得好,看你往後的表現吧。我把身子交給了你,把心也一並交給了你。你不負我,我決不負你。”古力鋒舉手說“長生天在上,我絕不負你。你負我,我也決不負你。”千雪起身說“肉麻死了,走了,走了,肚子餓了,回去吃飯。”兩人在夕陽的餘暉下走進格桑花的深處,不見了蹤影。
過了沒幾年,正值秋葉金黃的時節,千雪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樂得古力鋒成天跟個神經病似的,一會兒去忙活個這,一會兒去忙活個那,看得千雪眼暈“你就不能消停些,這樣下去,好苗苗都能叫你務營蔫巴了。娃娃睡得好好的,別吵著了。快過來坐下,我跟你說點了正經事兒。”古力鋒乖乖過來坐在婆姨身邊說“想說什麽就說,今兒個咋瞅著怪怪的。”千雪拿出一本書說“抽空好好看看淩子寫的這本書,看完我再跟你說。”古力鋒拿過來瞅了一眼說“《雪落下的日子》,這書礦上就有一本。我去城裏頭看望喬老太太的時候,月大夫給了我一本,我早看過了。挺感人,挺好看的,我看著看著都掉眼淚了。你想說什麽就說吧。”千雪說“你咋看書裏那個女人。”古力鋒想了想說“挺可愛、挺可憐的,但願她有個好歸宿吧。”千雪定定地看著他說“我的過去跟那個女人很象,你咋看我。”古力鋒驚得差點兒把下巴掉下來,瞅了婆姨一眼,低下頭半晌沒吭聲,良久才抬起頭定定地瞅著婆姨的眼睛,堅定地說“我不管你過去經曆了什麽,我隻在乎你跟我往後能不能白頭偕老。隻要你願意跟我一輩子,我就不離、不棄、不放手。”千雪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個兒臉上,深情地說“好,不離、不棄、不放手。”古力鋒一把摟過婆姨用力抱著,兩人就這樣一直抱著,良久都沒有分開。娃娃的哭聲傳來,兩人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不約而同,起身奔向娃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