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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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往北吹!
    到了上海,他剛到出站口就看見了遠峰。兄弟倆扯著閑話上了車,遠峰開車把他拉到了一個常去的咖啡館。王淩心裏很疑惑,遠峰故作鎮定地說“先帶你去見個人再回家。”兩人相跟上進去,遠峰領著他在個僻靜的角落坐下,要了兩杯美式。等咖啡來了,他跟侍應生說“我們有話要說,不打招呼不要過來。”他喝了一口咖啡說“淩子,咱遇上了個麻煩事兒,你聽了一定要鎮定。”王淩說“哥,神神秘秘,吞吞吐吐的,家裏到究出了甚事了嗎。”遠峰看著他的眼睛悄聲一字一句地說“李曉不見了。”王淩噌地一下站起來,差點兒把咖啡打翻了“你再說一遍。”遠峰左右掃了一眼,站起身來,過去把他摁回沙發上說“淩子,千萬冷靜,慢慢聽我說。前些天我出差回來,發現李曉沒在公司,電話也打不通,就去了一趟家裏,老人家也不曉得李曉去了哪裏。我不動聲色在公司上上下下問了一圈,壓根兒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我給李妍、李勇都打電話問他們知不知道李曉去了哪兒,他們都一臉疑惑顯然是不知道。我把最近聯係的客戶都聯係了一遍,側麵提了一下李曉最近跟他們聯係過沒有,都說這些天沒聯係過,聯係了也打不通電話。我拿不定主意,隻好把你叫回來商量看咋辦。我初步判斷,有這麽幾種可能。她是不是去了什麽沒有手機信號的偏遠地方被大雨或者別的事情困住了。她是不是跟你吵架撂挑子不幹了,去哪兒散心去了。最後一種可能,她出事了。”
    王淩聽了遠峰說的這番話,腦子嗡嗡作響,頭腦中起了一股強烈的風暴。他心裏揪成了一團,萬分艱難地開口說“最近家裏很正常,我跟她最後一次通話很正常,十有八九出事了。”他端起咖啡一飲而盡,慢慢鎮定下來,強忍著沒哭出聲來,哽咽地咬牙說“走,去報警吧。”他站起身來,身子一搖三晃,差點兒軟倒在地上,遠峰趕緊過來扶住他。王淩擺擺手說“沒事兒,走吧,直接去離家最近的派出所。”
    兩人出了咖啡館,遠峰開車拉上王淩去了家門口的派出所。遠峰停車,王淩下車在派出所門口點了一根煙抽上,臉色蒼白,心裏灰敗得不成樣子“這都是什麽事兒嗎,人咋就莫名其妙不見了呢。這都過去七八天了,凶多吉少啊。”
    兩人在派出所裏報了警,所裏的人很重視,所長專門領著一個小後生接待了他倆。遠峰把這段時間掌握的情況學說了一遍,所長又盤問了一番,做了筆錄,王淩簽字正式立了案。所長殷勤地把兩人送出門“我們會組織人員盡力查找的,你們有啥線索也請第一時間告訴我們。”王淩為難地說“所長請留步,有件事情還請諒解,就是暫時不要上門去家裏。家裏的老人年紀大了,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叫老人知道這件事情的好。”所長說“能理解你們的難處,不到萬不得已,我們盡量不上門。如果需要上門,也會事先通知你倆的。”
    兩人千恩萬謝出來,王淩說“哥,咱在公司附近定個酒店吧。暫時不能回家,免得老人家擔心,不能叫他們曉得我回來了。你去家裏走一趟,就說公司有個海外項目要談,李曉緊急去了海外,越洋電話信號不好,不好聯係,叫老人家放心。”
    兩人開車去了公司附近的酒店,遠峰去前台開了兩間房。上了樓,兩人進了房間,把行李放好,王淩去洗了把臉,出來坐在沙發上,一根接著一根抽煙。遠峰開車回了一趟家裏,又趕緊拎著些水果、點心、快餐敲門進來,忙前忙後燒水、沏咖啡、切果盤。王淩說“哥,別忙活了。你曉得的事情多,李子這段時間喜歡去什麽地方,你好好想想。喜歡跟什麽人出去活動,你也好好想想。不能光指望公安,公安上有熟人的話也找找。”
    遠峰愣了愣,也坐在沙發上開始抽煙“淩子,你這些年沒在家,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有些事兒不知當說不當說。”王淩喝了口咖啡說“哥,我啥事兒都能挺住,你有話盡管說。”遠峰說“弟妹這些年打理公司的事情很上心,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公司的業務蒸蒸日上,她功不可沒。這幾年你沒在她身邊,雖說常來常往,可畢竟是兩地分居,相處不是很方便。我看弟妹的心情最近一段時間不太好,常叫上懷遠、浩子跟我去酒吧喝點酒,去迪廳跳個舞,去ktv唱個歌啥的。平日裏公司應酬也多,如今上海娛樂業一天比一天發達,她也常找檔次高些的娛樂場所接待人,人家也常邀請她去參加各式各樣的聚會。一來二去,她認識的人、接觸的人就很多,查找起來就很麻煩,跟大海撈針差不多。”
    王淩緊皺著眉頭抽了口煙說“我也常聽李子說起這些應酬的事情,你說咱這些年有啥結仇、結怨的事兒嗎。”遠峰仔細想了想說“都是些商業的正常往來,磕磕絆絆有一些,在商言商嗎。倒是沒跟啥人起大的衝突,結下什麽怨仇,咱也沒做那些沒品的昧良心虧心事兒呀。”
    王淩說“那你們常去哪些地方,咱晚上也去這些地方都走一遍,暗地裏查探查探。說不定有啥線索呢,總比幹坐著幹看著強吧。這事兒就咱倆去查,先不要跟懷遠、浩子他們明說。”
    其後的日子裏,兩人相跟上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查找線索,順便也在這些地方打發打發時間。王淩叫遠峰每隔一小時撥一次李曉的電話,期盼著有奇跡出現。一天天過去,公安上毫無進展,李曉就象空氣一樣憑空消失了。王淩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到最後都快絕望、崩潰了。他叫上遠峰天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胡吃海唱,借著酒精的力量麻醉自個兒。每次醉打馬虎地回酒店,他都需要遠峰扶著才能睡到床上。午夜夢回,淚水打濕了多少枕頭,又有多少次從夢中驚醒,他已經不記得了。他不曉得失去了李曉,往後的日子該咋活下去。他悔不當初,後悔自個兒去了海外求學,叫婆姨一個人獨守空房,一個人苦苦支撐著這個家,這個公司。他懊惱,他愧疚,他無地自容。可這一切都晚了,這世上從來什麽藥都有的買,唯獨沒有後悔藥可以買,可以吃。
    他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梳理婆姨常去的地方,終於鎖定了那個迪廳“那可能就是李子最後消失的地方。”他夜夜必去,旁敲側擊打問事情,跟迪廳的工作人員,跟來蹦迪的客人,打問一切有用的情況,可卻一無所獲,隻是更加確信這就是婆姨最後消失的地方“她出了這個門,究竟去了哪兒呢。”
    這天,正在酒店酣睡的王淩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他一打開門,遠峰就衝了進來,驚喜萬分地說“弟妹回來了,剛剛電話打通了,她正在家裏。”王淩一陣恍惚,猛一靈醒,忙活拾亂開始刮胡子、洗漱,裝戴齊整跟著遠峰飛奔下樓。他一刻也等不及了,心在撲通撲通地亂跳,心裏亂糟糟的不曉得該做些什麽。
    進了家門,他不管不顧飛奔上樓,推門進了房間瞅見婆姨,緊趕幾步跑過去摟住她,生怕她又不見了,生怕這是一場夢。他的眼淚如珠、成線不停往下流淌,婆姨也緊緊地摟住他,顫抖得好象秋風中的落葉一樣,瘦弱的好象隻剩下了一把骨頭。他上上下下摸撫著婆姨,喃喃自語“隻要人回來就好,隻要人沒事兒就好。”婆姨的眼淚也象開了閘一樣流個不停,夫妻二人就這樣相擁著、親吻著、撫摸著,相互慰籍著彼此。婆姨太虛弱了,竟然在自個兒懷裏昏睡了過去。他把婆姨輕輕地抱上床,整理好睡衣、被子,自個兒也躺在她身邊看護著一臉憔悴的婆姨。
    遠峰跟老兩口扯著謊,說著些善意的謊言,瞞哄著老人“平平安安回來就好,隻要人沒事兒,一切都會正常,一切都不是個事兒。”他心不在焉地跟老人拉著話,一拉就是好幾個小時。
    晚飯時分,王淩才下了樓。吃過飯,兩人出了門,又回到酒店,商量接下來該咋辦。拉了沒多久,王淩就說“哥,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咱收拾收拾,把房退了,各回各家。這些日子多虧有你,不然我都不曉得還能不能撐下去。你快回家去吧,嫂子估計都快急了,少不了埋怨。這事兒到此為止,不外傳、不議論。剩下的事兒就叫我來處理吧,公司的事情還得有勞哥多費心。”遠峰說“一家人客氣個啥,那咱收拾收拾走吧,我送你回去。”王淩說“能行。”
    兩人相跟上去公安局銷案,事先給熟人打了招呼,隻說去了山區,手機壞了,聯係不上,家裏人就報警了“這完全是個誤會。如今人回來了,沒事兒了。真是報歉,給大家夥兒添麻煩了。”好說歹說,這事兒就這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過去了。王淩要說心裏沒疙瘩那不可能“事情已經發生了,婆姨不想說,那就讓這個秘密永遠擱在她的心裏吧,不必強求。”打那天起,有人問起,王淩就幫著婆姨打馬虎眼兒,把事情遮掩過去。過了半個月,他回了底特律,繼續他的學業。李曉回了公司,繼續做她的生意買賣。一切風平浪靜,就這麽無聲無息地過去了。
    送走淩子,她很迷茫,也很慌恐,唯恐一夜醒來,淩子離她而去,這個溫暖的家分崩離析。過了一個多月,她打電話告訴男人她不小心懷孕了,王淩驚喜地說“那你趕緊處理好公司的事情就過來吧。不要跟人說,悄悄過來。咱在我這兒把娃娃偷偷生下來,上個美國戶口。”李曉說“能行。”她處理好公司的事情,飛往了底特律。王淩把婆姨接到家裏,精心照料著。他不再到處轉悠,收心寫論文,料理家務,嗬護著婆姨肚子裏的娃娃一天天長大。公司的事情,李曉過來的時候都安頓好了。遠峰很能幹,也很熟悉公司的大事小情,單獨挑起公司的大梁一點兒問題也沒有。她一門心思想把娃娃生下來,也不曉得是個甚想法,反正就想叫肚子裏的這個娃娃活下去“不管咋說,娃娃是無辜的,都是我的血肉,也許老天也是這麽想的吧。淩子沒說什麽,看他是真心對我跟娃娃好。這個好男子,我一輩子都不會放棄的。哪怕有一天他知曉了真相不要我了,不理我了,我也無怨無悔,不離不棄,任他處置。”她下定了決心,心情反而平靜下來,每天感覺著娃娃的脈動就很安心。每天瞅著淋浴在母性的光輝裏的婆姨,王淩也很激動“不管咋說,娃娃都是天使。”他時常貼在婆姨的肚子上聽胎動,給母子兩人念書、放音樂,唱歌、講故事,時不時就帶著婆姨去街上走走,吃點兒她想吃的東西。有苗不愁長,娃娃在底特律最好的醫院誕生了。王淩算算日子“九個多月,稍微提前了幾天,也算正常吧。”沐生跟戴維來了幾回,忙前忙後的,買了不少嬰兒用品。臨產的時候,父母親專程趕過來,侍應媳婦坐月子,當初霄霄生下來的時候也一樣。老兩口沒想到還會再有一個孫子,樂得整天合不攏嘴。兒媳婦出了月子,老兩口就依依不舍地回去了。沐生跟戴維,大舅跟舅媽,還有劉震這些兄弟姐妹都來了一回,王淩忙活著照著婆姨娃娃,接待各路神仙,痛並快樂著。
    過了這麽長時間,看著小海一天天長大,王淩的心平靜如初,從來沒提起、過問婆姨心中的小秘密“就讓那些都隨風飄散吧,隻要一家人開開心心在一起過日子,那些都不重要。”他跟婆姨抱著過了百天的小海,坐上遊輪去海上吹了半天風。李曉遠眺著一望無際、波瀾不驚、水鳥隨意來去的大海,心也在海風的吹拂下平複如初。望著海風,看著身邊的男人跟娃娃,李曉心裏平靜如水,覺得前一段時間是不是瘋了“人啊,一旦遇到事兒想不開,就會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有許多匪夷所思的行動。破罐子破摔,放縱自己。可人啊,不可能一直瘋狂下去,總有清醒冷靜下來的一天,後悔、害怕、恐懼當初的瘋狂、放縱。可倒究是害怕懲罰呢,還是害怕失去呢,原來丟了魂一樣、失魂落魄就是這個意思呀。我為什麽不害怕呢,沒有威脅嗎,沒有曝光嗎。如果那些都發生了,又咋樣呢。好象也不咋樣,不行就到一個人生地不熟,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來過嗎。但願一切隨風飄散吧,這樣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吧。難題就不要去碰、去解,最好塵封在歲月裏不要翻動吧。愛一個人就不要叫他煩憂,生活在陰影裏,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就好。就讓那些難以啟齒、難以忘卻的不堪盡快隨風飄散吧。陽光總在風雨後,明天的陽光會比昨天的更加燦爛。”
    從海上回來,兩人抱著娃娃又在沙灘上走了很久,直到昏黃的陽光徹底在城市的上空消失才開車回家。回家吃過飯,李曉哄娃娃睡覺,王淩去書房翻閱資料,撰寫論文。李曉端了杯咖啡過來,放在他的手邊,用手摁著他的後脖梗跟肩頭按摩。王淩拍拍她的手輕柔地說“累了一天,你先去洗洗睡吧,我再看會兒書,一會兒就過來。”李曉在他額頭親了一下說“你也早點兒睡。”他回頭瞅了一眼婆姨,點點頭。婆姨輕手輕腳關上門,他也沒了看書的心思,在電腦上打了一首詩,名字叫風的傳說“
    我是世界上的一縷風
    自由地在世間穿行尋覓
    陽光是我的伴侶
    流水是我的兄弟
    我穿行在山間叢林
    繞著每一顆樹送去春的信息
    我穿行在花間庭院
    吹起少女的紗衣
    撫上她嬌嫩的臉頰
    告訴她我想永遠跟她在一起
    一起去看大海
    一起去看流星雨
    可她沒有理會我的情意
    順著心的方向
    去追逐她自個兒的風
    去沐浴她自個兒的雨
    哪怕傷心流淚
    也無怨無悔
    隻因為
    她也是一縷零落世間的風
    一縷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風
    想自個兒去觸摸愛的真諦”
    寫完念了三遍,他覺得挺滿意,關燈出了書房,去衝了個澡,輕手輕腳回房間摸黑上了床。剛準備睡覺,一隻手伸進被窩摸上了他的胸膛。他翻個身,鑽進了婆姨的被窩。兩人赤身裸體摟在一起,不一會兒房間裏就響起了愛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