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隱藏在黑暗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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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之城!
老媽子說,也幸好是他沒來,其他夏家人也不在場,她與他姥姥才有機會將他那剛出世就夭折的哥,在後院挖了個坑給埋了。
對外就說是孩子在娘胎裏不足月,生出來時就斷了氣。
夏家也沒人來過問,反正家裏孩子本就多了,再多一個少一個的也不打緊,這事也就那樣過去了。
後來他娘將自己懷孕的那段時間,經曆過的事同他姥姥在一塊兒都捋了一遍。
其它的都還正常也沒什麽,平時她的吃食都是與同為丫環的夥伴們一起在傭人房吃的。
因為她主要是在廚房裏做幫工,飯菜也是自己做的,也不會有何問題。
最可疑的是大房太太知道她有身孕後,給她送過幾次湯水來,說是要給她好好的補補身子。
還有就是迎娶進門的那天席上,二房太太又端來了一杯米酒說是恭喜她嫁入夏家。
她本來想著有身孕不能喝酒,不想二房太太端著酒杯就是不肯放下。
當時也無人願意站出來為她擋酒,無奈她隻能接過來,打算淺嚐下即可。
可煙鬼新郎見她喝少了,就扒開她的嘴將杯子裏的酒全給倒進去。
她想吐出來也已然來不及,酒水一下就流進喉嚨裏。
當時煙鬼新郎隻是圖好玩,並未顧及到她還是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
後來,她再懷上其他子女後,其它幾房送來吃的用的,她都悄悄地倒掉或扔掉。
吃的用的全是自己親力親為,雖吃的不好,但生下來的孩子都是四肢健全,健健康康。
剛開始幾年煙鬼老爹圖他娘尚處在豆蔻年華又有幾分姿色才常去娘屋裏。
娘的歲數大了些,他們幾姐弟也一天天長大後,就再也沒見他爹來過五房的院子裏了。
煙鬼老爹的煙癮越來越大,總要伸手向大房二房要錢去買大煙。
而其它幾房供不起他的煙錢,加之他對家裏的婆姨也有些嫌棄了,想在外麵找更加年輕的。
除了大房二房,他也很少去其他幾房太太的屋裏。
夏老三倒是不會欺負他,也不會恥笑他是丫環之子,可可可是這悶葫蘆夏老三根本就不跟他玩。
他也不跟別人玩,從小到大,他都隻活在自己世界裏。
就如同現在,他就隻知靠在那裏睡覺,不和他一起出言反駁夏老二的胡扯。
夏四爺轉頭看了看夏三爺,他還是保持著最初的姿勢。
連一個翻身也沒有,臉上的手指印消了些,但仍有印痕在。
他不太明白在車上時,夏老三為何要跳車逃跑。
因為就算他跑了,他媳婦還有他兒子建國還在家裏呀,他就為了報當年之仇而丟棄家裏人不管了麽。
何大小姐的事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從未見他提起過。
雖說他因那件事深受打擊,成了一個廢人。
但自從他兒子建國出世後,他不也戒掉那些壞毛病了嗎。
還以為他不再計較當年之事了,結果還是放不下啊。
想到這裏,他又看看夏二爺,他知道夏老二心眼多,鬼點子也多,一肚子壞水,也不知此時,他又打著什麽壞主意。
反正二房人就沒一個是好人,夏老二更不是什麽好鳥。
夏家之所以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與他們幾房人爭家產就脫不了幹係。
想到這裏,他心裏不由的有些生氣,但他又不知在生氣什麽。
於是用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身子往後一倒,躺在身後的稻草堆裏眯上了眼睛。
不再理會夏二爺,沒一會兒,鼾聲便從稻草堆裏傳了出來。
夏二爺見老三,老四都不再理睬他,覺得很是無趣,便也背靠身後壘起來的裝有糧食的粗麻袋閉起了眼來。
第二天,沒人來理會他們,到了飯點就有人把飯食給他們送來,吃了就睡,要上茅房時,就拍門,自會有人領著他們去。
雖說被關在倉庫裏,沒床也沒被,但天氣還未見涼,和衣靠著牆角睡也不覺冷。
除了地上硬一些,晚上蚊子多點,其它倒也還好。
經過一天一夜的休息,他們三兄弟的疲憊已消去,精神頭恢複了不少。
夏三爺受傷的腳還是有些腫,他將衣服裹成一大團塞進嘴裏,上下牙關死咬著。
忍著痛,自己用手把錯位的骨頭給捏了回去。
就算這樣,也疼得他出了一頭的冷汗來。
接著他取出隨身帶著的銀針,在傷腳周圍的穴位上各施了一針,促進血液循環,淤血消散。
腫脹消下去了許多,也沒之前那麽痛了。
第三天早上,倉庫木門“ 哐啷吱呀”一聲輕響。
隨著門被推開,一道黑影背對著門外已大亮的光線,走進門來。
他進門後沒有去拉吊在門邊的電燈開關繩結。
這人的臉隱藏在暗處,他看著還在熟睡中的夏家三兄弟。
跺著步走到了屋子裏一處牆角的陰影處。
他腳上穿著的是一雙軟底膠鞋,踩在地麵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他將身形也一起全部隱藏在了牆角黑暗中,杵在那裏,連呼吸聲也聽不見。
他正在猶豫要不要先叫醒地上,仍在熟睡著的三人。
抬起手來,摸了摸今早剛刮過胡子的下巴,思索著。
說實在的,他一直都挺舍不得刮掉臉上蓄了好幾年的絡腮胡子。
以往每次思考事情的時候,就總會用手邊捋胡子邊想事,這麽多年了,早就養成了習慣。
手摸上光禿禿的下巴時,才想起家裏的那個婆姨說他如今是甲清府的一把手了,在外要注意形象,就幫他把胡子刮了。
他悻悻然地放下想捋胡子的手,在衣兜裏掏出一盒紅色硬殼的香煙來。
點燃了一根放到嘴裏抽了起來,煙頭的亮光在黑暗籠罩著的屋子裏時隱時現。
這人就這樣吸著煙,看著地上睡得橫七豎八的三人默不作聲。
他正在考慮要不要給躺著三人先來一個下馬威。
但又想讓他們就這樣睡著,可以讓他多看一會兒。
黑暗中,看不清他眼裏透著何種目光,但一定不隻一種,而是有很多種情緒不斷的相互交織著。
過去多少個年頭,有些記不得了。
他早已忘記了地上這三人原有的相貌。
眼前的這三人也早已褪去了年青時的青澀模樣。
歲月不饒人,都老了,大家都老了。
這三人之中,哪個是夏老三,老五不是說夏老三打了他,他一生氣就把老三,老四都給抓來了嗎?
他將目光從還在睡熟的三人身上緩慢的移過,最後在牆角處停了下來。
那人側著的臉上還有手指印,腳脖上還用布條綁著,看來這人就是夏老三了。
老五前晚提到過,夏老三中途跳車逃跑,腳崴傷了又被小卒們揍了一頓。
可這人看起來是那麽的蒼老,頭發花白,臉上的皮膚黝黑還布滿了皺紋,手指也如同枯樹枝般。
整個人就似在田間勞作了一輩子的老農。
怎麽又會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英俊瀟灑,溫文儒雅的夏家三少爺呢。
他到底經曆了什麽,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太可惜了,真可太可惜了。
這時,門外由遠而近的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以及對夏老三的惋惜。
有人來了,來的人還不少。
這人眉宇間的川字紋微微皺了皺隨後又展開。
他沒想到小卒們去搬張桌子和幾張椅子,這麽快就搬來了。
小卒們搬著桌子進門時,桌子邊與門的木板不小心磕碰了一下。
聲音挺大,把地上躺著的三人給吵醒了。
夏家三兄弟睡眼惺忪的先後坐起了身子。
突然看到這麽多身穿藏藍色衣褲的小卒們抬著桌子椅子一窩蜂的進來。
有些發懵,還沒從之前的睡意中回過神來。
這些人將桌椅放到屋子中央的空地上,擺放好後便就在門邊靠牆的位置,一字排開,雙手直垂於兩邊腿側站立好。
這時,從屋內牆角的陰影裏,緩緩地走出一人來到桌前坐了下來。
夏家三兄弟這時才發現了這人原來早就已經這屋裏了。
不知這人在黑暗處待了有多長的時間。
這人來了也沒叫醒他們,那他站在那裏幹什麽?
僅僅是來湊個熱鬧,打個醬油?
還是這人本身就是個變態,喜歡欣賞別人睡覺時的樣子?
兄弟三人頓覺背部有些生寒,頓時困意全給趕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