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冥靈 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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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靈執劍!
此刻山林唯一的狹小崎嶇山路上,灰衣大氅男子停下推動木車的步伐,平靜的眼眸泛起一絲波瀾,望著麵前從一團霧氣中逐漸顯露的身影。
“誒,我可不是找你打架的。”
噌。
從霧氣中走出的人影聳聳肩,手上火石迸濺,點燃一旁早就搭建好的柴木,柴木堆中緩緩冒起一縷輕煙,接著火光冉冉升起升起,將人影的麵貌暴露在火光之下,露出一張十分俊郎的臉龐。
劍眉星目,高鼻梁,薄嘴唇,這樣一張五官分明俊郎的臉龐,按理說怎麽都不可能擺出一副猥瑣賤兮兮的模樣。可灰衣大氅男子麵前這人偏偏能把自己一張俊俏的臉龐弄得使人心生不悅,覺得分外油膩。
“我叫崔水雲,流水的水,浮雲的雲,至於江湖的外號就不說了,挺不好聽,也不出名。”
崔水雲主動伸出手,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嘴角近乎誇張的笑意更濃,眼睛彎成笑眸,不停聳動著眉毛。
灰衣大氅男子麵無表情,亦無任何動靜。
“不要挺著這個幹巴巴的臉,在這黑不溜秋的煙隴山山林看著怪滲人的。不過如果你不忙的話,不如坐下來烤烤火,休息休息?”
崔水雲見灰衣大氅男子沒有任何伸手的意思,訕訕搓搓手收了回去,臉上的笑意未消減半分,指了指篝火旁早就鋪好的草墊,看樣子早已經準備多時了。
“你究竟想幹什麽。”
灰衣大氅男子的語氣沒有疑問,目光直勾勾望著不停躲閃著眼光的崔水雲,同時也在打量著崔水雲身上的其他地方。
挺拔的身姿,寬闊的肩膀,隱約能看見後背上的柄首,卻不知是何種兵器的柄首。
“咳咳,聊聊天。”
崔水雲輕咳兩聲,有些虛心的說道。
“改日吧,今日我還有事要做。”
灰衣大氅男子並沒有從崔水雲身上感覺到丁點殺意,反而灰衣大氅男子還從這人身上感受到一抹故人的氣息。所以灰衣大氅男子說完這句話後,打算無視掉崔水雲,推著木車準備離開這裏。
“今日的事情不急。”
“急。”
“不急。”
“急。”
這簡單的對話,突兀讓灰衣大氅男子心中刹那冒出一股無名之火,令灰衣大氅男子右手兩指微閉攏,雙眸波動的情緒更加劇烈。
“看來你真是那個人。”
崔水雲抬眸望著嘴角滲血的灰衣大氅男子,臉上猥瑣的笑意漸漸褪去,浮現出漫不經心的挑眉表情,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坐在篝火另一側。
“逃避可不會解決任何問題。”
這一句話讓正欲繼續行走,不理會崔水雲的灰衣大氅男子腳步一頓。
“隻會讓問題越來越麻煩,比如淵天山。”
一瞬間,篝火飄動,殺意四溢。
“有些事你還是不需要知道的太多為好。”
灰衣大氅男子的情緒罕見出現了波動。
“你怎麽不繼續保持平常心,一座山名便能讓你的心境破壞,也太容易讓人猜測出你的來曆。”
崔水雲微微側頭輕笑一聲,背後的兵器驟然出鞘,極為猛烈的刀氣將這四溢的殺意壓製,崔水雲身上的氣勢渾然一變。
灰衣大氅男子也看清了崔水雲手上的兵器。
是一柄環首刀。
但不同於一般環首刀的單麵開刃,這柄環首刀是雙麵開刃,刀身纖長挺直,厚脊,長約過一米,柄首長環內刻著繁瑣圖案。
“我從來沒有想過掩蓋自己的來曆。”
灰衣大氅男子身體緊繃,後背微躬,手肘驟然發力,不僅躲過了崔水雲倏忽出手的一刀,並且還趁勢用手肘攻向崔水雲的胸口。
但崔水雲並不是省油的燈,硬生生能停住本應前衝的身體,同時手掌驟然拍下,讓灰衣大氅男子這一擊重肘反受其害,差點踉蹌倒在地上。
“如果人口中說話的話如果能盡信,那朝廷衙門也沒有存在的必要,刑部那些的刑具也該悉數廢除。”
崔水雲悠哉悠哉地望著略顯狼狽的灰衣大氅男子,雙眸中閃爍著一絲莫名的光芒。
剛才灰衣大氅男子那一記重肘看似平常,其實時機卻抓的異常巧妙,剛好是崔水雲舊力未去,新力未生,身體失去平衡的刹那。
隻是可惜薑還是老的辣。
“那你究竟想要對我做什麽?”
崔水雲本以為灰衣大氅男子的情緒會開始變得劇烈波動,誰知道灰衣大氅男子臉上不僅沒有出現任何惱怒氣憤的情緒,甚至連剛才波動的情緒都瞬間變得平靜。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鬧劇。
崔水雲一挑眉頭,饒有興趣望著灰衣大氅男子。
“你已經猜出了我身份,想必也知道我不會對你下殺手。牧醫穀有位醫士,名為崔淡淡,我舊日曾被她醫治過,剛好知曉她有個哥哥,名字叫做崔水雲。”
灰衣大氅男子平靜走到篝火旁坐下平靜說道。
“你調查過我?”
灰衣大氅男子背後忽然湧起濃烈的殺意,同時冰冷的刀尖已經抵在灰衣大氅男子的脖頸。
而就在一瞬間灰衣大氅男子意識驟然凍結,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應。
灰衣大氅男子望著篝火的眼眸略顯暗淡,濃烈刺骨的殺意完全將灰衣大氅男子鎖定,後脖頸的刀尖已經滲透他的肌膚,陣陣血珠滲落。
“你行走江湖不是孤身一人,你殺人,你妹妹救人。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有仇家順藤摸瓜找到你妹妹,你又該當如何?”
灰衣大氅男子忽然輕歎了一口氣,本應該完全動不了的灰衣大氅男子緩緩轉過頭,目光對準崔水雲。
“你是在威脅我?!”
噔。
“你覺得這是什麽,這便是什麽。”
灰衣大氅男子對於幾乎要將他整個後頸削掉的刀尖視若無睹,看著麵前的篝火,火光四射,柴薪被燒得啪啦作響。
“你就算能說服我,也保不住那個小姑娘。”
崔水雲收刀入鞘,低眸看著灰衣大氅男子的鮮血淋漓的後頸,重新將刀收回於身後,轉身來到灰衣大氅男子麵前,坐在地麵,挑眉單手搭在膝蓋上望著灰衣大氅男子說道。
“她可不是一個人。”
灰衣大氅男子聽言,卻是輕笑搖頭低語。
“未必你是說她身邊蘇家那個不像讀書人的讀書人?也不知蘇家遭了什麽孽,祖孫三代,一代不如一代。”
崔水雲搖搖頭似乎是替洛州潁川郡的蘇家擔心。
“你又是為誰辦事?或者說是江湖勢力,還是朝廷。”
灰衣大氅男子沒有回答崔水雲的問題,而是平靜望著崔水雲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朝廷裏可也不是死板一片,別有用心的人可不少。江湖朝廷又有什麽分別?隻要有人,哪裏都一樣。”
崔水雲聳聳肩往篝火裏添柴說道。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
灰衣大氅男子忽然輕聲道。
崔水雲添柴的手一頓。
“無論過了多少年,他們始終還是惦記著長生。看在你妹妹崔淡淡的份上,今日你引我心魔,阻我去路之事,也就算了,略施小懲。”
灰衣大氅男子緩緩站起身,大氅飄揚,崔水雲這時才發現自己手腳不知為何不能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灰衣大氅男子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灰衣大氅男子背後驀然冒出一道虛幻的影子。
“你我都知道,長生……向來都不是好事。”
灰衣大氅男子手指輕輕點向崔水雲的後頸,一滴猩紅鮮血從指尖滲出。
崔水雲這才想起灰衣大氅男子的隨靈。
乃冥靈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