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神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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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誤投!
蘭娘入了內室,卻見母親將她拉至妝台,上麵正放著一尊“點翠鎏金釵”,還不待說什麽,卻又見徐媽媽呈上了一條藕荷色十二幅湘裙,正是用江南進貢的“瑩光絲”織成,上繡百蝶穿花,一個個瑩瑩如玉雕,美不勝收。
“母親……”還不待蘭娘言說,她便被王氏壓著進去換衣,精心打扮。約莫兩刻鍾後,一位恍若神仙妃子的少女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小王氏看著自己的女兒,怎麽瞧怎麽歡喜,口中說道,“我的兒,隻你這一身,定是會在花朝節上豔壓群芳,奪得花神之名。”
蘭娘羞道,“母親快不要折煞女兒,閨閣之中多有嬌客,比女兒容貌更勝一籌者,也不在少數。”
徐媽媽卻笑道,“蘭姐兒卻是說笑了,便是有你一般相貌的,多半也不能有你這般品格。”
因而走上前去,為蘭娘理了理衣裙下擺。
小王氏又同蘭娘交代了許多,一柱香後,遊荷打了簾子讓蘭娘出來,恰巧看到王氏院裏的桃花開了,樹上正停著兩隻黃鸝鳥,嘰嘰喳喳,互相啄羽。
蘭娘因歎道,“便是這兩隻小生靈也有情所依,偏我是這樣一番命格。”
正是,“嬌美人懶梳妝,白負了韶華流光,十五日遇貴客,報春鳥定情緣。”
及至十五日,天朗氣清,碧空上些許浮著幾抹遊雲,雖是春日,竟憑空添了些暑氣來,小王氏因怕姑娘們失儀,特在馬車內布置了兩三冰盆消暑。
明珠正由汀芷扶著上車,卻聽到身後傳來聲音,“二爺到了!”
隻見維懷身著玄色騎裝,正牽了一匹棗紅色的馬來,邊走口中邊叫嚷道,“明知道我最討厭這些事情,偏還要我來!”
明珠因笑道,“如今家裏隻有二哥得閑,今日便勞煩二哥了。”
維懷這才看到明珠,瞧見她穿著一身綠色襦裙,挽著一條白紗披帛,滿頭烏發隻有些許珍珠點綴,卻顯得清麗無雙,竟叫他怔了一怔。
明珠見他不答話,以為他還在生那日的氣,便笑著要去拉他的手。
卻見他一個閃躲,口中諾諾說道,“你穿、穿著這般,到了郊外,行走肯定不甚方便。”
言罷便立刻自顧自地走開了。
蘭娘坐在車上,正巧看見這一幕,瞧見明珠尷尬,正要言說,卻見若娘披著件素色披風趕來。
若娘見明珠還未上車,便笑道,“明珠妹妹可是在等我?”
明珠訕然,笑道“姐姐先請。”
及至二人上車,瞧見蘭娘這番打扮,哪裏還有什麽不懂的。隻明珠先前在洛郡,便有一些匠人師傅,也尋不來各種珍寶材料,因而隻覺得蘭娘頭飾華美異常,想起自己不過隻用珍珠綴發,因歎道,“蘭姐姐這一副頭麵好生漂亮,與你真是相稱無二。”
蘭娘笑道,“妹妹以珍珠飾發,更是心思別致。”
若娘聽著,強自撐了一絲苦笑,她既沒有一個侯爺父親,也沒有一個郡守爹,頭上這隻金釵也是從母親妝奩裏拿的,虧得母親送她出門前還說這是雙鳳纏枝的好花樣,卻原來不過是沒人要的破爛貨色罷了。
又看到蘭娘的衣裙在日光下閃閃發光,內心更是落寞,心道,“都是侯府嫡女,隻怨我沒有一個好爹罷了!”
待到了萬佛寺,三位姑娘依次下車,因蘭娘要參選花神,便讓徐媽媽陪著若娘明珠在寺外遊玩,自己並遊荷紫蘇先進了萬佛寺。
隻見一個老嬤嬤笑著走上前來,身後跟著兩個端著托盤的宮女。
嬤嬤站定,瞧著麵前的少女,說道,“老身姓魏,今日受長公主所托,特來迎要參選花神的小姐們。”
隻見蘭娘屈膝一禮,遊荷紫蘇見狀趕忙跟著行禮。
魏嬤嬤見狀,微微笑了下,略微福了福身,又問道,“不知姑娘是哪家小姐?”
蘭娘隻答,“家父齊恩侯謝守道。”
魏嬤嬤稍點了點頭,看向右側那名宮女手裏的托盤,上麵正是一本花名冊,那名宮女答道,“嬤嬤,應是在此。”
隻見魏嬤嬤打開名冊,又問道,“不知小姐姓名,芳齡幾何?”
蘭娘頷首,鎮定答道,“民女名叫謝蘭娘,今年一十五歲。”
魏嬤嬤核對了名冊,見蘭娘所答無誤,又說道,“勞煩姑娘抬起頭來。”
蘭娘抬首,目視前方,隻見她脖頸修長,渾身一股如蘭似麝的香氣,叫魏嬤嬤也不由一讚,好一位端方佳人。
魏嬤嬤又看向冊子裏的小像,核查無誤後,便由左手邊那位宮女呈上一方小印,蘭娘瞧著,心下惴惴,因她是第一次參加‘花神選’,雖母親已著人打探了參選流程,可她未曾想到竟是長公主身邊的魏嬤嬤親自來驗選。雖她一向以長姐自居,但畢竟不過剛成年,因而此時她手心已是汗濕。
待魏嬤嬤蓋下小印,取了一份文碟給她,“小姐收好,今日的比試都要憑此函入內。”
“謝過嬤嬤。”蘭娘福身,目送魏嬤嬤一行人離去。
“姑娘,我剛剛幾乎要嚇死了,這嬤嬤見了姑娘居然連禮都不行……”不待紫蘇說完,她便被身邊的遊荷噤了聲。
卻聽蘭娘長舒了一口氣,輕聲斥責道,“她原是長公主的乳娘,便是聖人見了她也是要尊一聲嬤嬤的,哪由得你在此放肆!”
她瞧見紫蘇這般直率樣子,不由得頭痛無比,又想到已將徐媽媽安排給了明珠二人,隻得說道,“紫蘇今日萬不可多言。”
紫蘇憋了憋嘴,隻好忍住了。
卻說明珠若娘兩人,與蘭娘分別後便在正德街上逛廟市,因她二人年紀相仿,又正是好動年紀,不一會兒若娘便將煩心事一拋腦後,與明珠一道看著街頭雜耍。
徐媽媽年紀大了,腿腳不靈便,跟了一會兒便不成了,隻得說道,“還請二位小姐慢些,媽媽我實在是跟不上了。”
卻見汀芷笑道,“前麵有一間茶肆,媽媽不若在那裏歇歇腳,由我和綠蕪(若娘侍婢)陪著小姐們逛便好。”
徐媽媽氣道,“這可不好,莫說小姐了,怕是你們兩個小丫鬟連自己都看不住,丟了你們是小,若是小姐丟了,便是你們老子娘被發賣了也是換不回的。”
明珠聽了,見徐媽媽腿腳實在不便,心道不可再為難她,因而對若娘說道,“若娘姐姐,我也有些累了,不如咱們在前麵的茶肆歇會兒?”
隻見若娘戀戀不舍地瞧著玩雜耍的人,說道,“好罷。”
待幾人到了茶肆,剛點了幾杯冰飲,正要飲用,卻見一道人影如風一般衝將進來,口中叫道,“小二,來壺薄荷冰水!”
後麵跟著個小廝,氣喘籲籲地追來,“二…二爺,可算找到您了。”
此人正是謝維懷,隻見小二忙將冰水取出,可他連杯子也不用,直接將冰水一飲而盡。
徐媽媽瞧見是謝維懷,忙從矮塌上起身,口中說道,“懷哥,怎可這般飲水,這是要傷身子的!”
又看他臉色紅得滴血,以為他是同誰打架了,一時間急得不行,慌忙道,“懷哥可是與誰爭執了,怎麽出了這般多汗,可有受傷?”
卻不想謝維懷正累著,喘氣都嫌費力,哪裏能答得上話。
那小廝見狀,忙答道,“二爺原是逛廟會來著,可巧碰到王少爺、張少爺他們,便一同下場蹴鞠了幾局。”
徐媽媽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和那小廝半扶著將維懷攙到了矮榻上休息。
明珠若娘見維懷如醉漢一般癱倒在榻上,一時想笑又不敢笑,隻得忍住。
又見維懷麵上大汗淋漓,明珠想道,“怕不是他還在生我的氣”,因而從袖子裏抽出一方帕子來,替他擦著汗水。
沒成想若娘看了這一幕卻笑出聲來,“明珠妹妹,你對我二哥可真好。”
明珠略微尷尬,卻見謝維懷聽了,不知又犯到了哪根神經,忙推開明珠的手,低聲道,“我自己來。”又拿過了明珠手中的帕子,胡亂在臉上抹了幾下了事。
徐媽媽見了,還有什麽不明,心道,“卻原來家裏這個霸王也是動了春心,知道害羞了。”
又怕明珠尷尬,忙接過了謝維懷手裏的帕子,笑道,“懷哥這一身汗氣重,帕子已然是髒了,不若讓老奴收著。”
維懷卻不吱聲,明珠冷眼瞧著,答道,“既如此,便勞煩媽媽了。”
正是,“惡霸王懷春,扮冷麵閻王,小兒女心事,不知與誰人說。”
萬佛寺內,各家貴眷少女均被安排在紫金閣內侯考,選花神可不僅僅是挑一個相貌,雖然大興皇室皆是顏控,但是對於女子的才學,品性也是有一定的考量。
本朝以來,受孝頤皇後影響,女子入學讀書已蔚然成風,因此舉凡世家貴女,除吟詩作對以外,於《四書》、《五經》也要有些許涉獵。
此外,孝頤皇後擅騎射,更是打的一手好馬球,她推崇“野蠻女子體魄”,以為女子不應過分嬌弱,應當強身健體,習一些防身之術。
因而,時下對女子評判,雖仍以顏色為重,然對於女子才學和品格也愈加看重,‘花神選’正是依據這幾條而設立,考核共分三場,第一場為文試,第二場為武試,而第三場,則仿效春闈,為殿選。
孝頤皇後在時,每年的殿選便是由她來主持,她去後至今日,‘花神選’已停選三年,今年的‘花神選’,聖人便托付給長公主主持。
蘭娘正在飲茶,紫蘇和遊荷侍立兩側,卻聽到身後一女子道,“蘭妹妹,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