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章 “我不是錢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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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小草見司鬱終於鬆口,肩膀微微一聳,臉上浮現難掩的雀躍。
    她不自覺地向司鬱身側靠近,胳膊貼緊,一時間整個人像剛得了糖的小狗般,
    眼神明亮,動作黏稠。
    她歪著頭,圓溜溜的眼睛裏映出室內柔和光線,興奮勁兒藏不住,嘴角微翹。
    手指在膝蓋上搓來搓去,帶著點孩子似的急切,
    時不時悄悄朝司鬱瞄兩眼,像在盤算什麽心思。
    總覺得彼此氣氛親近許多,她腳尖輕點水麵,
    水波暈開,仿佛離抱大腿已然不遠。
    司鬱用指尖輕輕撥弄果盤裏的一塊西瓜,動作漫不經心。
    在燈光下,她的手指停頓片刻,又將果塊滑到盤邊。
    斜睨著錢小草,眼神冷淡,沒有主動拉開距離。
    兩人的胳膊緊貼,皮膚間傳遞細微熱度,池水的香氣隨空調微風飄動,屋裏變得安逸懶散。
    邊上嶄新的浴巾折得規整,環境安靜,隻有偶爾窸窣聲呼應室內輕快氣氛。
    錢小草見司鬱不反抗,指尖無意識在毛巾上磨蹭,嘴角輕揚,心底一點點鬆動。
    嗓音斷續嘮叨起來:
    “你知道嘛我小時候特別羨慕女強人——那種誰都得聽她的,霸氣又讓人喜歡。其實吧,我一直想變成那樣,但我媽我爸總說我長得要弱些才嫁得出去。”
    說到這,錢小草伸手反複擦掉臉上的水珠,拇指在顴骨上逗留幾秒,
    眼神稍稍低落。
    空氣裏略顯局促,她把頭發別到耳後,
    仿佛有些不自在。
    司鬱嗤笑,動了動嘴角,視線微偏:
    “你這德行,女強人算不上,倒像女流氓。”
    錢小草抬起頭,笑意加深,眼眸裏透出俏皮神色:
    “流氓也好呀,女流氓有什麽怕的?隻要有人罩著我,那我哪兒不能橫著走?”
    說完,她俯身把腦袋輕輕頂在司鬱肩膀上,假裝撒嬌試探。
    水珠在額頭滑落,她眨了下眼,聲音裏透著討好的心思:
    “反正以後就跟著司鬱姐姐混啦。誰敢欺負我,我直接找你告狀!”
    司鬱側頭看她一眼,眉毛輕揚,語氣疏遠:
    “誰願意收壞蛋。”
    錢小草臉色一變,兩隻手抓住自己胳膊,做出委屈模樣。
    嗓音壓低:“司鬱姐姐~你別這麽說嘛,我又不是壞蛋……而且我認真反省過啦!其實我們倆完全可以當很好的姐妹,你脾氣好、人漂亮,我能撒潑給你治潑皮,要是真碰上麻煩,還能躲在你背後。”
    司鬱低下頭,不動聲色,淺色發梢垂在肩前,臉上沒有情緒波瀾。
    燈光映照下,她的眼睛略微收斂光彩,嗓音平穩:
    “什麽姐妹,最多也就是認識的人。”
    錢小草自來熟地又挪近半步,腳尖輕蹭,聲音低低響在矮桌旁,
    眼睛裏全是乞求和倔強:“你肯定嘴硬!其實我進門那會兒就盯上你了,你的氣場,比電視裏那些大老板還厲害!”
    司鬱挑了下眉,手指將西瓜塊捏起,遞到錢小草嘴邊,目光不帶笑意:
    “少拍馬屁,快吃吧。省得你嘴沒個停。”
    錢小草揚起下巴,嘴巴張了張,剛想咬果塊,故意用牙齒輕掐司鬱手指。
    溫熱觸感從指腹傳到掌心,司鬱臉色瞬間沉下來。
    司鬱猛地抽回手,將毛巾扔到邊上,眸光裏透出淩厲,“找打嗎?”
    她用毛巾利落擦過指腹,動作迅速,沒有一絲遲疑,像嫌錢小草的口水沾了毒。
    錢小草趕緊吐舌笑了一聲,肩膀一縮,做出討饒姿態。
    她低頭埋著腦袋,扭身去啃西瓜,聲音悶悶的:
    “不是故意的啦姐……主要你實在對我太好了!”
    司鬱翻了個白眼,輕哼一聲不再搭話。
    她抬手倒滿一杯酸梅湯,舉杯細細抿著,動作緩慢而隨意。
    錢小草坐在池邊,兩隻手用力拍在自己的腿上,
    雙腿輕晃,鞋尖時不時踩著池水裏的石頭來回摩擦,
    一下子深淺都帶著點隨意。
    低頭時,池麵映著她臉上的笑容,隨著動作微微起伏。
    她眼珠轉了轉,趁司鬱不留神,悄悄把那條毛巾從她指縫間抽走。
    毛巾在她手裏舒展開,她稍一頓,下意識撚了撚布料邊角,不等司鬱反應,
    就舉起來貼近司鬱的脖頸,一點點擦去水痕。
    手指動作極輕,連自己的呼吸都憋慢了。
    溫熱的毛巾邊緣貼上司鬱的頸側時,司鬱的肩線隱約繃緊,眉心收攏。
    她的手臂向後撐了一下,但最終沒有出聲阻止,隻是靜默,對眼前的動作默許。
    兩個人挨得很近,坐在浴池角落的石台上。
    隱約的水汽浮在周圍,池麵的蒸汽把四周朦朧了一圈。
    錢小草幫她擦著水珠,還一邊歪著頭聊天,語速時快時慢。
    聊著家裏的各種趣事,她有時故意壓低聲音,湊近一點,問:
    “司鬱,你有沒男朋友啊?”
    隨著話音落下,她輕撫袖口,目光偷偷瞥一下司鬱的臉色。
    司鬱掃了她一眼,慢慢道:
    “問那麽多幹嘛?我才不要給你介紹對象。”
    錢小草嘴巴一撇,往後一靠,表情立刻切換,抓住自己的膝蓋晃動:
    “不是的啦,我就想知道,要是以後你交了男朋友,我會不會成電燈泡呢?”
    池麵劃過細碎的水波,司鬱低下頭,唇角勾起一道諷刺的笑,
    比之前冷淡又添了點耐心:“我又不著急要。”
    錢小草動作一僵,眸子睜大,好像沒想到這個回答。
    她眨眼幾下,隨後踮起腳尖,裝模作樣地眯起眼看司鬱:
    “那司鬱姐姐,你喜歡哪種……不,哪種人呀?”
    聽見這句反問,司鬱的指尖輕點了一下身旁的池沿,
    將毛巾握在掌心,微微挑眉道:
    “優秀的,有事業心的,高一點的,長得漂亮的比我高的。”
    錢小草立刻低頭,視線落到手上。
    她拎著毛巾邊角旋轉小半圈,肩膀內扣,囁嚅幾句:
    “其實我覺得,也沒幾個人能配得上姐姐你吧……”
    司鬱盯著她手中的小動作,目光在她彎曲的手臂與低落的頭發間流轉,
    突然收拾起嘴角,難得輕輕翹起一個笑,很淡,不留痕跡。
    這一瞬,錢小草仿佛捕捉到了什麽,猛地抬頭,兩眼變亮,整個人撲過來,
    撲騰著摟住司鬱的胳膊,揚聲喊:
    “司鬱姐姐你在笑!你真的笑了!是不是最喜歡我這樣的?!”
    司鬱早有準備,迅速一抬手,掌心抵在她額頭上,牢牢將她隔開身體,
    任由她掙紮也越不過界。
    她咬咬牙,壓著聲音:“別鬧,再鬧我可真把你踢進水裏。”
    錢小草根本不買賬,抱著司鬱腰肢,笑聲在濕漉漉的夜色中分外清脆:
    “我不怕,我就賴著你!你踹我我還在你門口哭一天一夜,非要你哄!誰讓你以前救過我,還給我送果盤聊天呢……”
    司鬱瞧她這副撒潑勁兒,終於按住她鼻尖,揉了兩下。
    臉色柔和了不少,卻沒開口反駁。
    她剛鬆手,錢小草便又靈巧地溜過來,
    順勢摟住她的胳膊小幅晃著,不肯鬆手。
    “司鬱姐姐,不如以後你罩著我吧!我們做姐妹,比那些亂七八糟的男人強一百倍!”
    司鬱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眼睛闔上一瞬,吐出一聲歎息,
    聲音低懶:“你可拉倒吧。跟你做姐妹,還得防著你偷我的果盤。”
    錢小草眼睛閃閃發光,毫不猶豫點頭,
    語速加快:“果盤歸你獨享!你說了算,絕不搶!”
    司鬱沒有再繼續搭腔。她低頭隨意抓起毛巾,在指尖盤繞片刻,
    忽然將毛巾甩進水裏。
    毛巾濺起零星漣漪,虛浮的泡沫碰撞著池壁,空氣安靜下來。
    遠處傳來些微水聲,像夜風下人的腳步聲壓在軟簾外。
    兩人的談話聲消散在這個安靜的空間,有些壓抑的期待感漸漸滲透在池水間。
    過了一會兒,錢小草抱著膝蓋靠近,聲音低低,
    “司鬱姐姐,你……你真的,會罩著我嗎?”
    這次,司鬱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直接應答。
    水汽氤氳間,她眼皮微微垂下,表情未有任何起伏。
    錢小草睫毛一動,見司鬱沒作聲,也沒顯出不耐,反而愈發貼近。
    她每隔幾分鍾便往司鬱身邊蹭一下,或故意耍賴講個糗事逗她,
    希望能換得對方一笑,短暫的沉默裏帶著幾分親昵的堅持。
    “你不知道,我以前有一次為了給我妹買牛奶,路邊摔個大跟頭全身泥,結果回去被說不體麵。我媽還說讓我給那個吳瀾再送點禮,讓人家多看看我……”
    她說著,把握的水杯在瓷池沿碰了碰,指甲無聲地劃過表麵,反複描著一道不易察覺的圓痕。
    嘴角勾著,聲音含著沒能釋懷的力道,敘述裏混著點難以咽下的東西。
    廚房上的燈把她側臉打得發亮,水蒸氣已經散開,
    隻餘下濕潤的空氣和隱約透過來的熏香,
    在這靜謐裏,她的低語像是埋藏已久。
    指尖摩挲瓷邊,動作一圈接一圈,沒有停下。
    司鬱沒有打斷,靠著流理台,視線偶爾聚焦在錢小草的動作上,
    眉頭輕蹙後又慢慢鬆開。
    她時而抿一下嘴唇,不動聲色地觀察對方神情,
    臉上始終保持平穩,隻是眼神中偶有波動。
    片刻間,空氣沉下來。
    司鬱終於直起身,倒了一杯新的酸梅湯,側過臉問:
    “你媽會催你也正常,要真是奔結婚那邊,家裏能不看重?”
    錢小草哼了一聲,把水杯墊在掌心,
    手背微微發緊,隨口頂了回去:
    “姐,說真的,要是正常的催婚也就罷了,但是他們真的很討厭,本來大學也不讓我上的,就是吳瀾幫我我才去上的大學,一畢業就被家裏管住,研究生也沒念,錄取通知書被他們藏起來撕了。”
    司鬱轉身,手指繞過衣角,兩眼盯著她,語氣冷靜:
    “沒想過跑嗎?既然他們是那種人,當初畢業為什麽回家。”
    她的語調很輕,隻讓聲音在封閉的小廚房貼著牆壁流轉。
    說話時,肩膀線條繃直,表情變得更淡。
    錢小草晃了晃杯子,水波很淺地蕩起細小漣漪。
    她感受到對方的質疑,但沒有在意,反而換了隻手托腮,低頭盯著台麵落下的水霧。
    “當時是他們說我媽媽病危最後一麵把我騙回去的,然後就沒收了我的證件,我本來找機會逃出來了,但是他們又用我的妹妹威脅我……”
    說到這裏,錢小草吸了下鼻子,把杯子擱遠點,手悄悄捏了捏大腿。
    司鬱偏頭,那些超出理解的家庭瑣事讓她短暫移開視線,
    望向窗外夜色。片刻後才開口:
    “那然後呢?”
    廚房突然安靜下來,隻剩下擺鍾滴答滯後地走著。
    錢小草見司鬱眼神無聲地靠近自己,皺了下眉,呼吸短了一拍。
    不知是激動還是情緒衝撞,她講得更快了些。
    “我想找吳瀾幫忙,但是吳瀾忙著山莊真的顧不上我也聯係不上了,我沒辦法,家裏給我相親了幾次,都是男方沒看上我,或者隻想養我當情人,爹媽一見我攀不上高枝就急了,讓我最次也得釣個吳瀾那樣的金龜婿……沒辦法的,我真的沒辦法,我妹妹現在還在他們手裏。”
    她說著,下意識地將指節敲在台麵上,聲音略帶發顫。
    司鬱側身靠欄杆,低眸,視線掃過錢小草放在腿上的手指:“你妹妹多大了?”
    “今年十九。”
    司鬱稍頓,嘴角拉近一絲若有若無的笑,語氣低下幾分:
    “你看起來,才像那個十九的。”
    她隻是隨意一說,目光從錢小草臉上遊走,發現這個人其實透著學生的稚氣,
    許多地方都顯示出年紀裏沒有的青澀。
    哪知道錢小草第一時間怔住,
    下一刻情緒崩開邊界。
    錢小草瘋了一樣地哭了出來。
    “我不是錢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