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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婆丟了兩條腿，不過八婆對此並不擔心。八婆更擔心的是，要怎麽離開。
    我也擔心這件事，要怎麽離開？
    “我來想辦法。”
    七公說道。
    那個黃沙匯聚的怪物，是個沙人。隻不過因為狂風呼嘯，吹得沙人看不出人形，像是一個沙丘。
    沙人，是七公的畫筆畫出來的。
    七公隻要有畫筆，隻要有時間，總能畫出一些有用的東西來。
    沙人重新把七公和八婆抱進懷裏，迎著風頭繼續向前走。沙人的懷抱裝不下三個人，我隻能跟在沙人的屁股後麵向著目的地前行。
    目的地，遠在風沙肆虐的沙漠盡頭。那是湖，還是海？
    陰沉的天空下，煙波浩渺，看不見盡頭。
    呼號的狂風，從水麵上呼嘯而來，掀起滔天的巨浪拍擊到沙岸上。發出轟然的巨響。
    湧上沙岸的浪花破碎了，向著水麵流回去。隨即又被接踵的巨浪推回來，推回到沙岸上。
    七公把八婆從沙人的懷裏抱到地上，抖落八婆頭上的黃沙。八婆看著黑沉沉的天空，黑沉沉的水麵，仰起頭向七公問道：
    “接下來我們要怎麽辦？”
    “我來想辦法。”
    七公衝著八婆露出笑容，幫助把擦幹淨臉上的塵土，然後從懷裏拿出畫筆。
    完成使命的沙人，隨著七公畫筆的挑動，變回一堆散沙。隨著狂風被吹走了。
    七公沾著浪花，在沙岸上描繪著，漸漸地畫出一條兩頭尖翹舢板小船。
    八婆看著小船，又看著七公。臉上的表情明顯就是“這能行嗎？”
    隻是，事已至此，不行也得行。
    除非想一輩子困在這無望絕地裏。
    我們要去的地方，迎著狂風呼嘯的方向，沒辦法掛風帆。隻能靠著自己的力量奮力搖槳。
    我把八婆抱進小船裏，囑咐七公照顧好八婆，把小船推進了水麵。
    搖槳太慢了。
    我把鎖鏈的一頭拴在了船頭，跳進水裏拖著小船往前走。
    水很冷，足以把人凍到失去知覺。
    可是我不怕啊。我這渾身，火熱著呢。
    要不是水麵上有艘船，船上載著七公八婆，我都想試試看能不能把這裏煮成一鍋熱湯。
    能夠讓我們離開無望絕地的地方，究竟是怎樣的。是一座界碑，還是靠著念動符咒可以開啟的傳送門？
    其實，七公也不知道。
    無望地這種地方，原本就不是什麽好去處。不會有人想要到這裏觀光遊覽，來去自由。
    我走在冰冷的水底，暗流湧動。
    水色映著天光，到處都是黑沉沉的，看不見什麽。
    也無所謂要看見什麽。這片水域，幹淨得連浮遊生物都不會生長。所以根本不用怕撞見什麽。
    但很可能會踩到什麽。
    踩在我腳下的東西，明顯不是沙質的地麵。
    踩在我腳底下的如果我說，是洗手盆中用來堵住下水孔的皮堵，你信嗎？
    當然，就算那東西真的是堵住下水口的皮堵，個頭也不算小。
    我伸出腳四下試探著。
    十幾米的直徑是有了。踩在上麵，發出嘭嘭的回音。
    下麵是空的。
    我正打算俯下身，伸手仔細試探一下。那東西突然就裂開了。
    這就像裝滿水的洗手盆，突然打開了下水口。湍急的水流裹著我，吸進那個大口子。
    我拚命地往水麵上遊。
    我倒不是怕被淹死。
    屏住氣，不用呼吸，在水底下呆了這麽久我也沒被淹死。
    我是擔心坐在小船上的七公和八婆。
    我想遊上水麵。可是裹挾著我的水流，卻根本不給我機會遊回到水麵上。
    不隻是我。
    就連波濤洶湧的水麵上，也隨著湍急的水流，出現了一個飛速旋轉的旋渦。
    旋渦卷著舢板小船打著轉。船上，七公抱緊八婆。八婆仰著臉，跟七公四目相對。
    小船傾覆過來，把兩個人倒扣進水裏。
    這裏就是連通外部世界的通道？還是我一個不小心，踩漏了什麽？
    從水麵上旋轉而下的湍急水流，在水麵與洞口之間形成一條來回搖擺的水柱。
    我拚命掙紮著，不讓自己卷進水柱，卷入那個大口子。
    我得找到七公和八婆。
    不管洞口的另一端連接著什麽，我都不能再讓這老兩口，脫離我的視線。
    眼看到七公和八婆的身影，隨著搖擺不定的水柱盤旋而下。我甩出手中的鎖鏈。鎖鏈掃過旋轉的水柱，纏住七公的腳踝。
    我把鎖鏈的另一頭纏在自己身上，拉動著鎖鏈，連同七公和八婆纏在了一起。
    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搖擺的水柱把我們三個人卷了進去。
    據後來在場的目擊者說，平靜的湖麵先是冒出一些細小的氣泡，接著，就有大朵大朵的水花湧出來。水麵下湧動的水流，驚擾到湖魚，紛紛向著岸邊遊走。讓在岸邊垂釣的幾個老漁友還頗為興奮了一番。
    緊接著，隨著嘭地一聲悶響，一道水龍衝破湖麵直衝半空，迸濺的水花甚至落到百米以外，公園外麵的馬路上。
    “你看過西遊記沒？”
    一個垂釣的漁友問記者。
    “西遊記裏有一集，就是小白龍出世那集。小白龍嗵地一聲從水裏冒出來。跟那個一模一樣。”
    “是三個。”
    旁邊一個漁友向記者糾正道。
    感覺到自己受到質疑，之前那個人衝著他的夥伴吆喝道：
    “你這個人，平時不讀書，連電視也不看。唐僧怎麽會有三匹白龍馬？白龍馬是西海龍王的三太子。照你的說法，西海龍王下生的三個兒子，一個沒跑了都給唐僧他們當馬騎了。那西海龍王還不得絕後？”
    那個漁友又一次衝著記者糾正道：
    “是三個。嗵地一聲，飛到天上去了。嚇死人了。”
    電視台的報道，是公園人工湖底的淤泥，常年淤積產生了沼氣。因為偶然因素被點燃，發生劇烈爆炸。索性沒有造成人員受傷。
    電視裏，當然沒報道隨著竄上半空的水龍，還噴出了三個大活人。
    沒有證據。
    就連湖邊釣魚的那幾個漁友都各執一詞。是噴出來三個人、一個人又或者就是一道水柱上了天。
    當時已經時近黃昏，光線暗沉。加上附近除了那幾個釣魚的，再沒有其他旁觀者。更別說，有人掏出手機現場錄像了。
    我跟七公八婆，掉進幾十米外的樹叢裏，摔得那叫一個瓷實。
    但至少，我們回來了。回到這個熟悉的世界裏。
    我跟七公八婆，在樹叢裏一直待到華燈初上。
    我們這身打扮，除了髒不說，還透著怪異。雖然我們可以不必理會路人投來的目光，但是如果引起警察叔叔的好奇，就會很麻煩。
    眼見天色已晚，我背起八婆，跟著七公一起往市中心走。
    隻要能順利回到老鍾的公司，就沒事了。至少能洗幹淨身體，換身幹淨衣服。
    最主要是，要讓老鍾夢破，牛二馬三他們見識一下我的新麵孔。
    要不然，萬一哪天在馬路上遇到，一言不合動起手來，不就成了自家人打了自家人了。
    畢竟，我現在也是有本事的人了，不一定會比牛二和馬三低。
    我問八婆：
    “牛二和馬三，能有多厲害？”
    八婆像是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哼哼地笑起來，說道：
    “收拾你，還是沒問題的。”
    真的假的？
    我心中暗自慶幸。
    幸虧沒自比夢破，要不然還真出糗了。
    走進寫字樓大廳，又看見那個穿著保安製服的中年人。
    那個人，能看見活人，跟他們打招呼。他也能看見死人，比如我第一來到老鍾公司時。
    那個中年保安，幫我們叫來電梯，神情肅穆地衝著我們點了頭。
    電梯門關閉的一刹那，八婆說道：
    “公司出事了。”
    從那個保安的神情來看，我也覺得公司有事情發生了。
    可是還有什麽人，膽敢去老鍾的公司找麻煩？
    老鍾，可是冥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