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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磊是一個聰明人。
    之前，石磊做的行當是金融投資。也就是代替客戶，買賣股票、從事大宗商品的期貨交易。
    買賣股票這種事，就是在跟資本市場鬥智鬥勇。抓住別人看不到的機會，衝進市場賺到錢，趕快跑。
    稍有不慎，就會被資本市場吃掉。渣都不剩。
    不相信？
    資本市場，零和交易。所尊崇的唯一信條，就是殘酷的叢林法則。
    在那個市場裏，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這個規則從沒改變，也永遠不會改變。所以想要賺到錢，就想辦法把自己變成一條大魚。
    問題是，按照資本市場的體量，上億的資本進入市場，也爬不上食物鏈的最頂端。所以還是有被更大的大魚吃掉的危險。
    所以從事金融投資這個行當，真的需要一顆格外聰明的大腦。以及超人的膽量。
    石磊，膽量足夠大。要不然，也不敢從客戶那裏騙取上千萬的資產用來揮霍。
    那可不是寢室同學買了瓶可樂，你趁他沒注意，偷喝了一口。就算被發現，頂多挨一巴掌。
    上千萬塊錢，多少人別說擁有，一輩子連見都沒見過。
    石磊，就敢把它花了。
    所以，不但膽子大，也能豁上。
    石磊常年在金融市場裏摸爬滾打，腦回路都比一般人的多。這樣的一個人，不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道理？
    上千萬的窟窿捅出來，堵不上，你覺得自己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所以我覺得，石磊從一開始就已經想到，自己最壞的結果，是被人幹掉。
    當然，石磊最後也真的是被人幹掉了。
    所以，現在我要問出那筆錢的下落，石磊會不會說？
    我看著石磊，覺得我更應該想想，如果石磊堅持不說，我又能有些什麽手段，逼他說出來。
    我當然要拿回那筆錢。
    那筆錢，是公司的。無論出於什麽原因，都不能被人據為己有。
    石磊抬起頭看著我，半晌說道：
    “在我說出那筆錢的去向之前，你能先聽我說說我的事情嗎？”
    你的事情，你要我自己當年做出的事情，表示懺悔嗎？導致客戶上千萬的虧空。
    我看著石磊，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丫不是拿著公司的錢，去填補之前客戶的虧空了吧。
    經過這麽多年的審視、捫心自問，終於發覺自己當年的作為，是何等的不恥，又給客戶帶來了怎樣無法愈合的傷害。
    所以就拿著公司的錢，去補足了當年留下的虧空，也算是給那些被他傷害的人，一份遲來的道歉。
    問題是，那是老子的錢！
    石磊緩緩說道：
    “我當時那個客戶，國企來的，帶了上億的資本。名義上是企業需要相應的期貨交易，用來規避國際大宗原材料市場的溢價風險。但實際上，賺到的錢，也都是被那些當官的私自分掉了。”
    石磊說著，抬頭看了看我。
    “做我們這個行當，時間長了，都會或多或少帶上些賭性。尤其一波行情跟下來，賺了錢，就更加覺得除了自己的手段高明，幸運女神都格外垂青自己，眷顧自己。所以，我們就動了歪念頭。”
    房間裏，所有人全都靜靜地聽石磊在講他的故事。
    “所以，有一次我們做完一波行情之後，我那個客戶，就說要慶祝一下。我們兩個人，就飛去香港了。在那裏吃了午飯，盡情瀟灑之後，我們兩個又去了澳門。”
    石磊說著看了我一眼，接著說道：
    “我們，去了澳門的賭場。”
    賭場？
    我看著石磊。
    我聽說過一句話，叫十賭九輸。
    我並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因為像我這樣，麻將都打不好的人，從來都不敢玩錢。
    “我們去了澳門的賭場。”
    石磊接著說道：
    “開始的時候也蠻順的。我們也跟著越玩越大。有輸有贏中，玩到下半夜。回去仔細一算賬，發現其實已經賠了幾十萬。
    我當時就覺得，賠就賠了吧。權當花錢買了一個過癮。以後別再碰這東西就行了。可是我那客戶，卻覺得很窩囊，想在第二天去翻盤，又覺得手裏的錢不夠用，就讓我想辦法。
    我能有什麽辦法？而且我當時挺生氣的。我做完一波行情，替他掙了錢。他卻非領著我來賭場試手氣，害得我跟著賠了錢。賠的那些錢，是要我自己出的。於是我就從交易戶頭上調出資金交給他。
    第二天一下午，他就賠了個精光。他跟我道歉，說一定想辦法歸還。我說不用的，反正是你公司裏的錢。你要還，就還給公司行了。他才知道，我挪用了公款。”
    石磊深深地歎了口氣，半晌接著說道：
    “其實，資金數目並不大，也就幾百萬。他卻告訴我，他不知道該怎麽還，接著就指責我，挪用公司交易頭寸，是在犯罪。我當時也火了。我一波行情給你掙得錢，都不止幾百萬。是你非要賭，要翻本，手裏又沒錢。所以，真要是有事你也是主犯，我頂多算個從犯。
    他就慌了，說這麽大的事，搞不好要槍斃，不敢再回去。跟我說他想找個地方躲躲。我當時就覺得，至於嗎？別說幾百萬塊錢，就是上千萬又能怎樣，我又不是沒見過大錢。”
    我次奧。
    我看著石磊。
    幾千萬那麽大的數目，在你眼裏，都不算是事嗎？
    石磊衝著我點著頭。
    “幾千萬在我們眼裏，真的不是什麽大錢。基金經理之間，吃個中午飯的時候，隨便一個電話都能調動幾個億十幾個億的頭寸。”
    所以，你貪汙了老子的幾千萬，其實也根本沒當回事對嗎？就拿著隨便送人了！
    “客戶跟我在澳門，就分手了。告誡我不要聯係他，也最好不要再回去。如果我們夠幸運，能躲過這個風頭，再慢慢想辦法。我當時隻是覺得很好笑。屁大點事，讓他整得就跟末日到了一樣。所以我根本沒理他，照常回去。我家裏有老婆有孩子，我放心不下。”
    這家夥還有老婆孩子？
    我瞥了珍一眼，珍瞪大著眼睛看著石磊，在聽他講完自己的故事。
    “再然後，我就被逮到了。不是公安，也是”
    石磊說著衝著牆邊的豬頭腫努了下嘴。
    “跟他們差不多的身份。幾個人趁我下班，在停車場綁架了我，就把我帶走了。他們綁我，不是為了贖金。他們一直在等命令，然後就要我的命。之後，我聽說了我的案子。
    我借助工作之便，從交易賬戶中，分批次劃撥交易資金進入個人賬戶，占為己有。總額度，超過七千萬。貪汙公款七千萬，這一下子，就讓我變成圈子裏的名人。
    我那個客戶，發現交易賬戶異常後，向公司檢舉了我，公司於是報案，發現我本人已經失蹤了。
    多天以後，我的屍體被找到，被吊死在一棵樹下。看起來，像是自殺。因為之前已經有證據顯示，我拿著客戶的錢，去澳門豪賭，賠得血本無歸。但警方很快就在現場發現更關鍵的證據，證明是他殺。隻是，缺乏更多證據，所以調查一直陷入停滯。
    我那個客戶，因為疏於管理，失職行為導致公司蒙受巨額損失，被降級處分。交易賬戶在清算後，被關閉了。”
    我把身體靠在椅子上。
    坦白說，這個故事，還真挺吸引人的。
    你的客戶，其實才是一個大蛀蟲。貪了公司幾千萬，然後嫁禍到你的身上。這還不算，最後還找人，殺了你滅口。
    我想，我應該對你的遭遇表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