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金陵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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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淩!
    盧政無奈的看著窗外的風景,無非就是府上後院裏的幾顆柳樹,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隨後他又看看自己身後的張順平,暗罵一句丫的!怎麽攤上這麽一個糊塗老爹?
    昨日下午,盧謂之說出自己的困惑之後,盧政當即在心裏嘲諷了他一頓,隨後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侃侃而談,從選陵墓的風水堪輿之術到定墓局的奇淫巧計之法,搞出來一大堆專有名詞,直接把盧謂之幹懵逼了。
    盧謂之看著自己的兒子,他自己的養大的孩子,太熟悉孩子性格了。這孩子從小愛玩樂,書倒是讀過幾年,但沒學到什麽真本事。當時他看著眼前的盧政,搖頭歎息,“這孩子最近怎麽了?半個月裏就犯了兩次癲狂症”
    之後,盧政就又被軟禁到了房中。
    此時還有丫鬟下人從盧政門前經過,他們的竊竊私語被盧政聽了個滿耳,大抵是邵永梅懷孕了,少爺最近被逼瘋了,變成一個神棍了雲雲
    郎中站在盧政門外,顫顫巍巍的始終不敢進去。
    上次少爺犯病就把他叫過來給少爺看病,結果被一頓暴揍啊,到現在臉上的腫都還沒消。迫於少爺的“淫威”,他隻能屈服,告訴老爺少爺身心康健,絕無什麽癲狂症之類的違心話。
    盧政朝著郎中招手。郎中攥緊小木箱,猛地一跺腳,小心翼翼地舒了一口氣,局促不安之中還夾雜著幾分狠勁。此次進去,他斷然不會再妥協,若是長此以往,名聲早晚得被搞臭。
    “先生,少爺沒病,就是暴虐了一點,算不得病”張順平截住郎中說道。雖然這話聽起來是在為盧政開脫,但語氣完全是在寬慰郎中。
    “哼。”郎中鼻子出了一口氣,撇嘴,“他就是有病”不知為何,聽起來總覺得很委屈,像是剛剛嫁到婆婆家的受氣小媳婦兒一般。
    “先生可要看仔細了。”盧政回頭,兩手交叉放在了大腿上。
    “昂”郎中一怔,把目光移到張順平身上,隨後笑嗬嗬,語無倫次,“如今正是炎夏,少爺許是染上了風寒”
    張順平一臉小問號。炎夏?風寒?究竟誰有病?
    盧政本沒有什麽暴力傾向的,甚至前世的他一向是溫文爾雅的。
    畢竟那種每日裏說著天黑路滑的年輕人壓根就不上道,像他這種混在圈子裏的人都知道,儒雅才是最好的偽裝。比如路上親昵的摸摸孩子的小腦袋,寵溺的衝著孩子笑一笑。凶殘暴虐的一麵,圈外人是看不到的。
    良久,郎中提著小木箱出來了,恭敬地朝著盧政房間作揖,隨後快步離開,出大門的時候被門檻絆了個狗吃屎,摔得不成人樣
    送走郎中,盧政又後悔起來了。
    實在太無聊了,應該多和郎中“聊一聊”人生的,還能增加不少知識。
    盧政仍舊坐在窗邊,牙膏這種東西看似簡單,做起來太複雜了。盧政感覺做個牙膏比做個土雷都複雜。那算了,回頭閑下來了在研究
    回頭,張順平正在發呆。
    “張順平,來鬥地主。”
    “鬥地主?”張順平傻乎乎站在原地。“少爺就是地主啊”
    “”
    兩人一陣搗鼓之後,又喊過來一個丫鬟。三人在房間中圍在一張桌子前。盧政讓兩人坐下,兩人實在是不敢,於是就隻能一坐二站的開始了鬥地主。“對三過”
    午後,盧謂之回到了家裏,他直奔後院來找盧政。
    推門進入,看到了盧政滿臉的小紙條
    “好一個臭小子,老子還沒死呢,你就開始往自己臉上纏白布!”
    “你別跑!”
    最終盧政還是被抓回來了,他總不可能一直不回家的。不過這事情可大可小,就這麽一個兒子,盧謂之也發不起什麽脾氣來。
    可憐了張順平和那個無辜的丫鬟了。張順平還好,算是家養的下人,他老爹就在盧家鞠躬盡瘁一輩子了,現在是盧府的大管家。所以盧謂之直接把張管家喊來了倒不會出什麽大事,但是張順平是免不了一頓毒打和罰食了。
    下人就是下人,即使主家再怎麽和善,那些卑微也是早已刻到骨子裏的了。
    至於那個小丫鬟盧政再沒見到了
    這些是整個封建社會長久規則下的產物,甚至連盧政本該做出的自責,在那些下人眼中都是不可奢求的施舍。
    房間裏,盧謂之消了消火,說道“明早你跟我去一趟金陵府。”
    “到金陵府做什麽?”盧政淡淡開口。心中大抵是有個判斷了,八成和那個朝中二品大員的陵墓脫不開關係。
    這事情說來也湊巧。今日卯時,盧謂之來到了金陵府上,正逢知府和幾個方士在討論京中大員的陵墓事宜,他站在一旁聽著,這些方士口中那些晦澀難懂的東西他也在盧政口中聽到過。
    這一來,盧謂之不免納悶了起來,莫非這小子真懂這些風水堪輿之術?
    他回憶了一下昨日裏聽到的那些東西,一股腦的全倒了出來,那些方士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有些狂喜,但是大部分都充滿敵意。
    同行相輕這事情盧謂之還是知道的,方士眼中的敵意,更加證明了一點盧政這混小子口中之詞絕非是胡編亂造。
    知府問起盧謂之為何能懂這些?盧謂之一字不落的交代了整件事情,知府便讓盧謂之明早把盧政帶過去,他要親自詢問。
    下了堂之後,盧謂之乘上馬車奔襲到家中來找盧政,正好看到盧政滿臉的小紙條
    盧政衝著盧謂之笑了笑,隨後指了指堂上的椅子。盧謂之皺眉一擺手,盧政就賤兮兮的坐了下去。“這麽說,知府大人是準備讓我去給那個大官找陵址了?”
    “可以這麽理解吧,倒也要看你的水平。”盧謂之說道,隨即又疑惑,“你是怎麽學到的風水之術?”
    “呃”盧政想了想,“前些日子上山,山上一個老頭教的。”
    “那老頭在哪?”
    “死了。”
    “死了?”盧謂之滿臉的惋惜,搖搖頭道,“可惜了”
    這事情說定了,爺倆也就各自回房了。
    盧政攤在床上盤算著這件事情,若是真說造陵,他自然是不會的。但是前世沒少和探子打交道,況且親臨過很多大小墓葬,什麽棺室、耳室、陪葬坑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涉獵,還是有些真本事的。沒吃過豬肉,但是經常殺豬。
    二品大員的陵墓規格不會太高,不像皇帝,登基就開始建陵,就這樣有的死得早的皇帝還無法及時下葬呢。
    他們這種朝官,一般都是退休後才開始籌備陵墓的事。做官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升官或者被貶,陵墓的規格要以死者生前的身份為基準,建的太早到時候不能用就可惜了。
    翹起二郎腿躺在床上,盧政滿腦子都是前世的那些事,想著想著就累了,睡去了
    雞鳴一聲,張順平就著急忙慌的把盧政喊了起來。
    “少爺,老爺已經起床了。”
    盧政睡眼惺忪的起了床,丫鬟一邊給他穿衣服,他還睜不開眼睛。
    天上還掛著月亮,外麵還霧蒙蒙的一片昏暗,夏日裏天亮的早,即使這樣天都還沒大亮。如此早就要起床,做個官兒也確實有些難為人。
    收拾妥當,跟著盧謂之上了馬車,一路朝著金陵府奔去。
    馬車顛簸的厲害,睡不成覺,於是盧政隻好看看窗外霧蒙蒙的清晨。
    城市都還沒有醒來,街上寥寥的幾個人影,都在忙活著各自的事情。
    官道兩旁不少的店家還緊閉門戶,但是也有幾家開了門,掌櫃的站在門口張望四周,隨即捂嘴打上一個哈欠,慵懶的長長身子,開啟新一天的奔忙。
    偶見野狗突兀的抬起腦袋,警覺的查看四周,看到地上散落的雜物便上前吊過來,放在地上之後臥下身子,將食物埋進自己身下,然後幸福的緩緩閉上了眼睛。現在的乞丐還沒起床,狗子倒不用擔心飛奔而來的乞丐與它搶食。
    一切都很悠然,慢節奏下生活的人們將一副優美的畫卷緩緩鋪開。
    這是盧政來到這裏的第一次早起,霧蒙蒙的城中,動與靜完美接洽。晨風拂麵,別有一番怡然自得在心頭
    爺倆來到金陵府的時候,霧氣已經基本散去,紅日初升,城中逐漸恢複生氣。遙望秦淮河,又是一番風景。
    盧謂之先一步進去通報,不大一會兒,他就和知府一道出來了,後麵還跟著不少人,其中不乏服飾華麗的人。此外還有不少方士和尚模樣的人也混在其中。
    不難看出,這是金陵府上的大事,辦好了對金陵府上下官員益處多多。二品大員隨便一個故交說幾句話,或者是一封書信呈上,可都是直達天聽的,再不濟也能少奮鬥個十年二十年。
    一幹子人朝著盧政這邊走來,人群之中有個特別紮眼的人,是一個妙齡姑娘。
    看著那姑娘的年紀不大,但卻混在這個隊伍當中,明顯不合常理,也不合規矩。
    姑娘一襲素衣,紅日下襯得格外亮眼。她逆光而來,陽光投下一個黑影,凹凸有致的曲線總會讓人不自覺地想入非非。
    她跟在一個男人身旁,那男人的年齡估計也不大,大概二十出頭。小姑娘跟在他身後,時不時的開口喊上句“哥哥”。
    原來是大舅哥,那定要先梳理好關係。盧政半開玩笑地在心頭說了這麽一句。
    一群人走過來,知府趕在最前麵,轉頭問向盧謂之“這個?”盧謂之眉開眼笑地連連點頭,“正是犬子正是犬子。”知府聽了直咂舌,看著盧政一頓誇讚。
    “知府大人謬讚了”盧政象征性的回了這麽一句,便自然的跟入了人群。他不自主的多看了那小姑娘一眼,卻發現姑娘旁邊那男的在瞪他。
    確實是瞪,眼神中還夾雜著戲謔。盧政一眼就看得出來,他和這男的應該認識,而且,想來關係是不會太好。
    知府回身對著盧政來了一句,“賢子看我金陵,可有適合徐老的陵址啊?”徐老?估計就是盧謂之口中的那位二品大員了。
    “金陵王氣纏繞,人傑地靈,想選個陵址,自然是不在話下。”
    知府聽了哈哈大笑,看盧政的眼神更加寵溺,就差親上去了。
    這事情確實不難,知府帶著一行人轉了一大圈,期間盧政對著河山指指點點,說的話大多晦澀難懂,除了幾個方士估計大家都聽不懂。
    知府回身問那些方士,盧政的話可有假?那些方士自然不敢胡言亂語,隻得點頭稱是。
    最後,盧政把陵址選在了一處不大的平地上。這塊平地處在山之南,雖然山丘不大,倒也算得個山陽之地。
    背山地夷謂之貴,也算個建陵得好地方。再說他一個二品官,有塊福地就能打發,真給他一塊山龍脈象,他也不敢用啊。
    具體事宜還需那位徐老到來之後再議,如今定下大概位置就算了事了,一隊人也就打道回府。
    回到金陵府時,天色已然暗淡,一天時間就這麽沒了。
    要真說起辦事效率來,這古人確實和現代人比不了。不過這樣也好,閑庭信步觀風景,倒也算得幾分灑脫。
    盧謂之帶著盧政準備回去,後麵突然傳來一聲喊叫。
    “法明賢弟,久違啊!”
    盧政回頭,還真是那位“大舅哥”,他終歸是找上來了。這人說話陰陽怪氣的,一聽就不是什麽善茬兒。這聲招呼,語氣中也是滿滿的挑釁。
    盧政心說這都是些什麽阿貓阿狗的?上來就這麽衝?
    若是直接一巴掌上去肯定是不妥當的,對方什麽來頭都不清楚,這樣做就有些莽撞了,說不定還會給盧謂之帶來什麽麻煩,不值得。
    盧謂之也回頭,盧政看著他的表情,陰晴不定。這一來盧政更肯定了,這人還真是個“故交”。
    盧政含笑作揖,“確實確實,好久不見都忘記公子姓甚名誰了。”他表情淡然,眼睛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看的那人一怔,呆在了原地。
    像這種人,盧政上輩子見過太多了。
    猶記得上一世一個馬仔暗地裏的嘲諷盧政太慫,不敢脫開“皇帝”單幹,自己找境外買主的時候,就是眼前男人的說話語氣。
    自古偏門規矩多,像盧政上一世的那種生意,行內規矩多如牛毛。從探子到境外買主,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產業鏈,誰壞了規矩,把手伸到了別人飯碗裏,那是要剁手的。
    如今又見到了這種人,盧政直接拋給他一個眼神自己體會去吧。
    轉身,盧政就上了馬車,跟著盧謂之回家。
    身後隱約傳來了一聲吼叫,“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遲立天!”光是聽聲音,盧政就猜得出來,此時那人一定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盧政輕哼了一聲,隨他什麽遲立天遲日天的,幹我什麽鳥事。
    一路上,盧謂之一句話也不說,快到家的時候來了一句“你還記得他?”
    盧政有些懵,呆呆回道“不認識。”
    盧謂之這才鬆了一口氣。
    回到家裏,盧政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盧謂之好像很害怕他認識那個什麽遲日天。這中間,發生過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