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海邊有個老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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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淩!
    盧政心中納悶,順手扯下了那塊兒蒙眼的黑布。此時小翠突然就生氣了,一甩盧政的胳膊,頭也不回的走開了。她走到家門口,猛地往地上一坐,就那麽看著盧政,監視一般,一言不發。
    盧政回頭去看,不遠處站著一個女子。這女子,確實見過一麵,在金陵南風樓。
    他就是南風樓的頭牌藝妓——卓秀如。就是那個被盧政在情急之下一把丟到樓下的卓秀如。不過她,怎麽會來到廣東呢?又是怎麽找到盧政的?又是怎麽知道盧政的名字呢?如今找到這裏來,所為何事呢?
    盧政壓下心中的疑惑,回頭衝著小翠尷尬的笑了笑,走到了卓秀如身前。
    “法明”卓秀如又喊了一聲。她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盧政追問了幾句,她也解釋不太清楚。盧政覺得她的事情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碰巧最近盧政也挺閑的,不妨先當故事來聽一聽。
    想著,盧政就把卓秀如請進了家中。
    小翠跟在盧政身後,待到盧政和卓秀如進家門,她便頭也不回的朝後院兒走去。
    張順平不知從何處鑽出來,小聲對盧政說道“少爺今早上,丫鬟們把過年的新衣服趕出來了。小姐穿上新衣服,準備讓小翠帶你去看看不料少爺卻領來這麽個東西”說話間,張順平上下打量著卓秀如,眼中輕蔑盡顯。
    張順平這話說得已經很難聽了。再怎麽說他也是個下人,怎麽能對著主人的客人如此說話呢?不過張順平也知道盧政不會計較,所以才會出此“狂言”,盧政微微鬱悶,就是平日裏把這些丫鬟下人慣壞了
    卓秀如看上去有些尷尬,不知所措的笑了笑。
    盧政轉頭罵了張順平幾句。正在罵著,小翠就帶著遲雙雅“興師問罪”來了,氣勢洶洶的。
    看著小翠憋紅的小臉兒,盧政莫名的想笑,而且還笑出來了。如此幾聲幹笑,小翠更加生氣了。她拳頭緊握,抓著遲雙雅的衣角,不知在說些什麽。
    遲雙雅來到身前。
    盧政笑笑,咂舌道“新衣服不錯,很不錯”說罷,盧政不經意的指了指卓秀如,“金陵認識的一位老朋友,想來是遇到了些麻煩。娘子來都來了,不妨坐下來聽一聽,說不定還會想出些法子幫幫她。”
    盧政還怕小翠到遲雙雅麵前學嘴去,那樣的話事情反倒是不好解釋。但如今遲雙雅來了,盧政順道兒就把卓秀如給介紹了,還把卓秀如和自己的關係撇得幹淨。倒也是事實,因為兩人本來就沒什麽亂七八糟的關係。
    遲雙雅聽言,衝著卓秀如微微欠身笑了笑。後者同樣的動作回禮。
    張順平帶著小翠離開了,盧政便讓卓秀如說起她的事情。
    卓秀如老家本就是廣東的。
    她到金陵去,是跟著她丈夫過去了。
    卓秀如也算是才女,不過家道中落,於是被人買去,嫁給了一個姓周的商戶。
    商戶一直都在做生意,卓秀如也就跟著他東奔西走。後來那個姓周的做生意做到了金陵去,於是卓秀如就跟著他一道去了金陵。
    不巧的是,姓周的死在了金陵。
    根據卓秀如的說法,她丈夫的死挺蹊蹺的,好像和他所做的生意有關。
    周商戶死後,卓秀如便自己一個人留在了金陵。後來沒過幾天,有兩個人找上門來了。
    卓秀如說那兩個人長相奇特,長鼻子大眼睛的,不像是街上的尋常人。這麵部特征一說出口,盧政便猜到那兩個人有可能是老外了。
    若上門的確實是老外,那這個周姓商戶所做的生意,八成就是鴉片煙了。或許是觸及到了英國人的利益,所以被弄死了。
    老外上門之後,就把卓秀如賣到了南風樓,說是要拿賣卓秀如的銀子來抵債。或許是周姓商戶欠了老外的銀子還不上了吧。
    待在南風樓裏,一待便是整整三年。期間一分錢也沒賺到。卓秀如說,老鴇告訴她,原本屬於他的銀錢都被兩個男人拿走了。
    三年之期一過,卓秀如算是還完了丈夫欠下的債。這之後,她再也沒有接待過客人。老鴇覺得留下她也是浪費糧食,於是就給了她點兒銀子把她打發走了。無處可去的卓秀如想起了廣東老家,於是她就一個人回來了。
    老鴇也算是個好人,沒為難卓秀如,也沒少給她路上的盤纏。臨行前老鴇還交代她一個婦人,路上千萬萬千要小心,世道正亂,難免有窩囊的男人趁機占便宜。
    卓秀如還算幸運,一路上並沒有遇到壞人。相反,有個與她同行的男人還一路保護她到了廣東。
    按照卓秀如的說法,那男人年紀並不大,估計比著卓秀如還小不少。他此次前來廣東,是要找幼年時侯的一個朋友。他的朋友三次前來廣東科考,終究沒能中舉,到如今,還是個小小秀才。
    臨別時侯卓秀如問了一句,那男人名叫石達開。卓秀如想邀他到家中做做,被他婉言謝絕了。
    卓秀如是一個寡婦,歸根到底也是個女人,有個真心保護她的男人,她難免動情。此舉實在不能稱之為是不忠,畢竟人是情感動物,茫茫人海若是能有個想見的人,體會一次愛與被愛的感覺,確實也是一樁美事。再者周商戶已死多年,男人續弦尚不品頭論足,何苦強迫女人立所謂的貞節牌坊?
    石達開的原話是男兒誌當在四方,如今朝局動蕩,餓殍遍野,顧不得兒女情長。待到家國安定,天下大同,有緣自會再見。
    石達開一邊說著,一邊就走遠了,夕陽西下天邊紅,投下長長的剪影。古道,西風,瘦馬,一個人,一把刀
    卓秀如望著石達開走出很遠,這才回過神來。
    盧政聽著卓秀如的回憶,總感覺,石達開對這個萍水相逢的女子還是有些感情的。畢竟卓秀如確實有些姿色,加之不像少女般懵懂青澀。這種女人,最引少年留戀。
    果然,石達開留給卓秀如一個小字條,上書
    天下一家,同享太平,無處不均勻,無人不飽暖盧政知道,這就是太平天國運動的口號。最後還有一行小字待到事成歸來時,共與美人看夕陽。
    盧政心生唏噓,可惜了,事未成,身先死。
    盧政以後世人的眼光來看此事,其實石達開比洪秀全更適合領導太平天國。縱觀整個太平天國高層,石達開或許是唯一一個知道任用讀書人有多重要的人了。
    卓秀如回到家中,滄海已桑田
    周商戶的老爹老娘已經死了。
    卓秀如多方打聽,才探到了二老的死因。說來奇怪,周老娘是被周老爹弄死的。分屍,投河,手段之殘忍,可見恨之入骨。或者是愛之情切吧?
    至於周老爹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許已經是個迷了。
    卓秀如從街坊四鄰口中探出的小道消息,也不知道個真假。說是周老娘私通了東海上過來的猴子人,或許就是英國人吧?所以周老爹才將他殺死。至於周老爹的死,村民們的說法是被東海上的人弄死了。那幫人是東海龍宮裏的神仙,有法器,隻聽得一聲巨響,隔著老遠,周老爹就七竅流血,暴斃了
    鄰居們的謠言,繪聲繪色的。不就是槍嘛
    不過傳言多是假的,信不得。周老娘都四十多了,怎可能還有精力去和英國人搞到一塊兒?盧政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能,盧政那個世界裏的後來,宮中那位權勢滔天的老太太,四十多了還懷孕了,據說也是和英國人搞在一起的。
    英國人,總喜歡挑老家夥下手。倒也挺有意思的
    卓秀如的家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人打理了,房簷上都長出了小草,地上的草更是肆無忌憚,狂怒生長。
    卓秀如打掃了好幾天屋子,好不容易有下腳的地方了,有個人上門了。
    那人是周商戶的發小,打小光著屁股你摸摸我我摸摸你長大的。那發小說,周商戶是被英國人害死的。
    至於他是怎麽知道的。很簡單,他跟著一個老頭兒在海邊兒卸貨,就是英國人從印度那邊兒運過來的貨。他聽說周商戶死了,就開始著意打聽這件事情。殺死個淩朝人,根本就不叫事兒,英國人也沒刻意隱瞞,因為實在是犯不上費那精力和資源,於是他很容易就打聽到了。
    其實那時候的卓秀如已經不想著給丈夫報仇了,但是周商戶的發小催得緊,於是卓秀如就跟著那發小去跑海邊兒了。
    後來索性住在那裏了,做了個給卸貨工人們做飯的廚娘。
    卓秀如說英國人好像不講究男尊女卑,所以那裏還有很多和卓秀如一樣的女人在做工。大家都一樣,自然沒有笑話別人一說了。
    慢慢的,卓秀如和老頭兒以及周商戶發小在一起久了,了解到了一件事情。老頭兒之所以這麽大歲數了還來這裏上工,其實是為了殺英國人。他的五個兒子全部是被英國人的鴉片煙害死的,他恨那玩意兒,很恨!
    隻是幾個人的力量終究微不足道。這事情遲遲不見下文。
    卓秀如經常聽兩人說起這些事情,慢慢的也開始討厭那些個英國人。
    他們還曾用小漁船出過幾次海,親眼看到過英國人的大船,船上還有黑洞洞的大杆子,有人說那東西是炮,很嚇人的。這一來,老頭兒更慫了,不過他並沒有放棄,而是更加賣力的做工。
    到如今,老頭兒已經成了英國人的熟人了,如今卸貨的人,有一小半兒都是老頭兒找來的。這些人,姑且稱之為是臥底吧。其實這些個所謂臥底也沒啥用,英國人在淩國做事情,難不成還需要藏著掖著嗎?
    過了大概半個月的時間,惠州府傳出一件事情。兩廣總督要換人了,換成了金陵原來的那個知府。這消息傳到卓秀如耳中,她激動的不行。因為,老頭兒的仇或許可以報了。
    金陵她很熟,金陵的知府她也知道,還見過。尤其是知府身邊那個看似不怎麽起眼的年輕人,她還被那年輕人摔下樓過呢。於是她開始打聽,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找到了盧政。
    卓秀如的經曆,也挺豐富的。
    說了這麽多,盧政也明白了。卓秀如此番前來,就是想要盧政幫她弄死那些英國人。隻能說她太看得起盧政了,盧政何嚐不恨那些人?可是又能有什麽好辦法呢?
    遲雙雅聽完,臉色有些難看。盧政剛剛弄掉了日本人,可這卓秀如明顯想把他再往火坑裏推。但是當著卓秀如的麵,遲雙雅也沒說什麽。
    盧政舒了一口氣,輕聲道“那老頭兒現在在哪裏?”
    “還在海邊兒,我們就住在那裏。”卓秀如滿臉期盼的回道。盧政問起這事情了,說明或許真的有法子呢。
    誰料,盧政轉臉就露出了一絲為難。
    卓秀如急切道“老爺子知道不少英國人的事情,或許,法明真能從其中找到一些機會呢?”
    遲雙雅已經起身,“相公早去早回,不必勉強自己。”說罷她就離開了。
    “如此去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