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想與你結為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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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梁漢王!
    周康站起身來,朝王思政施了一禮,恭聲道“既如此,卑職與李隨從便不叨擾都督了。”說完,他又轉頭朝程越笑了笑,接著說道“既然王都督對你如此青眼有加,你今夜便留在軍中吧,不過,待這邊事情了結,務必盡速回城歸營,侯王還在等著你回報此行的見聞呢。”
    “諾!”程越叉手答應了一聲,隨即頓了頓,遲疑地問道“不知周郎中可有柳參軍一行人的下落?”
    “日前曾接報,柳參軍已隨太尉李弼的的援軍到達了洛州,按行程來算,他明日也該回潁川了,”周康歎息了一聲,道“侯王援書一發,宇文丞相便南北精銳盡出,潁川城能有幸不失於賊手,皆賴王都督等諸人之力!”
    “那,可有劉無敵的消息?”程越顧不上去理解他話中對王思政的奉承,急切地問道“襄城縣下,柳參軍一行與卑下失散,不知劉無敵可曾隨伺在柳參軍身旁?”
    “這個……”柳昕沉吟了一下,搖頭道“傳信之人隻通報了柳參軍行止,並未特別留意隨從數量姓名,不過,”柳昕朝程越笑了笑,道“劉無敵的勇力與你不相上下,又時刻在柳參軍身邊護衛,定不會有其他的危險。”
    “如此,卑下便放心了。”程越拱手道“若劉無敵問起卑下情況,還請郎中告訴他,卑下在王都督處暫住,不幾日便能回返,望其勿念。”
    “你放心,待我見到他時,我自會說與他知曉。”周康點了點頭,朝站在一旁含笑不語的王思政躬了躬身,道“都督軍務繁忙,卑職這便告退了。”
    “好!”王思政抬了抬手,笑道“周郎中往來辛苦,本都督就不送了。”
    “卑職惶恐,不敢勞動都督尊駕。”周康、李膺兩人忙不迭深施了一禮,躬身緩緩退出了營帳。程越搶前一步跨到營門口,拱手道“郎中慢走!”
    李膺在營外邁出了幾步,忽猛地轉過身來,見程越一人遮蔽在帳門口,他飛快地伸出手來指了指天空,隨即轉過身去,緊跟在周康身後,大步朝前方走去。
    程越愕然抬起頭來,隻見初夏的夜空已然烏雲密布,帶著土腥味的風從暗夜的曠野中吹來,隱隱挾帶著遠處沉悶的雷聲。山雨欲來風滿樓啊,程越暗歎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你說的那個劉無敵,可是與你一同夜戰秀容,後又在襄城縣下力救柳昕的劉無敵?”王思政幽幽的歎息聲聲音在程越耳邊響起,由於是背對著他,程越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覺得他的語調蒼白得不含一絲情感“這侯景麾下,怎會有這麽多彪悍驍勇的善戰之士!”程越站在帳門處,沒有回頭,也沒有答話,兩人頓時陷入了一陣尷尬的沉寂當中。
    “報!”由遠及近的一陣馬蹄聲打碎了眼前的沉默,一個呼吸急促的聲音高叫道“稟都督,中軍大帳有要事稟告。”
    “中軍大帳?!”王思政猛地一掀開帳門,大步從程越身旁跨了出來,看著跪伏在帳門前的傳令兵,大聲道“所為何事?”
    “稟都督,丞相處有貴人和書信到此。”那傳令兵略抬了抬頭,高聲道“大行台左丞王悅王左丞,奉丞相之命專程送書到此,如今正在中軍大帳等候都督召見。”
    “王左丞來了?!我大事成矣!”王思政聞言大喜,興奮地在地上來回踱了幾步,大聲吩咐身邊的近衛道“速速備馬,你二人與我即刻前往中軍大帳,迎接丞相特使!其餘人將程越程隊主護送到雷五安將軍帳中。”說完,他轉頭看了看程越一眼,略一沉吟,又朝跪在身前的傳令兵道“你速往中軍尋找中軍都督藺小歡,傳我將令,讓藺都督備美酒十壇,彘肩三領,到前軍雷五安將軍帳下,犒勞雷將軍、王將軍及程隊主。”
    “程某一介微末下吏,豈敢承都督如此厚意。”程越聽了王思政的安排,心中苦笑了一聲,拱手謝道“美酒彘肩愧不敢受,程某願隨侍都督左右,同往中軍去。”
    “不必了!”王思政笑著回絕道“敵寇已退,丞相書來,河南大事幾已抵定,程隊主智勇無雙,豈能久屈王某身側。你不日將回侯景軍中去,本都督豈能不略盡心意?”說完,他轉臉朝近衛厲聲道“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程隊主出營帳半步,違令者,軍法從事!”
    “程隊主切莫擔憂,本都督別無他意,隻是怕程隊主有心謙讓,不能盡享酒肉,違了本都督一片賞功勸勞之心而已,”王思政將手往前一引,朝程越眯著眼笑道“程隊主,這邊請吧。”
    “都督厚意,卑下永記在心。”程越朝王思政拱了拱手,淡淡地道“都督既有要事,程某便不多加打擾,來日若有幸再會都督,程某必竭力回報都督之賜。”說完,程越頭也不回,邁步徑直往前走去。
    王思政陰鷙的眼睛裏閃爍著淩厲的目光,他狠狠地盯著程越遠去的背影,重重地冷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朝肅立在一旁的傳令兵道“速去找藺都督,此人決不可留!”
    程越在四名近衛全副武裝的嚴密押送下,來到了一頂新搭的營帳前,一路上,他不止一次地計算著如何才能突圍而出,卻又不止一次地無奈放棄了,倒不是他忌憚身後的那四名都督近衛,而是無論走到哪,他都覺得有一支數十人的騎隊不遠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後,這支看起來像是在巡視前軍營地的騎兵人人背弩,個個帶箭,看那裝束氣勢,儼然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善騎。
    自己縱然能以一敵十,但卻沒有把握在這陰暗陌生的一馬平川下逃脫一支精於騎射的輕騎追殺,程越站在營帳前,看著裏麵透出的影影綽綽的燈火,又抬頭看了看頭頂雷雨將至的夜空,心中暗道,李膺臨走時的那向天一指,應該說的是個“雷”字,自己今夜能否脫身逃命,十有八九,還得著落在這個雷五安雷將軍身上了。
    想到這,程越深吸了口氣,探手就要去撩開營帳的門簾,手才觸簾,卻聽一個粗豪的聲音大聲叫道“小將軍,你是說,今晚救下我性命的,是侯景的那個隊主程越?!”
    “正是此人,”王元遜略顯稚嫩的聲音傳了出來“這程越不愧是夜戰秀容的人,不僅武力超群,為人還極有擔當,重情重義,可謂是廝殺漢中的楷模。”
    “這樣的一個人,你怎麽能讓他走呢!”雷五安粗豪的嗓音就好像要把帳篷給頂翻“別說是都督要人,就算是丞相要人,也絕不鬆口啊!哎……”雷五安長歎了一口氣,惋惜地叫道“要是他還在這裏,我雷五安一定跟他磕頭拜把子,結交成兄弟的!”
    “蒙雷將軍如此厚愛,程某實在是受寵若驚啊!”程越聽到這,大笑一聲,撩開帳門跨進了營帳,隻見這初創的小小營帳裏擺放著一架粗陋的床榻,全身裹得像粽子一般的雷五安斜靠在榻頭,一身衣甲尚未及解的王元遜倨坐在榻尾,兩人正吃驚地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向那跨進營帳的人。
    “程越,真的是你,你還在這裏?!”王元遜回過身來,興奮地站起身來,倒拖著錦靴三兩步來到程越身邊,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欣喜地叫道“你沒隨都督到中軍去嗎?”
    “中軍帳來了大人物,我一個小小隊主就不用去湊熱鬧了,”程越笑著拍了拍王元遜的手道“左右無事,這便想著來雷將軍帳下找些酒喝。”
    “沒有都督的將令,軍中是不許私藏美酒的,”王元遜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道“雷將軍創口未愈,眼下也喝不得酒,隻怕要讓程兄失望了。”
    “誰說我這裏沒酒喝?”雷五安臉紅脖子粗地大叫道“小將軍你又不是不知道,王都督憐我好酒貪杯,特許我可在軍中飲酒,隻要不誤了戰事,都督從來都是不加禁止的。”說到這,雷五安一邊拍打著床榻喝令隨從速速取酒,一邊用欣賞的眼光打量著程越,哈哈大笑道“這小子有眼光,甚合我胃口,好!極好!”
    “你這倒是百無禁忌,可我恐怕免不了挨都督一頓訓斥。”王元遜無奈地看著幾個隨從麻利地將幾壇子酒一一擺在榻前,苦笑了一聲道“如今你有傷在身,這酒還是不飲的好吧。”
    “小將軍,不是雷五安說你,你哪裏都好,就是太過謹慎了些。”雷五安撈過一壇酒來,順手將泥封拍碎,低頭深深一嗅,滿臉陶醉地說道“你是不知道這酒水的好處,雷五安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這麽多年,隻見過沒有治好人的金瘡藥,卻從來沒見過治不了人的美酒佳釀!”
    說著,他抖手將酒壇拋給程越,大笑道“本將軍早就酒蟲難捱了,你小子算是又救了我一命!”說著,他將大眼一瞪,怪叫道“本將軍想和你結成兄弟,你覺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