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去見羅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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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寵後日常!
    季瑤一聽這話,知道這婆子是想給薑氏賣好,橫了她一眼“二嬸子管著闔府的嚼穀,我不過出一趟門,還要知會一聲?依著這般說法,咱們府上離了嬸子,那便活不過了。”
    不料季瑤親自說話了,那婆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隻能尷尬的賠笑“是,是……”
    見季瑤這般斥責,知書也是露了幾分笑容,扶了她進車,自己和司琴則是下了車。司琴原本就是個心直口快的,此時冷笑道“嬤嬤也是個心寬的人,現在自鳴鍾才響了七聲呢,按著理兒,二太太還沒醒來。你倒是去報啊,擾了二太太清夢,仔細一頓好打。”
    那婆子給這樣一說,更是掛不住了,閉嘴不敢再說話,等到季瑤坐定了,這才尷尬問道“不知三姑娘是要去哪裏?”
    “往正院去。”知書說道。那婆子立時瞪大了眼睛“往正院?”
    長平侯府乃是昔日季家先祖從龍開國後,高祖皇帝賜下的府邸,足足有七進七出。而羅氏身為女主人,自然是住著正院。但季瑤和母親的關係,整個府上無人不知,這樣大清早的去羅氏院中……
    那婆子被季瑤和司琴接連啐了,也不敢再開口,心中給羅氏捏了一把冷汗,還是往正院去了。
    等到了正院,因為化雪,地上還有些濕,知書和司琴扶了季瑤下車,這便要進去。幾個婆子看著季瑤往裏麵去,也是歎了起來“看來三姑娘是打定主意要將太太給氣死了。”
    “可別胡說,若是三姑娘改了性子來賠不是也不一定。”方才那被啐了的婆子開口,“我一會子還是去跟二太太身邊的寧姑娘說一聲兒吧,說不準是有什麽事呢。”
    此時天色尚早,正院門前也隻有一個小丫鬟出來灑掃,甫一見到鐵鏽紅鬥篷出現,她還隻是愣了愣,誰知道馬上就看清了是季瑤,嚇得她臉色一白,還是上前道“三姑娘。”
    季瑤輕輕點了點頭“太太怎麽樣了?”
    小丫鬟忙說“昨兒個咳了一宿呢,大爺大奶奶並三爺守了一夜,方才才走。”見季瑤舍了自己,沿著抄手遊廊往房中去了,嚇得叫起來“三姑娘,太太還病著呢,三姑娘給太太留一些清靜吧。”
    季瑤轉頭看了她一眼,掩唇咳了幾聲,旋即道“我不是來找太太鬧的,你放心就是了。”見小丫鬟還想說下去,也不再多理,向著屋中去了。
    甫一進屋,就能聞見一股子藥味,一看便知主人常年不離藥。迎麵的牆壁上掛著紫檀木邊金桂月掛屏,下麵擺著兩張帶幾酸棗木鑲螺鈿公座椅,中央擺著一張紫檀木圓桌,另一邊靠牆而立一張黃花梨博古架。雖不奢靡,但看得出都是珍品。
    季瑤也不怠慢,打了簾子便要進內室去。剛進去便聽見一陣急促的咳聲,旋即傳來孫姑姑的聲音“太太該吃藥了。”
    那咳聲半晌不停,好容易止住了,才說“阿錦,你回去吧。你這樣守在這裏,瑤兒若是知道了,又不待見你。”
    “三姑娘年歲還小呢,耳根子軟了些,本不是想要衝撞太太的。”孫姑姑勸道,“太太放寬心思才是。”
    那聲音並不回答,又咳了幾聲。季瑤聽在耳中,隻有種肝腸寸斷的錯覺。想到在十歲時因為事故雙雙去世的父母,季瑤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她切實的明白何為“子欲養而親不在”,故此,如今聽了羅氏的聲音,她心中止不住的發酸。
    屏風後麵一陣響動,便見孫姑姑出來,她約莫三四十歲,保養得宜,行動間的貴氣怕是尋常人家的小姐都不及她。
    孫姑姑出來端藥,見季瑤被知書司琴簇擁著立在屏風後麵,想到昨日司琴來通傳的話,一時也是有些怔忡,上前握了季瑤的手“姑娘……”
    “姑姑去端藥吧,我和太太說說話。”季瑤身子還沒有複原,說話聲音不大,繞過屏風到了床前。
    架子床上坐著一個女子,她已然是四十餘歲的年紀了,渾身都透著病人頹敗枯朽的氣息,但一雙眸子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精明幹練。她正掩唇咳嗽著,忽然床前投下一片陰影,下意識抬頭,卻見季瑤立在床前,一時怔了怔“你……”
    按理來說,季瑤在時空局待了近十年,在各個時代穿梭了那樣多次,她也不該緊張。隻是在對上羅氏一雙眼睛的時候,卻止不住的抖了抖,除卻心酸和同情,更對麵前的女人多了敬畏。
    “瑤兒怎麽來了?”雖是喚得親昵,但羅氏的語氣淡淡的,“阿錦,還不搬繡墩來給三姑娘看座。”
    “女兒來看看娘。”麵前的女人身上自帶壓迫感,季瑤有些緊張,但她也不是初出茅廬的菜鳥,很快就穩住了,順勢坐在了孫姑姑搬來的繡墩上,“娘身子可好些了?”
    羅氏目光顫了顫,隻露出一個笑容來“好多了,就是咳得難受,瑤兒身子也大好了?”又上下看著季瑤,見她氣色還好,也是不再擔心,“好多了就好。”
    季瑤略帶局促,麵前雖說是宿主的親娘,但想到原主季瑤幹的事,有這個反應也實屬正常。季瑤也不去刻意粉飾太平“娘身子好一些了就好,那日的事……是瑤兒豬油迷了心竅,這才衝撞了娘。”
    羅氏隻是笑,又掩唇咳起來,季瑤忙去給她撫背“娘好好兒將息才是。”
    咳了好幾聲,羅氏將臉都給咳紅了,這才淡淡開口“你是我生的,沒人比我更明白你。咱們季家的女兒,個個都是心高氣傲,絕不會輕易示弱的。”見季瑤鵪鶉一樣坐在自己身邊,羅氏深了目光,笑得十分慈愛,“若是為了不叫你爹知道這件事,瑤兒實則也不必來的。”
    季瑤倒也不驚訝,坐在羅氏身邊半晌不語。也不怨羅氏這樣想,除了對母親的事上,季瑤旁的事都是十分有主意。而長平侯和妻子感情篤深,若是知道了小女兒差點把老妻氣嗝屁,隻怕從靈州回來就得老當益壯親自揍死這個女兒。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若是不想給自己爹揍死,那來向羅氏示弱,是最好的法子。
    今日來看羅氏,季瑤不能說自己沒有私心,但也絕對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雖說沒有做過母親,但那樣的心情,季瑤也是能夠體會,況且這是宿主的母親,以後也是她的母親。母女間的關係,若因為外人的調唆而僵化,豈不是可惜?
    “太太,姑娘是真心來看太太的,昨兒個姑娘就想……”司琴嚷了起來,對羅氏不信季瑤表示很不平。尚未說完,羅氏微微橫了她一眼“仗著三姑娘疼你們,也就沒了規矩?主子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司琴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退到一邊很是委屈的樣子。知書忙拉住她,隻搖了搖頭,示意此事不是自己能夠插嘴的。
    季瑤倒也很平靜,輕聲道“丫頭們不懂事,娘又何必和她們置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了。”又接了孫姑姑端來的藥,吹涼了才送到羅氏嘴邊,“娘疑我也是情理之中,我往日做的醃臢事,如今想來追悔莫及,隻想向娘賠不是。”見羅氏並不拒絕自己,心中倒也是舒心了些,“旁的事,娘也就不要再想了,瑤兒自己種的因,自己會將後果承擔的,便是老爺回來要罰,也是瑤兒應該受的。”
    給羅氏喂完了藥,季瑤又取了蜜餞給她服下,這才起身道“我今日如何也放心不下,還是要看一看娘才好。今日瞧著娘氣色好了一些,也就放心了。娘還在病中,精神也短,我便先回去了,明日再來看娘。”
    羅氏長久不語,這才抬眼看了季瑤一眼“你明日也不必來了。”季瑤也不回嘴,乖乖的立在床前“知道了。”
    興許是見她這樣乖巧,羅氏又緩和了些“身子好全了再來吧,拖著病體四處走,也不怕加重病情。”說到這裏,她又擺了擺手,“阿錦,去送送三姑娘。”
    季瑤乖順披上鬥篷出了門,孫姑姑一麵在前麵引著,一麵勸道“姑娘也別多想,太太疼姑娘疼到了骨子裏呢,擔心著姑娘罷了。”
    “姑姑不必勸我,我自己造的孽,如今該我自己償還了。”季瑤半點不惱,羅氏並不拒絕自己的伺候,也就說明她內心還是有這個小女兒的,隻是給傷得厲害了,懷疑季瑤來這裏的初衷呢,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隻要自己的心思傳達給羅氏,她必然是明白的,“姑姑也不必急在一時回來,先看顧好太太就是了,我那裏有知書和司琴呢。”
    孫姑姑頷首稱是,見季瑤逆光而立,那樣子和往日十分不像,隻覺得自家姑娘真的是長大了,明白血濃於水的意思了。
    待送走了季瑤,孫姑姑這才轉進了屋,見羅氏怔怔的坐在床上,拉了被子扶她睡下,道“太太又何必呢?今日三姑娘肯來看太太,不是說明姑娘知道錯了麽?太太這般,換了心窄的,這好容易緩和些的關係,又得……”
    “瑤兒性子我知道,她若真是會這樣輕易示弱的人,我們娘倆之間,也就不會有這樣多的事了。”羅氏歎了一聲,看著帳子靜默了一會子,“阿錦,你不知,她今日肯喚我一聲‘娘’,我真是死了也甘願。隻是我一旦想想,她若是為了不被老爺責罰才來的,心中便止不住的發苦起來。”她說到這裏,目光陡然深沉了起來,“薑氏是個能耐的,竟這樣調唆了我的瑤兒來對付我,莫不是真以為我上了年歲,往日那些子爭強好勝的心,給磨得半點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