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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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後日常!
如今天氣還冷,季瑤雖說好了許多,但還是病中,出門被冷風一激,咳了幾聲,將鬥篷攏得更緊,上了等在外麵的車。
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知書便去了小廚房,不多時捧來了一碗滾滾的紅糖薑湯“姑娘趁熱吃了吧,今日出了門,被冷風一激,隻怕是要著涼的。”
季瑤吃了薑湯,昏沉沉的靠在床上,零碎的睡了幾覺,自鳴鍾又響了十一下,已然到了午時。司琴早就從外麵取了午膳回來,見季瑤醒了,也是笑起來“我還尋思著姑娘若是不醒來,隻怕咱們說不得是要叫姑娘起身了。”
季瑤撐了身子起來,看著兩人取了東西放在炕桌上。蜜薑絲、野雞鍋子、肉餡小餃子、雙色馬蹄糕、龍銜海棠和四喜丸子,幾碟交錯擺在炕桌上。
季瑤掃了一眼桌上的東西,取了軟墊轉了個方向,留出兩個空位來“我一人吃不了這樣多,你們陪我一道吃就是了。”
知書笑道“主子奴才都坐到一塊去了,傳了出去,仔細下麵的說姑娘不尊重。”
季瑤搖頭道“你素來縝密,也不留半點錯處給人抓的。隻是今日就咱們三人,也不必拘禮。”
見她堅持,兩人也不再拒絕,齊齊坐下了。饒是坐在床上,兩人仍保持著半跪的姿勢,好方便隨時起身伺候。宿主如今不過十二歲,食量原本不大,又因為在病中,更是吃不了多少。季瑤吃了一會子就說不要了,知書司琴二人也立時擱了筷子,正要收拾殘羹冷炙,外麵已然傳來一聲通傳“二太太來了。”
話音剛落,已然有人聲從屏風後麵傳了來“我的兒,如今可好些了?”季瑤也不說話,看著兩人從屏風後出來,為首的那人穿著一身福壽三多襖裙,一張鵝蛋臉,看來十分溫善,發中的鳳頭金步搖隨著步子顫動著,仿佛要飛上天去了。
知書和司琴雖說動作快,但架不住通傳之時薑氏已經走到了屏風後麵,還是給薑氏看了去,隻得尷尬的向她行禮“請二太□□。”
薑氏目光流轉,笑道“這兩個丫頭雖和你一同長大,情分甚好。隻是在咱們這樣的家裏,主子奴才都坐到一塊去了也是不妥,若是傳到老太太耳朵裏去,仔細說你沒了規矩。”
季瑤端詳著麵前的薑氏,和宿主記憶中的薑氏別無二致。隻是季瑤卻明白,薑氏每每和原主說自己疼她,反襯所謂羅氏不疼她。若真的是疼愛,應該告訴季瑤羅氏不能養著她的無可奈何,而不是奮力的挑撥著母女間的關係。更何況,那日季瑤去氣昏羅氏的導火索,原本就是薑氏在季瑤跟前又說了羅氏的不是。
換言之,說薑氏不是包藏禍心故意要讓季瑤和羅氏母女之間鬧得不可開交,季瑤都不相信。
想透了這一層,季瑤抿唇笑起來“嬸子行行好救救命,可萬萬別與老太太說。”又轉頭道“還不給嬸子看座?”
知書趕緊收了炕桌,司琴則去給薑氏搬了一張繡墩來。薑氏順勢坐在了繡墩上,笑眯眯的“我前些日子實在是脫不開身,今日總算是得了閑來瞧瞧你。你既然傳飯,我尋思你也該醒了。我的兒,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季瑤聽到“傳飯”二字,覺得十分不對味,還是不動聲色的頷首“好多了,多謝嬸子關切。”說罷,再沒有後話,讓薑氏有些詫異。往日的季瑤,隻要一在自己身邊,便絮絮叨叨一直沒個完,那親厚的樣子,說是母女也不為過,像今日這樣沒有什麽話與自己說,還真是從未有過的事。思量了片刻,薑氏笑道“我聽下麵人說,你今日去了太太屋裏?”
季瑤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決定和她打太極“嬸子來看我,就是為了問這事?”
對於這樣的回答,薑氏臉上僵了僵,旋即笑道“太太如今身上不好,嬸子這是關心太太,更是擔心你。太太見了你,若是更生氣,那可如何是好?”
聽她這語氣,季瑤吃吃的笑起來,又因為笑得急,掩唇咳了幾聲,這才說“那是我親娘,怎會真心和我置氣?況且我今日不過是去看看太太罷了,又不是去與太太鬧的。總不能這女兒去看親娘,還要嬸子點頭同意吧?”
這話一出來,薑氏臉上更是掛不住了。季瑤和羅氏不對盤的事,府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薑氏的刻意縱容,前幾日羅氏被季瑤氣昏,在府上已然傳得沸沸揚揚。所謂眾口鑠金,季瑤若是再不知收斂,一旦傳了出去,名聲便要毀於一旦。
季瑤歪在床上,見薑氏良久不說話,笑得十分乖巧“嬸子,我說錯了話麽?”
“怎會?”薑氏含笑搖頭,“我隻是想著,你也大了,到底是明白心疼太太了。有一語我也要與你說,這十餘年來,太太雖沒有養著你,但她是你的生母,你照料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萬萬不要懈怠。”
季瑤頷首稱是,清亮的眸子緊緊的看著薑氏“這個自然,即便太太一輩子不養著我,我也不能聽了外人的調唆,去和太太過不去,好歹那是我娘啊。”
薑氏笑道“三姑娘這話我卻是不懂了,誰是外人?”
“嬸娘問我誰是外人?我也不知道誰是外人。”季瑤一麵說,一麵露出天真的神情來,“嬸娘覺得誰是外人?”
見她這樣的神情,薑氏就是有話也被堵住了,和一個孩子計較,未免有失體統。念及此,薑氏微微一笑“咱們家的都是一家人,哪有什麽外人?瑤兒今日說話我是愈發的不懂了,女孩兒到底大了,說出的話,也不讓嬸娘懂了。”她說到這裏,又笑眯眯的說,“待你身子好了,就去給老太太請安吧。”
季瑤緩緩應下,又嬌嬌的撒嬌道“我這幾日病著呢,嬸子替我向祖母告假吧。算瑤兒記著二嬸的恩情呢。”不等薑氏回答,她麵露疲倦之色,“瑤兒困了,恕不能送二嬸。”
季瑤素來和自己是極為親厚的,今日竟然會下逐客令,實在是奇哉怪也!薑氏心中懷疑的種子已然破土而出,也不再多留,囑咐了知書司琴幾句,這才轉身去了。
待她一走,季瑤才咬牙冷笑起來,旋即看著知書和司琴“你們二人記著,若不是老太太堅持,如今二房早就分出去了。她雖是我二嬸,卻也越不過我娘去,你們明白了?”頓了頓,想到薑氏方才的話,“院子裏又不是用的官中的廚房,我何時傳飯她怎會知道?你們二人替我留心著,咱們這院子裏隻怕不清淨。你們替我留心著院子裏,不管怎麽樣,絕不能讓她的手伸到我這裏來。”
回到了自己院子裏,薑氏這才斂去了方才無比慈愛的神色,坐在桌前,咬牙不曾言語,靜默了半晌,才轉向一直陪著自己的人“林善家的,今日你如何看?”
她身邊立著一個豐腴的婦人,方才陪她去了季瑤那裏走了一遭,如今聽到自己被點名,忙躬身“太太說什麽?”
“你今日也是看見了,還不知我問什麽?”薑氏反問道,“我瞧著今日三丫頭很是奇怪。”
林善家的附和道“這話倒是,往日三姑娘將太太放在心尖尖上,言辭舉止從未有過不恭,更是黏太太得緊,休說是對太太,即便是對我們這些下麵的,也是尊敬有加。隻是今日,三姑娘說話卻是夾槍帶棒的,似乎話中有話。”
“她若隻是話中有話,我隻當她是小孩兒心性,倒也不放在心上。”薑氏慢吞吞的說,“隻是她今日竟然主動去見羅氏,還不是去找羅氏鬧的,我思來想去,實在是難以放下心來。”
聽薑氏提到羅氏,林善家的硬生生打了個寒戰,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太太,這次隻怕是有人在姑娘跟前嚼了舌根。這麽多年了,換個不知道的,還以為三姑娘是從太太肚裏的爬出來的。今日平白無故,姑娘怎會去那位屋中?那位雖說是養了這樣多年,什麽事兒都不管。但咱們誰能說她爭強好勝的心氣給磨盡了?”
薑氏附和“我擔心的就是這點,她年輕那會兒,老太太和她起了多少齟齬,仗著婆母的身份也沒占到半點便宜。即便如今她病弱,沒了當年的厲害,但卻也不能掉以輕心。我隻怕她那點子心又給激了出來,這麽多年我的部署便隻能付之流水。”
薑氏說到這裏,又摸了摸臉,“我當年也沒有想到有一日能夠將這掌家的大權握在手裏,既然得了,怎有再還給羅氏的道理?三丫頭對我言聽計從,原是我刻意為之,就為了去剜羅氏的心。隻是今日她又有些奇怪,若不是病糊塗了,便是有人調唆她,否則沒頭沒腦的,怎會去看羅氏?至於這調唆她的人……”
林善家的道“會不會是三姑娘身邊的兩個丫鬟?”
薑氏微微揚起幾分笑容來“她們?司琴是塊暴炭,什麽話都藏不住,不必細想,定不是她;知書心思雖是縝密,卻也無力撼動我在三丫頭心中的地位。”沉吟片刻,“烜兒和炎兒今日可見過三丫頭?”
“未曾呢,今日大爺和三爺出了正院便去當差和念學了,烜大奶奶累了一宿,徑直回屋歇息,並未見過三姑娘。”
薑氏頷首“既然如此,更不會是他們,那麽就隻有一個人了。”她說到這裏,眉頭擰成了川字“趕緊將那人從三丫頭身邊攆了,遲則生變。我苦心孤詣了十幾年,怎能讓她調唆幾句便壞了我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