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皇帝知道了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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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寵後日常!
    聽他這話嗬沒有頭腦一般,季瑤含笑問道“有皇後壓著,誰敢欺辱我?”
    裴玨如釋重負,又捏了捏季瑤柔若無骨的小手,這才戀戀不舍的放開“她肯護著你,已然是難得,隻是小心一些。”
    季瑤當然知道這個緣故,還是佯作不解“她是你母親,你不信她麽?”
    裴玨渾身一震,搖頭“她是我嫡母,不是我母親,我母親已經死了。”見他神色如常清明,卻說著落寞的話,季瑤輕輕說“裴玨,你還有我,還有嫣然。”
    這是季瑤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好歹是露出笑容來,握了握季瑤的手“瑤瑤,哪怕是為了你,我也不會放棄。”那個位置,他一定要得到,君臨天下。
    季瑤望了一眼走在前麵的眾人,不動聲色的抽回了手“你又動手動腳,闔該打死你這登徒子。”說罷了,若無其事的上前跟在三公主身旁,後者轉頭對裴玨做了個鬼臉,又很是期待的轉回去“我好生期待那折子戲……”
    聽她這樣說,季瑤露出一個笑容來,又望向陪在鬱貴妃身邊的二公主。這作女倒也還有幾分腦子,知道在皇帝跟前粉飾太平。隻是明明是天之驕女,卻要趕著去當小三的這種行為,實在是嗬嗬了。
    待眾人入了棠梨宮,妝好的小戲兒便上台了。戲文講述了西涼二公主看上了新科狀元,無奈狀元已有妻室,而公主便以權相壓逼迫狀元,並下手暗害原配,原配僥幸逃過一劫,得知真相後,為保夫婿無奈自盡,狀元心灰意冷之下也殉情而死,兩人慘況震動滿天神佛,降災於西涼,後西涼祭司感知天意,奏明西涼王,西涼王無奈之下下令斬殺公主,自此災禍全解,狀元夫妻亦托生為蝴蝶,雙宿雙棲的故事。
    季瑤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戲文上麵,從西涼公主高樓落扇砸中狀元開始,二公主的臉色便全然不對勁起來,一雙小手握得生緊,三公主作為這一場鬧劇的見證者,也明白了怎麽回事,低聲驚呼道“這戲是姨媽……”
    報以三公主一笑“公主慎言,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三公主嘻嘻笑起來“我就曉得,除了姨媽,誰還能大著膽子說她的不是?”季瑤和她相視一眼,雙雙看著二公主。
    那小戲兒也的確妝得好,行止間無一不透露出西涼公主的刁蠻任性,王後勸說也無用,擰著性子非要和狀元扯上關係,更是暗中下手加害懷有身子的狀元夫人,宮中眾人皆是頭一回見了這戲,但二公主的事也是有所耳聞,紛紛緘口不言,一時之間,席上既無喝彩也無批駁,倒像是演給了木樁子看。
    這麽些日子為了壓住二公主的浮躁,皇後這嫡母可算是費盡心力,此刻見了這渾然是映射大楚宮闈秘事的戲,臉色微微僵滯,又尋思著是裴玨著人來的,約莫也猜得到什麽意思。皇帝看了一會子,以為尚可,卻見皇後默默不語,道“這戲不合你口味?”
    “不是。”皇後微笑,“隻是我鮮少見這樣的折子戲,竟能以皇家為題的,也不知道是誰寫了這樣的戲文出來。陛下以為呢?”
    “朕瞧著倒很好。”皇帝似笑非笑,“天家的秘辛雖多,卻也不過爾爾罷了。這西涼公主仗勢欺人,枉顧身為天家人,不知百姓民生之苦,本就該殺。”
    這話算不得大聲,但季瑤卻是能聽得分明,斷定皇帝是個理智大於情感之人,心中也是一陣竊喜。轉頭又見皇帝正取了手巾給皇後拭去額上的細汗,對皇帝生出幾分好感來。她見過很多皇帝,為了寵妃當眾給皇後沒臉的不在少數,像眼前這位這樣寵妾侍敬嫡妻,隻和皇後秀恩愛的,簡直是皇帝裏麵的典範了有沒有!難怪在被亂流影響到的時空之中,皇帝會直接下令處死想要殺皇後的裴玨。
    覺察到了季瑤的目光,皇後臉上也有幾分紅暈“老夫老妻了,陛下這般,我倒是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溫言道“什麽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年歲漸長,朕便總是想起來朕還不是皇帝之時的光景。”先帝疑心病重,幾個皇子又鬥得和烏眼雞一樣,皇帝當時既不受寵,母妃又早死,別說什麽助力了,根本就是夾著尾巴好好做人,時不時還要被鬥狠了的兄弟陰一把,或者被疑心病又上來的先帝爺坑一回,爵位也是一貶再貶,最艱難的時候,夫妻二人貼身的小衣之中都藏著毒藥,實在過不下去了,就服毒自盡。
    誰知道到了最後,幾個勢大的皇子個個恨不能把對方炸上天,皇帝則靠著當今太傅支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了皇位,再一一將這些兄弟們端了。
    聽他談論往事,皇後也是靜默,被皇帝執了手“你是我的妻子,即便我不在了,這天下的女人,也沒有人能越過你去。”
    皇後隻是微笑“多謝陛下待我的心思。”
    那戲文已然唱到了西涼王被逼無奈殺女的地方,二公主隻渾身如篩糠狀坐在位子上,三公主還不忘調侃她“二姐這是怎麽了?”
    二公主狠剜了她一眼,雙手握得緊緊的。皇帝聽了聲音轉頭看了兩個女兒一眼,見二丫頭渾身都在顫抖,臉色更是忽白忽紅,又驚又怕的樣子讓他心中狐疑。父女倆視線相接,二公主更是唬得臉上冷汗涔涔,滿臉驚惶的低下頭去。
    折子戲裏的公主,也是二公主,況且他雖疼愛這個二女兒,乃是因為鬱貴妃生她之時難產,又是胎位不正,幾乎母女雙亡。這樣多災多難的女兒,讓皇帝不得不多疼幾分,但是即便如此,皇帝更明白二公主的性情如何,那是和戲文之中的西涼公主如出一轍的刁蠻任性。念及此,皇帝喚了貼身的黃門內侍來,附耳說了幾句話,對方頷首下去了,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又折了回來,同樣跟皇帝耳語了一陣,這才退了下去。
    彼時眾人正在吃茶,季瑤和三公主分坐皇後身邊,不曉得的還以為皇後生了兩個女兒。季瑤並不拘謹,隻恪守該有的禮節,行止間讓人尋不出半點錯處。鬱貴妃目光不住的流連在季瑤身上,彎出一個笑容來,對坐在身邊的大公主說道“這季家的女兒,果然是不差,勿怪皇後這樣喜歡她。”
    大公主含笑應了一聲“璋哥兒媳婦也不差。”
    “是不差。”鬱貴妃絲毫不掩飾,“隻是相比起來,隻怕就遜色了幾分。”
    端王妃就跟被挑白菜一樣被親婆婆彎酸了一頓,心中雖憋氣,卻也不能如何,乖巧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也是不住的瞧著季瑤。不覺皇帝已然轉頭過來“貴妃,姣兒這幾日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鬱貴妃心中“咯噔”一聲,抿出一個柔婉的笑容來“臣妾不知,這麽些日子,都是主子娘娘大早便將姣兒叫走,直到夜間才回來。莫非姣兒做了什麽惹爺不快?”
    皇帝也沒有說話,他又不傻,貴妃話中將責任全推給了皇後,這點還是看得出來的。心中便愈發的不豫起來。起身道“罷了,都散了吧。皇後和貴妃二人並玨兒與二丫頭隨朕去太液池泛舟遊玩就是了。”
    今日皇後千秋,鬱貴妃還能得此殊榮,足以見受寵程度。眾妃嬪暗歎一聲,還是不敢瞎逼逼,便起身走了。三公主則陪季瑤去玩,又被皇帝特特囑咐留住季瑤。
    等到一行人上了船,皇帝臉色陡然一冷“裴姣,你是個好的。”
    二公主從一離開棠梨宮便失魂落魄,她知道自家父皇的性子,這才不敢直接找皇帝,而是迂回戰術讓皇後去告訴皇帝,而每次找皇後,皇後也不說幫不幫她,直接將她關在鳳儀宮抄女訓女誡,縱使認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但也不敢聲張。現在皇帝說了這樣的話,二公主身子一軟“父皇——”
    “幹出了什麽醃臢事,還敢叫朕父皇?天家的臉麵都給你丟盡了!”皇帝此刻怒極,方才命貼身的黃門內侍去查二公主是否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一查一個準兒。他有自己的暗衛,但卻十分相信皇後,隻要別鬧出哪個妃子要將他腦袋按到開水盆裏或者是要活活掐死哪個皇家血脈的事,他是全權交給皇後的。故此後宮是普天之下絕對不會被暗衛瞄上的地方,可就在這樣的地方,竟然鬧出了這樣的事來。
    鬱貴妃見狀,明白皇帝已然全知道了,皇帝雖不是喜怒無常之人,但那手段可淩厲得緊,那樣多兄弟,除了在他最落魄之時在先帝跟前美言過的景王一人外,其他人或死或廢,可見是個涼薄之人。現在二公主鬧了這事出來,隻怕要給皇帝一頓好罰了,忙道“爺,姣兒是情難自禁……”
    “荒謬!”皇帝拔高了聲音,“情難自禁,若是理智管不住感情,與禽獸何異?你這做母妃的平日是如何教導她的?”頓了頓,又看向二公主,“朕隻問你,你老老實實的回答,那折子戲之中是否全然是影射你?季延年生辰那日,王修之妻驚懼胎動不止,是不是都是因為你!”
    二公主渾身都在發抖,因為皇帝一向疼她,她幾乎是忘了,麵前的人先是皇帝,而後才是她爹爹。故此她以為,隻要皇後肯為自己斡旋,憑自己的受寵程度,皇帝一定會將這事輕描淡寫的揭過,所以才會有現在承受雷霆之怒的時候。見皇帝臉色愈發的黑了,她無奈之下隻能硬著頭皮“女兒想,她若是沒了孩子,便是七出之罪,便命外祖家的人去收買長平侯府的人……”
    皇帝抽了一口氣,好在他關心著季延年會不會結黨營私,這才派了暗衛去,也就得知陸琳琅胎動不止,但也沒有放在心上——他才不會去關心臣子的後院是不是起火了。
    結果現實把皇帝的臉都快抽腫了,因為那把火是他女兒放的。
    皇帝怒極反笑“七出之罪,好個七出之罪。朕看你是愈大愈沒了規矩!你是什麽身份,無端殘害外臣子息,傳了出去,很好聽麽?你要天下人如何看朕,又讓他們如何看待天家?”
    二公主不敢和皇帝頂撞,隻默默垂淚不止,鬱貴妃也不敢爭辯,此事若是皇後捅到皇帝跟前的,她還有把握上眼藥,但現在皇帝是自己發覺的,就算皇帝待她厚道,但她也不敢迎著天威就去了。
    皇帝實在是氣緊了,冷冷的瞧著伏在地上的母女倆“貴妃管教不力,從今日起,沒朕的話,也不必再出來了,好好思過;裴姣便去嵯峨峰的靈台寺為你母妃祈福吧;至於鬱學全,革了他兩年俸祿,三月內不必上朝了。”
    不料父親這樣輕描淡寫的決定了自己的去向,這和被發配出宮有什麽不一樣?二公主急得嗓子都啞了“父皇不要兒臣了麽?”
    皇帝道“你當天下人都是傻子,半點想不到這折子戲是在說你?不是為父的對你狠,而是朕不能因為你一人將整個天家架在火上烤,你妹妹們還沒出嫁,朕自然要保全她們。等這戲言在京中沒了動靜,你再回來吧。”
    二公主此刻才知道悔不當初,痛哭流涕到腸子都快青了,但根本無法改變皇帝的意思。臨到了下船之際,皇帝這才轉頭看了裴玨一眼“老四,叫上季家那小女兒,朕有話同你二人說。”
    裴玨心中陡然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