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空有夢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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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尋夢!
第十三章空有夢相隨
蕭予涵繼位時隻有十三歲,雖說早慧,但很多事也隻能聽三個輔政大臣的意見,老臣做主久了,開始習慣做主,皇帝越長越大,並不甘於聽命,開始收複皇權。在張太後的安排下,他十六歲便與輔政大臣之首,當朝丞相魏祥的女兒魏錦蓉成婚,為了穩固皇帝的位置,張太後頒發懿旨冊封魏錦蓉為皇後,使魏丞相對皇帝更加效忠,但魏丞相卻沒有如張太後所料,全心全意為皇帝籌謀,反而大權獨攬,著意壯大魏家的勢力,隱隱便有呈攝政王之勢。
皇帝並不是那麽好當的,蕭予涵卻絕對是個好皇帝。其實掙紮在權臣、太後、嬪妃,還有每日批不完的折子,發不完牢騷的言官前麵,他常常身心疲憊,覺得厭倦,卻又不得不日日如此。
他漸漸長成,開始真正像一個帝王,心思縝密,深諳帝王之道。在幾個皇權至上的功勳老臣支持下,近年來,君臣之爭他逐漸占了上風,軍權收回了一半,民心歸一,朝臣畏懼,皇位穩固,雖說魏家的勢力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輕易不能拔出,但這些也不是那麽重要,曆朝曆代,哪一朝沒有這樣的煩惱呢?何況現在,他已手握大權,製衡著各方勢力,幾乎已是一個“真正的皇帝”了。
可是現在,他卻疲倦無力的躺著,昨夜在懷清台坐了一夜,受了風寒,上完朝回來,就發了燒。
皇帝生再小的病都是大事,他讓李光絕對不要透露出去,隻讓太醫悄悄來看了看,喝了點湯藥。經過上次夜宴的事,烏雲珠來乾清宮的事,顯然是被人說給了後妃聽。李光立即警覺,把幾個可疑的人都換了出去。
李光從皇帝三歲便跟在他身邊,從來也沒見過皇帝這樣,原因當然出在那個“姑娘”身上。他又是歡喜又是擔心,歡喜是皇帝終於不再冷漠木然,終於和正常人一樣,有了個可以讓他喜怒哀樂的女人,李光從心底感到高興,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帝這些年過的是什麽樣日子。可更擔心的事,這個能左右皇帝悲喜的“姑娘”還沒進後宮就已經得罪了皇後,這以後的日子,盡管有皇帝的喜愛,還是不敢想。
但今天以後,李光所有的喜憂參半不禁全部變成了擔心,連一絲喜悅也沒有了。
原因就是恭親王。
蕭予清來找皇帝的時候,他正在看折子,李光站在一旁。沒有烏雲珠幫他“一心二用”,他看的很慢。
蕭予清見到他臉色蒼白,頗感意外。他和皇帝是親兄弟,從小感情深厚,一同讀書習武,騎馬打獵,同行同飲,即使長大了之後,也從來沒有過爭執,別說是帝王家,即使尋常百姓家裏,也很少有這樣要好的兄弟。
他奇怪道“皇兄身體不適嗎?”
蕭予涵不在意的說“沒什麽。你來是有事?”
“皇兄,”蕭予清毫不掩飾,“我有話跟你說。”
蕭予涵心下明了,“你說。”
蕭予清道“烏雲珠我下午去找她了。也沒說什麽話,可能因為那晚崇華宮的事,她不大高興,也為了避嫌,不願意跟我出去。”
蕭予涵拿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蕭予清裝著沒有看見,繼續說“皇姐前天已經向陛下說過了。今日我再來跟皇兄解釋。我三月裏去蘇州,就認識了她。我對這個小丫頭動了心,本來回京的時候,就想帶她一起,她那時不知道為什麽,我剛開口,她就生了氣,把我大大的教訓了一頓。”
他想起當日的情景,不禁搖頭苦笑,“我從來沒被一個小女子數落過,自然也生了氣。可那丫頭就是死也不低頭的脾氣,簡直沒法說。我對她毫無辦法,又不肯低聲下氣去求一個小女子。過幾天冷靜下來了,我居然在想,罵我總比不理我好,隻要她肯罵,我受著,哄著她就是了。”
他又歎口氣,“我認識她這麽久,居然不知道她還會跳舞,想想,對女人,我可真是糊塗透了。”
蕭予涵沉默的聽著,沒有回答。
蕭予清繼續說“後來接到大哥的傳書,我就立馬去了西疆,不敢耽擱。到了西疆我才知道,是身邊的奴才對她的家裏人亂說話,讓她誤會了我。那時大戰迫在眉睫,我當然不可能去找她解釋。我知道母後在為皇兄選秀女,便修書給皇姐,請她幫我留住烏雲珠,等我回來,就能親自向她解釋清楚,再向皇兄要了她。”
蕭予清肅容“皇兄,我喜歡她,過幾日冊封秀女,請皇兄不要冊封她,請皇兄,把烏雲珠指婚給我吧。”
蕭予涵放下茶碗,極力控製著自己,好半天才悶著聲音問道“烏雲珠,她也喜歡你嗎?”
蕭予清想了想,瀟灑一笑“老實說,她也許有也許沒有,我不確定。不過,即使現在沒有,我也會讓她喜歡上我!”
蕭予涵站了起來,走到了窗戶旁邊,蕭予清對他的反應一點也不意外,淡定的坐著,誰都沒有講話。
過了一會兒,蕭予涵轉頭說道“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去抓那隻野兔的事麽?”
蕭予清心中一凜,“我記得,”他正容,“烏雲珠她畢竟不是野兔,是個活生生的人!”
蕭予涵又看著窗外,“予清,我不能把她給你,因為我也喜歡上了她。我們兄弟倆長這麽大,唯一爭過的東西,就是那隻野兔。就連這把龍椅,父皇駕崩,我們跪在殿前等遺詔的時候,我也在想,無論是我還是你,都不要緊。我知道你也是一樣的心思。
可那隻野兔,後來無論誰贏了,那隻野兔卻已經死了。烏雲珠,她不是野兔,她有選擇的權利,若有一天她說,她喜歡你,想嫁給你,我會成全她。我隻希望,這次最後無論我們誰贏,她還是好好的。”
李光專心的看著自己的腳麵,一動也不敢動,冷汗卻從他的額頭直冒出來。
蕭予清震動,他看出皇帝好似對烏雲珠有意,所以當機立斷的來表明心跡,卻不知道皇帝喜歡她竟已喜歡的這樣深,當著他的麵也直言不諱,甚至表示要與他爭一爭,也暗示他不會去強迫她。
他想起那隻野兔,那時他們還都是皇子。有一次去打獵一路追著一隻野兔,打賭誰射到誰就贏。他們追進樹林,把侍衛遠遠甩在後麵,卻在樹林裏遇到了一隻出來覓食的熊。他那時還不到十歲,有些膽怯,皇帝為了護著他,和熊拚死搏鬥,他們雖有武藝,但都還隻是半大的孩子,怎麽打得過熊?彼此相護,都受了重傷,侍衛趕來才救下了他們,去撿那隻野兔的時候,皇帝卻認真的說“它身上的箭是我的,予清,我贏了。”
但從此之後,他們兄弟之間卻再也沒有爭過任何東西,包括皇位。
蕭予清站起來,認真的說道“皇兄,烏雲珠是個特別的女子,我從來沒有對女人動過心思,可是對她卻情不自禁。所以你會喜歡上她,我不覺得奇怪。我很清楚你不會用皇帝的身份強迫她,當然,如果她有一天也對我說,她喜歡皇兄,不喜歡我,我也絕不糾纏。你說的對,這次最後無論誰贏,我們都不要傷害到那隻小兔兒,但是皇兄,我很清楚她的脾氣,她是不肯進宮的。如果她願意跟我在一起,皇兄,不會生氣吧?”
蕭予涵看著他,“予清,她不一定選你。”
蕭予清笑笑,“那我和皇兄,就來個君子之爭。”
兩人目光交匯,彼此坦誠以對,先前心裏的不快,都一掃而空。
恭親王已經走了很久,皇帝還是沒有開口。
李光大著膽子道“陛下”
蕭予涵道“何事?”
“王爺他請陛下不要冊封姑娘,這”蕭予涵看了他一眼,李光駭的跪了下來,惶恐不已。
“予清是什麽樣的為人,朕怎麽會不知道,你也很清楚。他知道朕喜歡烏雲珠,他不是向朕挑釁,而是對朕坦誠。”
“陛下說的是。隻要陛下和六王爺沒有心結,奴才就放心了。”李光不敢再說,“天晚了,陛下身體不適,不如早些休息。”
蕭予涵終於點了點頭,站了起來。
蕭予清回府後,卻一夜未眠。他本意是想讓皇帝給他做媒,沒想到皇帝卻喜歡上了烏雲珠。
太後從小偏愛他,雖說也疼皇帝,可隻要有什麽好東西,卻是第一個給他,然後再是皇帝,這是很少見的偏疼。他們兄弟倆,除了皇位是先皇決定的,其他任何東西,隻要他喜歡,蕭予涵都無所謂的會給他,這是第一次,蕭予涵明確的對他說,要和他爭一爭烏雲珠。
他從來不是貪心的人,他敬佩皇帝,尊重皇帝,一心一意為他爭權平天下,兄弟倆的性子雖一冷一暖,但都是心胸豁達的人,惺惺相惜,一個皇帝,一個親王,從來沒有什麽不痛快過。
什麽都可以讓,可是烏雲珠,蕭予清暗暗發誓,他絕不會把她讓給別人,即使是皇帝。
天還未亮,他也不準備去上朝,本來以他的身份,不必每日上朝,隻有皇帝需要他才會去。當他旋風一樣來到了烏雲珠住的家門前,天才剛剛亮,估計大家都沒起床。隨從信成有苦說不出,勸也勸不了,對這位喬大姑娘的脾氣,他還心有餘悸。
自烏雲珠出宮,蕭予清便天天來找她,隻有昨天見了一麵,什麽都還沒說,烏雲珠就要冷著臉送客,說什麽秀女不宜見生人,他隻有苦笑。看她那樣子,蕭予清又內疚不已,要不是他把她牽扯進秀女這個旋渦,那晚崇華宮夜宴,她也不用受這樣大的委屈,現在給他點氣受,那也是活該。
他在門口等了又等,太陽已升高,大門終於開了。烏雲珠的大哥喬祁生從大門外走出來,看樣子是要去衙門,看到門口的蕭予清,不由得大驚,話也說不出來。
蕭予清笑笑,說“喬大人,烏雲珠起來了嗎?”
喬祁生忙道“王爺萬安。小妹她已起來了。王爺快請進吧。”
烏雲珠正在教兩個外甥女寫字,蕭予清走過去,她也沒發現,蕭予清便這樣若有所思的看著,不去打擾她。
挽晴發現蕭予清站在那裏的時候,大叫了一聲“王爺!”烏雲珠嚇了一跳,看到他笑笑的站在那裏,滿院子的人都對他行禮,一時手足無措,他擺擺手走到烏雲珠身邊。
烏雲珠本這兩天情緒不寧,食不知味,看他這樣日日隨意來,忍著氣說道“奴婢昨日不是說了,王爺以後不要來了麽,奴婢是秀女,王爺日日來,怎麽成?”
蕭予清正在看她的字,笑道“奴婢?我可不記得你是誰的奴婢,我不喜歡聽你這樣說。還是叫名字,我聽的順耳。”
烏雲珠輕哼“奴婢可不敢。”
蕭予清說“你罵的我狗血淋頭的時候,可沒說什麽奴婢,也沒想著我是王爺。”
烏雲珠輕咬住唇,想到那日的口不擇言,臉漲得通紅。
蕭予清看她氣氛懊惱的樣子,可不是什麽好兆頭,滿院子的人,他也拉不下臉去哄她,忙說“算了,這事我以後再也不提了!”
烏雲珠別過頭不說話。
蕭予清又笑笑說“你的字寫的倒好,跟你的人一樣,冷漠裏帶點溫柔,溫柔裏又帶點倔強,一個個看似圓潤,又筆筆正直,棱角分明。”他似在誇讚,又似在打趣,但他對她的字的評價,卻真是再妥貼也沒有了。
丫頭和兩個外甥女都站在旁邊,掩嘴偷笑。陶燕茹也站著,帶著笑意看著兩人,她的心思已經寫在她臉上,是更希望烏雲珠和這個溫暖灑脫的王爺在一起,如果進宮,日日見到已經見罪的皇後,恐怕也沒有什麽好日子過。
烏雲珠的臉更紅了,不去看他,也不和他說話。蕭予清卻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有些舍不得移開眼光,忽然向陶燕茹道“喬夫人,今日本王想在這裏用膳。”
陶燕茹還未回答,烏雲珠馬上一跳“不行!”
蕭予清像是知道她要這樣說,“你既不肯,那我隻有帶你出去了。”不由分說,便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去。
陶燕茹吃了一驚,結巴著道“這王爺”
蕭予清回頭道“放心,我很快送她回來。”
烏雲珠氣道“我我不去!”
但是蕭予清緊緊握著她的手,她隻能被他拉了出去,他是騎馬來的,還無賴的說“你再發脾氣,我把你抱上馬去”。烏雲珠沒有辦法,隻能跟著他走。
蕭予清邊走邊看到她氣憤的樣子,笑笑說“我也不想這樣,可你總是不聽話,我看你悶悶不樂,帶你出來走走,這也要生氣。”
烏雲珠冷冷道“你是王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有人敢說你。可我就不行,別人若知道你日日來找我,還帶著我出門閑逛,那可要怎麽說?我不是在意別人,可我現在住在兄嫂家裏,卻要連累了他們。”
蕭予清一怔,一貫溫柔從容的說道“烏雲珠,我當然會護著你,誰敢欺負你?”
烏雲珠想到崇華宮的那夜,忽然又難受起來。
蕭予清卻忽然一喜,“原來你不肯見我,不是討厭我,隻是為了避嫌?”
她哼了一聲,“王爺是什麽人,奴婢敢用討厭兩個字?”
蕭予清看到她氣憤憤的表情,可佳人在側,他心裏隻覺得歡喜,說道“你會騎馬嗎?累不累,要不要騎馬?”
烏雲珠搖了搖頭,把目光從他的馬上移開,忍不住說道“我會,小時候父親帶我……”她忽然歎口氣,說“你的馬,真是好看,它叫什麽名字?”
蕭予清說道“它叫‘踏雪’,已經跟了我十年了。”
烏雲珠重又看向踏雪,“名字也這樣好聽!”
“名字是我起的,它最擅長在雪地裏跑,誰也追不上,所以我叫它踏雪。”他說著又深深歎氣,“你這樣關心我的馬,也能關心關心我嗎?”
烏雲珠一怔,對他莞爾一笑,說道“你一個王爺,還要和自己的馬比嗎?”
蕭予清呆了一呆,看著她的笑,竟然說不出話來。
兩人走了一會兒,在一處涼亭坐了下來,蕭予清見信成和挽晴遠遠跟在後麵,便吩咐他們去弄吃的來,看樣子他是要在這亭子裏吃飯了。
他拿了笛蕭放到唇邊,吹起了《青山歌》。
烏雲珠靜靜的聽著,正值深秋景色宜人,她看著周圍,心事重重。
蕭予清雖然吹著曲,心裏卻也不平靜,烏雲珠就坐在他身邊,說到美貌,她有,卻也不是傾國傾城,他也不懂為什麽自己會對她這樣傾心著迷,什麽尊嚴驕傲,在她麵前統統不顧。
是啊,既然這樣喜歡了,還要驕傲幹什麽?
一曲吹完,蕭予清定定看著她,認認真真的說“烏雲珠,我的心意,你很清楚。當日在蘇州,你誤會了我,我我喜歡你,不是想讓你當什麽側妃,當什麽侍妾,而是做我蕭予清的妻子。我知道你要進京,便叫皇姐留住你。我想請皇兄賜婚,明媒正娶,我有心要跟你說明白,可我人在西疆,戰事一觸即發,實在脫不開身。沒想到我這樣做,讓你多受了委屈。”
他湊近了些,溫柔的說“那夜你在皇後麵前頂撞,可知我有多著急?不過隻要我在,他們知道我對你的心意,不會再這樣對你。不管遇到什麽事,我都會護著你,不會再讓你難堪。皇後為難你,不過是因為在意皇兄罷了。”
烏雲珠不敢抬頭,他的心意這樣清清楚楚的在她麵前鋪開,她隻覺得心砰砰砰的跳著,雖然沒有說話,臉卻開始紅了。
蕭予清籲了一口氣,“這些話說出來讓你知道,我心裏好受多了,在蘇州的時候我就該這樣告訴你了。你不是喬國公嫡出的女兒,我一點也不在意,你心裏要明白,那時我說我要帶你去見太後,聽她的意思,這也是實話,因為我的身份,不能太任性而為。但婚姻的事,我自信還是能做主,畢竟我不是皇帝,再怎麽樣也不會被人拿著正妃的事來揪著不放。讓太後名正言順的做主,這樣更好,你懂嗎?”
他忽然又一笑,“那一夜在崇華宮,看到你這樣起舞,這樣美,我又有多震撼,你竟從不告訴我你會舞。”
烏雲珠別過頭,還是撇撇嘴不說話。
蕭予清看著她,又是歎氣又是苦笑“每當你別過頭去不說話,我都實在不知道怎麽辦,可你這樣倔倔的樣子,可知我有多愛看,我最怕你冷冰冰,拒我千裏的樣子,我”
烏雲珠再忍耐不住的站起來,生平第一次有人像他這樣,當著她的麵直言不諱的傾訴情衷,她大是羞惱,嗔道“你,你說夠了沒有,你還像個王爺嗎?不要再說了!不許你再說我要走了!”
蕭予清看她這樣羞澀氣惱,心裏很喜悅,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把這樣的話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好像心裏對她的感情一確定,就如奔騰著的瀑布,洶湧熱烈的再也停不下來。
這時被烏雲珠一嗔,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說道“別害羞。烏雲珠,其實我對你怎麽樣,你早就知道!”
烏雲珠扭頭就走,蕭予清不再說,輕輕一笑拉她坐下,“你別惱,別惱!烏雲珠,坐下來,我再吹首曲子給你聽。”
他又吹起笛蕭來,溫柔婉轉的笛聲在兩人之間流轉,曲中那熱烈的情意就算是不懂樂曲的人恐怕也能聽得出來,烏雲珠的心無法平靜,歡喜有之,感動有之,失落有之。
蕭予清對她的情意,她怎會不知道。那時候是她自己心結偏激,才誤會了他,氣到了他。此刻他這樣表明心跡,烏雲珠不由心慌意亂,好似歡喜又好似不安。可是,為什麽還有一絲絲的失落?好似心裏忽然闖入了另一個模糊的影子,她自己也不知道,也不敢去深究。
若當日在蘇州,她不是那麽作繭自縛就好了。現在已經和那時候不同了……她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她不明白,為什麽覺得現在和那時候不同了。
兩人在亭子裏吃了些東西,又閑逛了一會兒,秋天的京郊景致豔麗,兩人一邊賞秋,蕭予清一邊說起這些日子他在邊疆的趣事,一如當日在青山河邊的情景。
此刻的蕭予清,意氣奮發,躊躇滿誌,他嘴裏說出來的戰場就好似他自己的練兵場,他的士兵都是他的兄弟,他對敵人時而不屑一顧,時而又不乏尊重,烏雲珠不知不覺就聽得入了神,直覺他是一個天生的元帥,像她這樣什麽也不懂的人都已經折服,何況他帶領的軍隊呢。
直到用晚膳的時間,他們才起身回家。
回家之後,蕭予清也跟著她進府,兄長見他還不想走的樣子,便留他用晚膳,他當然卻之不恭。用了晚膳,他和兄長聊了會兒,烏雲珠和陶燕茹在院子裏坐著,忽然夜風陣陣,烏雲珠打了個噴嚏,陶燕茹的丫頭翠冬忙進屋,把她的披風拿了出來。
披風剛拿出來,蕭予清笑容一滯,烏雲珠也是一怔,這是皇帝的披風,那夜懷清台上,皇帝見她衣服單薄,便給她披上,她也忘記還給他,披了回家。兄嫂見到披風上的龍紋,瞬間臉色一變,陶燕茹對翠冬嗬斥“什麽東西都敢亂拿,快去放好!”
翠冬一呆,蕭予清卻釋然一笑,對烏雲珠說道“你的衣裳太單薄了,天氣冷,要多穿些。”說著接過披風,為她披上,“我明日差人來給你做些新衣裳”。
陶燕茹忙說道“多謝王爺,都是妾身想的不周到。”
烏雲珠站起來,低頭默然說道“不用了,你怎麽能為我做這些事。天已晚了,王爺快回去吧,我也要進屋了。”
蕭予清起身“那我明日再來看你。”不容她說話,便向兄嫂告辭,看了看烏雲珠,走出門外。
第二天他還沒亮就來了,敲了門大刺刺的讓丫頭拉著烏雲珠起床,不由分說便抱她上馬,兩人共乘一騎,來到了城郊的山上。
剛剛坐下來,烏雲珠氣息都未平,剛才騎在他的馬上,他一手抓韁繩,一手攬著她,他看起來雖然不強壯,可靠近才知他胸膛這樣寬闊,強烈又溫暖的男子氣息籠罩著她,她窘迫非常,這時她還羞惱未除,剛想說話,遠處地平線上,一輪紅日冉冉升起,金色的光照在他們的身上,暖洋洋,金燦燦,世界仿佛一下子充滿了生機與色彩,讓人情不自禁的心也開闊起來,烏雲珠不由得笑了,連輕怪的話也忘了對他說。
對蕭予清來說,共乘一騎根本不算什麽,他隻是帶她來看日出,並沒有任何雜念,也沒有發現烏雲珠的不安。
看完了日出,他又帶她在鄉野閑逛,說著他自幼在宮中的趣事,他年少時就出去遊曆大江南北,所見所聞自然非同一般,烏雲珠依舊靜靜聽著,漸漸被他吸引,不由自主的感動起來,對於那時候對他的誤會和惡言惡語,更感到十分的懊惱。
蕭予清讓信成回喬家拿了琴,和烏雲珠一起合奏,暢飲,談天說地。烏雲珠和他在一起說著笑著,愁緒稍減。蕭予清開朗瀟灑,和他在一起,仿佛人世間沒有什麽解決不了的難題,隻感覺到單純的快樂。
有時候烏雲珠看著他,怔怔想著,他就是她的天外謫仙子嗎?以前的她,是多麽驕傲的人,可現在在他麵前,她隻覺得自己沒有一個地方能配得上他。他是這樣好,自己卻是這樣亂七八糟,現在恐怕連全心全意,都要做不到。
她心裏一陣驚顫,再次被自己的想法嚇到。
回家已經好幾天,再過兩日便是冊封秀女的日子。烏雲珠內心惶惶不安,晚膳後蕭予清一走,她便呆坐在房中。
陶燕茹進屋來,看到烏雲珠正摟著披風發呆,不再多言,隻囑咐她多休息,暗暗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