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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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尋夢!
第十七章初戀
走了一段路,兩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感動裏,很久沒有說話。
街邊有一處擠滿了人,很是熱鬧,蕭予涵朝她一看,知道她起了好奇心,牽著她走了過去。
原來是搭了個華麗的高台,卻不是戲班子,也不是賣藝表演,而是不知道哪裏來了個文人雅士,在這裏辦才藝擂台。這樣的事情在江南隨處可見,在京城卻不多。
人這樣多的原因,就是這個辦擂台的學士,獎品居然是一副吳道子的畫。本身這幅畫的價值不說,烏雲珠看到是《秋雁圖》,上麵有兩隻展翅高飛的大雁,居然和乾元殿裏掛的那兩隻有些相像。吳道子的畫大大有名,《秋雁圖》更是文人墨客的心頭愛,烏雲珠看向他,他正看著那幅畫出神。
剛才還想著絕對不再惹事,可這幅畫卻這樣巧,找上了他們。兩人相視一笑,烏雲珠覺得這幅畫肯定能給他們帶回去的了,無論猜謎,題詞,文字遊戲,吟詩作對,琴棋書畫,談兵論道,甚至打架鬧事,有什麽能難倒他這個皇帝,她還真不知道。
那文人頗有些年紀,上台說了些場麵話,又說這幅畫昨晚獎勵給今晚的有緣人,畫雖價值不菲,但他不懂畫,想給懂畫的人,也算不辜負了吳道子。又說這畫本是前朝皇帝賞給大臣,後來大臣告老還鄉,家裏的不肖子不思進取,敗了家,便把這畫賣了,輾轉到了他手裏,希望能找到有緣人。
下麵的人群竊竊私語,一會兒後,畫主又出來說道“我本是吳江人,杭州有白蛇和許仙的故事,吳江有個關於白狐助書生的故事,傳聞那白狐助的書生就是前朝的文治道文丞相,他本是個貧困書生,那白狐化身為人,嫁於文治道,助他寒窗苦讀,中了狀元,從此有誌能展,一朝為相,皇帝想把公主賜婚於他,他卻說,糟糠之妻不可棄,要回去找他的發妻,當時人人感佩。
隻是當文治道再回去找這位紅顏的時候,她卻已消失不見,昔日寒窗下,隻有一隻白狐守著,文治道無奈,隻得帶了那隻白狐回朝,養在家裏。後來娶了公主,那隻白狐一直守著文治道,直到他兒孫滿堂,壽終正寢,才離開不見。傳說那白狐就是文治道的發妻,因勞累過度,便再也變不成人。我便以此為題,哪位文人雅士能上前,無論詩詞歌賦,琴曲書畫,隻要圍繞這個故事,我們聽了滿意,就把畫送於他。”他身邊的幾個老者一一點頭,看來對這個白狐的故事他們幾個人都是愛極。
下麵的人頓時熱烈了起來,很多人躍躍欲試,那幅畫裱好了已掛在那裏,許多人在它前麵鑒賞,都是驚歎不已,看起來也不像是贗品。
這時候便有人上台去,有的作詩,有的畫畫,那幾個老者雖誇讚了幾句,卻也沒有鬆口,總覺得他們少了點滋味。過了許久,人越聚越多,上台試的也多,男男女女都有,各路才子佳人十八班武藝幾乎要耍遍,可就是沒人能成功。
烏雲珠說道“白狐的故事我也聽過,很是感人。”見蕭予涵不動,便說“你不去試試嗎?你不是喜歡那對大雁嗎?”
蕭予涵輕笑,溫和的說“我的確喜歡大雁,大雁看著孤傲實則團結,是忠貞之鳥。那畫是好,可是,”他搖搖頭,“我若上去被人認出來,大做文章,總是不好。當皇帝有很多好處,可也有更多顧忌。”
他卻沒發覺今晚他一直在笑,這樣的笑,和勤政殿裏悶著聲,時而眉頭緊蹙,時而淡淡發愁,不苟言笑的他,真是天壤之別。烏雲珠想起他剛才的不快,忽然豪情滿懷,朝他眨了眨眼睛,輕輕掙脫他的手說道“好,我去把它贏回來給你。”
蕭予涵一怔,想拉住她,她已翩然而出。
烏雲珠不懂畫,也不懂大雁,皇帝喜歡雁的傲氣和忠貞,烏雲珠擅舞,其實更喜歡雀的自由和靈動。換了以前,這樣人多的地方,她是絕不肯逗留的,更別說為了一樣東西拋頭露麵,可是此刻,她深情滿溢,幸福滿胸,覺得如果他喜歡的這樣東西,自己可以幫他得到,就是天底下最值得做的事。
她上台向那老者福了一福,說“先生高雅,小女子願撫琴一曲,請各位先生品評。”
那老者見烏雲珠年輕識禮,淡定自若,風采嫣然,先是喜歡了幾分,很客氣的接待了她。
烏雲珠是外表淡薄,內裏驕傲的性子,不太在乎別人的眼光,雖然台下人多,可她在乎的隻有那一個,其他人在她眼裏全不存在,因而也不怯場。她日日和皇帝朝夕相對,有什麽人能比皇帝更叫人心生畏懼?選秀那日滿堂王公大臣,她也能毫無懼怕,何況現在底下都是平民百姓。
她請老者擺放好琴,看看人群中的皇帝,此時的他表情好氣又好笑,感動又感激,滿臉溫情和暖意,哪裏還是平時冷冰冰,叫人摸不透的樣子。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烏雲珠對他一笑,彈起了那首戲文裏的《白狐》,一邊彈一邊輕輕唱道
我是一隻愛了千年的狐,千年愛戀千年孤獨
寒夜裏你可知我的紅妝為誰補
紅塵中你可知我的秀發為誰梳
我是一隻守候千年的狐,千年守候千年無助
情到深處看我用美麗為你起舞
愛到痛時聽我用歌聲為你傾述
寒窗苦讀你我海誓山盟銘心刻骨
金榜花燭卻是長夜漫漫陌路殊途
能不能讓我為愛哭一哭
我還是千百年前愛你的白狐
多少春去春來朝朝暮暮
生生世世都是你的狐
能不能讓我為愛哭一哭
我還是千百年來不變得白狐
多少春去春來朝朝暮暮
來生來世還是你的狐
人群早已安靜下來,烏雲珠彈的纏綿婉轉,把心中滿滿的情意都化作了歌聲,她唱的自己都已感動,更何況別人。
她的琴藝本就好,一曲終了,忽覺得周圍安靜無聲,下麵有很多人都在抹著眼淚,有的女孩子已經哭得梨花帶雨,那幾個老者已是聽的泣不成聲,半天終於平複心情把畫給了她,卻哭的說不出一句讚美的話來。
她不禁有些好笑,朝那畫主鞠了一躬,生平第一次,開心得接過一樣別人給的東西,好像是一件人間至寶般捧著,異常的珍惜。她尋著蕭予涵的身影,他就站在那裏,怔怔,怔怔的看著她,滿天星光都裝在他的眼睛裏,投射到烏雲珠的身上。
烏雲珠的眉眼間含著幸福的喜悅,眼波流轉,朝他深深一笑,兩個小小的梨渦,久久,久久的掛在了臉上。
蕭予涵被深深震撼住了,算計權謀,陰謀詭計,都是天天打交道的,天天麵對著心思各異的那些詭異的臉,他早已習以為常,不在意有多辛苦。在他的生命中,獨缺這段天上人間的旖旎,一個懂他,真心對他,和他傾心愛戀的伴侶,是他渴望而不可求的。這樣千姿百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烏雲珠,從此隻要有她陪伴,天地間便再無遺憾。
回宮的馬車上,他一直定定的看著烏雲珠,那副畫就放在座椅上,烏雲珠假裝淡定,其實又是得意又是開心,眉眼盈盈,兩人望著彼此,覺得此刻說任何話都是多餘。
下車後,他和富貴正在吩咐著什麽,她徑自走到宮門口,忽然被兩個侍衛攔住,平時進出都有李光或富貴帶著,原來她一個人,連這裏的門都進不去。
蕭予涵走過來,哼了一聲,他們馬上跪了下去,惶恐不已。一個侍衛隊長怕到“臣等不知道陛下在此,請陛下恕罪!”
烏雲珠不以為意,說道“奴婢不進去了,這麽晚了,奴婢該回家了。”
蕭予涵轉頭對侍衛長說道“你們各個輪班的相互知會,無論進出,以後都不許攔著她。”
那侍衛長惶恐萬分的看了烏雲珠一眼,磕頭道“是,臣遵旨。”
蕭予涵淡淡道“你們先退下吧。”那幾個侍衛立馬退了過去。
他從衣服裏拿出一塊令牌一樣的東西,放在烏雲珠手裏,說道“這個你拿著,以後無論什麽時候,想來就來,不必顧忌。”
烏雲珠不明所以的看了眼那個牌子,它隻比她的手小一點點,有些沉甸甸的,是純金打造,極其精致,有個紅流蘇掛在上麵。一麵刻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飛龍,一半隱在雲端,一半在騰飛,極其有威勢,絕不是凡品,觸手溫溫的,一定是他一直隨身攜帶的緣故。
她微微一笑,說道“這是做什麽用的,進出宮門的令牌麽?這是你的,我不用這個,有富貴帶著我就是了。”
蕭予涵道“這令牌在不在我身上也沒有區別。”說著把烏雲珠手裏的那塊令牌翻過來,反麵刻著“大淩第七代盛康皇帝蕭予涵令”幾個印文大字,熠熠生輝,他認真道“這是我給你的護身符,需要的時候,就拿出來。”
烏雲珠看著這幾個字,手指撫過他的名字,心裏一陣暖。她並不在乎這塊東西有什麽用,可是上麵有他的名字,是他的東西,是他對她心意的象征,猶豫道“這個東西肯定很重要吧,我不能要。”
蕭予涵握緊她的手,讓她的手握緊了令牌,溫柔的說道“我給你的東西,你怎麽能不要?你把它帶在身邊,就像我在你身邊。”
烏雲珠的臉騰的紅了起來,他笑道“難道在你手裏,我還怕你拿著它造反不成?我已經聽曲給不了賞錢,吃飯給不出飯錢,讓你把釵都送了人,你給我畫,難道我還要給不出回禮,是不是?”
她輕笑,不再推辭,“我知道它很貴重,謝謝陛下。”
蕭予涵伸手摟緊她,忽然又歎口氣,“我讓富貴送你回去,雖然我舍不得,可現在太晚了,你在我這裏也睡不好。明日我有很多事要做。你在家休息,如果得空,就叫富貴來接你,不用太早來。”
她在他懷裏點點頭,再點點頭,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
“這令牌上有我的名字,以後你是烏雲珠,我是蕭予涵,再不許奴婢奴婢的了。”
烏雲珠隻覺得無比的幸福,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了他們兩人,再沒有別人,隻能在他懷裏不停的溫順的點頭,“好的,予涵,好的。”
蕭予涵看著她,忽的吻向她的唇,烏雲珠害羞,用手去推他,卻沒有躲過他在她唇上輕輕一吻,又緊緊把她抱在懷裏,他的吻輕柔婉轉,仿佛訴說著無邊的情意,深深印在了烏雲珠的心上。
許久,他終於放開了她,叫來了富貴,依依不舍的送她上了馬車。
烏雲珠回身撩開馬車的簾子,看到他還站在宮門口望著她離去,隨著馬車飛馳,終於隱沒在黑暗中。
她的幸福難以用這世上的任何東西來描述,隻覺得整個人要飄起來,隻想著從此以後,他不是皇帝,他是她的予涵,隻是想著原來這就是愛上一個人的滋味,幸福的滋味!
甜甜蜜蜜的回到家,烏雲珠躺倒在床上,手裏摸著令牌上蕭予涵三個字,做了一夜的好夢,再從幸福中睜開眼,天已然大亮,富貴果然是沒有來接她。
陶燕茹見她從未有過這樣的神采飛揚,很是驚異,不過她還是什麽也沒問,想著皇帝的情意和恭親王的托付,暗暗的擔憂起來。
這天一早就下著雨,烏雲珠到宮門口的時候,已經是用午膳的時間。剛要進去,便看見另一個側門人聲鼎沸,打了很多傘。她一向不喜多問,不去管別人的事,也沒放在心上。到了乾清宮之前,卻看見一隊人從遠處走過。
最後一個竟是司馬昭蘭。烏雲珠已很久沒有見過她,看到她一路走過去,裙擺一閃,消失在遠處的拐角。烏雲珠竟好似看的入了定,久久不動。
富貴在旁邊奇怪的看看她,說道“姑娘在看什麽,陛下還在勤政殿等著姑娘。”
她像是沒有聽見,愣愣站在那裏,心忽然像被掏空了一般,漂浮到了空中,著不了陸地,她問富貴“今日是冊封的秀女進宮的日子麽?”
富貴一愣,強笑道“姑娘你說什麽,奴才不知。”
烏雲珠木然道“是麽!你不知,那我去問陛下。”
富貴大吃一驚,忙道“姑娘千萬別!”他眼神閃爍,“今日早上本是冊封的秀女進宮的日子,陛下這次共封了八個小主,本來一早就該進宮,可下雨路滑,轎子走的慢,皇後在宮門也定下了許多規矩,就耽擱了,剛剛來拜見過了陛下,已帶去太後、皇後那裏拜見了。”他偷偷看了眼烏雲珠的神色,不敢再說。
烏雲珠心口像被人重重用錘子錘出了血一般,“所以他昨晚沒有留我,是不是?所以他讓你今日晚些來接我,是不是?所以他昨晚是叫你不要告訴我,是不是?”
富貴先是不說話,不過他的表情已經承認烏雲珠說的是事實。過了會兒,又說“姑娘,陛下也是怕姑娘看到了不高興,陛下他心裏可是最看重姑娘的,奴才這些年,可沒見過陛下著緊過什麽人,姑娘你是頭一個呢,所以你可千萬裝著不知道,可別說奴才都告訴你了,否則奴才的小命”
烏雲珠吸口氣,“你放心,我明白了。”
做了一夜的美夢,忽然就碎了。可是,這不是意料之中的麽?美夢是她自己給自己的,現在隻是回到了現實裏。他是皇帝,他會有很多妃子,那她呢?她願不願意做那其中的一個,享受他“頭一個”的恩寵?
難道她以後,要和皇後,寧妃,德妃,甚至司馬昭蘭爭奪他?她整個人的力氣都已被抽幹,想要放聲大笑,又想要放聲大哭,無意識的跟著富貴走著到了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