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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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尋夢!
第三十七章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好像一直睡著,又似夢似醒,有時候周圍寂靜無聲,有時候又十分嘈雜,有哭聲,喊聲,還有輕柔的呼喚,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什麽都沒有,她的心也一片黑暗,無論誰在說話,誰在喊叫,她都不願意讓自己清醒,這樣睡著不是很好嗎?什麽都不用理會。
她是死了嗎?她不知道,可不像是活著。蕭予涵和蕭予清交替在眼前,蕭予涵流著眼淚,蕭予清正在生氣。
予涵,別哭,你是皇帝,怎麽可以哭呢?她聽到蕭予涵哀愁的聲音“求求你醒過來,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予清,你又在生什麽氣?蕭予清忽然對她大聲道“誰讓你睡的!趕快給我醒過來!你聽到沒有?”
一切混沌不清,她繼續睡著,身體似在空中漂浮,沒有著落。她不願意醒過來,想起那些痛徹心扉,她寧願這樣安靜的睡著,再也不要醒過來。
偶爾,她也感覺到有溫熱的苦澀的液體灌進嘴裏,她不是死了嗎,怎麽還能喝的下去?她不知道,她也糊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有一天,當眼前的黑暗淡去,有什麽東西越來越亮時,她睜開了眼睛。
烏雲珠看到一個大而精致的房間,刷著粉色的牆壁,如此溫馨旖旎。不是兄長家也不是康寧宮,也不是乾元殿,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從來沒有見過。她睡的床柔軟舒適,棉被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屋子裏還有些藥草味,床尾伏著挽晴,睡得正香。
她忽然意識到,她沒有死!她又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拚命的回想著,在康寧宮的屈辱,在蕭予清的墓前,想起自己拿著石片割自己的手腕她心裏一驚,那麽,她沒有死!這是哪裏呢?
忽然有人走到床邊,推了推挽晴道“你去睡吧,我來陪著。”是芮銀的聲音。挽晴低低的恩了一聲,就走了。烏雲珠聽到芮銀歎了口氣,坐了下來。她們兩個想必是輪流守著她,她到底睡了多久?
烏雲珠終於吃力的開口“芮銀”
她的聲音幹啞而虛弱,但在芮銀聽來,無疑比一個響雷更震撼,她跳起來驚喜的喊道“小姐,你。。你醒了挽晴!挽晴!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挽晴剛走到門口,聽到喊聲急急的奔到烏雲珠床邊,兩個丫頭看著睜開眼睛的她,都激動的喜極而泣。
烏雲珠輕輕道“你們別哭了,我不是沒死麽?這是哪兒?”
芮銀一邊哭,一邊歡喜道“是朝陽宮,小姐,你已經昏了快一個月,我們大家都以為,你醒不過來了!”說罷又哭了起來。
朝陽宮?烏雲珠來不及細想,問道“我怎麽會在這裏的?”
挽晴道“是陛下救你回來的對對,我去告訴陛下小姐醒了,我這就去!”
不一會兒,蕭予涵就來了。他的臉出乎意料的蒼白,眼睛如此憔悴,布滿血絲,眼裏那千絲萬縷的深情和痛楚,直直投射到烏雲珠的心上。
他咬牙恨恨道“烏雲珠,你怎麽能這樣?你實在可惡!我真是要被你氣的發瘋了,你知道麽!”
烏雲珠看著他,他的臉色實在很不好,她做了這樣的事,他肯定著急生氣。她有些內疚,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歉意浮上她的眼睛,隻能輕聲道“陛下,對不起!”
蕭予涵歎口氣,搖了搖頭,握住她的手,她的一隻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一絲力氣也沒有。
她有氣無力的說道“陛下,我住在後宮裏,實在不妥,等過兩日我能下床了,就回家去。那天我一時衝動,你知道我衝動起來,就是不管不顧的脾氣。以後這樣的事情,我不會再做了,你放心。”
蕭予涵沉默著,好一會兒才道“你現在什麽都不要想,萬事養好身體再說。”
烏雲珠點了點頭,“請陛下去休息吧,你看起來這樣累。我有挽晴和芮銀就好。”
蕭予涵深深看著她,欲言又止,“好。”
她什麽都不再想,好像這樣死過一次,心也平靜了,隻想等身體好些了,就回蘇州去。
就這樣躺了半個多月,她隻想快點恢複出宮去,很聽太醫的話,好好的吃藥,也盡量的多吃些東西,恢複體力。可她剛從鬼門關回來,這兩年風霜雨露,她已經元氣大傷,實在不是說好就能好的。
又過了五六天,才勉強能下床,烏雲珠常常頭暈,眼前發黑,太醫說是失血過多,一定要悉心調養,再不能出錯,她點了點頭。
起來走動之後才知道她住的這個房間,這個宮殿有多大多豪華,雕梁畫棟,簡直比乾清宮還要富麗,相宜殿千禧殿,德妃的承乾宮,甚至椒房殿,都和這裏不能比,她熟悉宮中的各個地方,卻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座宮殿。
蕭予涵天天來看她,但隻是坐坐,說過兩三句話,看她沒事,就放心回去了。烏雲珠也不想和他多說話,在他的後宮裏住著,實在不安,不知道外麵又該怎麽議論他們。可這麽多天,什麽人也沒有來探望過烏雲珠,也許是蕭予涵的命令吧,不叫人來打擾她。這樣更好,她本來什麽人也不想見。
外麵已經入秋,放眼一片金黃。這日挽晴扶著烏雲珠走出房間曬了曬太陽。她坐在廊上,看著前院正在搬花盆的小太監,這座宮殿雖沒有堆滿金玉,但實在富貴豪華難以想象,每一樣東西似是無意,卻又特別考究,低調中更顯沉穩奢華,處處都透著不一般。
院子裏的每株植物都很是名貴,牆角花團錦簇,布置極其精雅絕不庸俗,光線明亮,到了冬日想必很溫暖,實在讓人喜歡。
小太監搬好花盆正要走,退的時候忽然絆了一下,烏雲珠忙道“你小心些,別摔了。”
那小太監忙向她跪下,恭恭敬敬的說道“是!多謝娘娘!”
烏雲珠一怔,問他“你叫我什麽?”
小太監不解的回道“奴才叫您娘娘啊!”
她站起來,娘娘?自己什麽時候成了娘娘?
身後的芮銀忙揮揮手,讓小太監下去,走過來拉著烏雲珠的手說“小姐,您先聽奴婢說”
烏雲珠臉色發白,顫聲道“什麽娘娘,芮銀,你快告訴我!”
芮銀猶豫了下,說道“陛下把小姐救回宮,太醫都說小姐沒救了,陛下本來就已經急的不行,太後這時候來讓陛下把您送去康寧宮,說小姐不能住在後宮裏,皇後也趕來鬧了鬧。陛下一惱,當即下旨冊封您為皇貴妃,賜號“珍”。陛下是希望小姐能起死回生,渡過難關,留在陛下身邊,再不用受人非議!”
烏雲珠不敢相信的搖搖頭,咬牙道“皇貴妃?他他怎麽可以”
芮銀緊緊抓著她顫抖的手,急急說道“您千萬不要生氣!陛下也是沒法子。皇貴妃的位份還是在貴妃之上,位同副後,您現在已經是與皇後平起平坐的皇貴妃了。陛下已經頒布聖旨,昭告天下!所以,再有人反對也沒有用了,也再沒有人敢說您什麽!奴婢怕您多想,所以才一直未改口稱您娘娘。”
烏雲珠渾身發抖的聽著,她是蕭予清的未婚妻,又因為沐王妃讓人議論紛紛,現在,蕭予涵讓她當了他的妃子,要把她置於何地?把他自己置於何地!他的名聲,他不要了麽?他現在正是在扳倒權臣的關鍵時刻,朝廷後宮,他都不顧了麽?還有不在人世的蕭予清,別人會怎麽樣去說他!
烏雲珠急急的跑回屋子,又一想,她進來幹什麽呢?正要往外衝去,挽晴正好帶著蕭予涵來了,富貴,李光跟在後麵一起進了屋子,芮銀急道“參見陛下!娘娘她她”
蕭予涵點了點頭,烏雲珠渾身發抖的瞪著他,握緊了拳頭,氣道“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做!”
蕭予涵看著她,“我隻能這麽做,我早該這麽做了!若我那天沒有讓你回家,你就不會去康寧宮,不會做那樣的事!”
她後退一步,撞到了一個琉璃盞,實在有氣沒地方發,拿起琉璃盞往地上一摔,“呯”的一聲,頓時一地碎片。丫頭和李光他們都嚇壞了,紛紛跪在了地上。
烏雲珠大聲衝著蕭予涵喊道“皇貴妃?誰稀罕當什麽貴妃,你這樣莫名其妙!我不願意!不願意!不願意!”她猶不解氣,沒來由的“乒乒乓乓”一陣亂砸,把一屋子的東西都砸了個精光,屋裏屋外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大家都傻了眼。
她砸完了東西,直喘著氣,狠狠的瞪著予涵。
他對她的反應似在意料之中,心平氣和的說道“你砸完了,有沒有好受些?你若還不解氣,我讓他們再拿些東西來給你砸。烏雲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生氣也好,我一定要這樣做。你以後,永遠都不能再離開我半步!”轉頭道“富貴,你留在這裏,以後當朝陽宮的掌事,好好侍奉皇貴妃。”
富貴大聲道“是!奴才遵旨!”
烏雲珠驚詫的說不出話來,隻覺得身子搖搖欲墜,芮銀趕緊來扶住了她,蕭予涵又道“你們盡快把這裏收拾幹淨,別讓皇貴妃傷了,好好照看她。”
奴才們都大聲答應,他看了她一眼,轉身往屋子外走去。
烏雲珠衝著他的背影大喊道“我我現在就走!明日就回蘇州去!”
蕭予涵停了停腳步,頭也未回,“你試試看!”大步出了屋子。
挽晴和芮銀已嚇的魂飛魄散,什麽人敢在皇帝麵前這樣撒著潑,皇帝還不見怪?她們一邊一個的扶著烏雲珠坐到了旁邊的臥榻上去,烏雲珠猶自惱火著,渾身發抖。
屋子已經打掃幹淨,所有人都被她趕了出去,她一個人坐著,千頭萬緒,都不知道從何想起。
晚上,芮銀端著飯菜,和富貴一起進來,烏雲珠扭頭道“我不吃,拿出去。”又把他們趕走了。
第二天中午,蕭予涵來了,烏雲珠不理他,他也不進來,直直在門口站了一個時辰,什麽話也不說就走了。
晚上,富貴和芮銀進屋來,富貴“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苦著臉拚命磕頭,哀求道“娘娘,娘娘您可別這樣,陛下讓奴才留下,讓奴才好好服侍娘娘,奴才能跟著娘娘,心裏實在高興。可娘娘,您可別再折騰了,折騰壞了身子,不是跟陛下過不去麽?您千萬要好好的,也讓奴才多活幾年。”
烏雲珠冷冷道“誰讓你來的,我可沒要你來。”
芮銀向富貴使了個眼色,叫他先出去,關上了門,在她跟前說道“娘娘,奴婢有些話,不得不跟你說了。”她不再叫小姐,而是叫娘娘。
烏雲珠別過頭,“你說吧。”
芮銀歎道“娘娘,您前天這麽一砸,已被人傳了出去,現在闔宮皆知,皇貴妃和陛下鬧別扭,連朝陽宮也砸了,陛下居然不見怪,連禦前的副總管富貴,都給了娘娘。
娘娘,奴婢們當時,都嚇壞了。可奴婢在宮裏這許多年,有幾句話,一定要對娘娘說。娘娘現在,是陛下親自寫旨冊封的皇貴妃,可,宮裏還有很多別的娘娘,她們會議論,會抱怨,也會讓陛下為難。還有太後,陛下下旨冊封你的時候,太後大大的反對,還和陛下大吵了一架,可是誰也動搖不了陛下對您的心,連太後也隻能妥協!奴婢心裏明白,您發脾氣,其實正是因為心裏有陛下,是不是?還有誰比奴婢更明白呢?”
烏雲珠茫然道“所以,我不可以當什麽皇貴妃,芮銀,我不要他這樣!”
芮銀搖了搖頭,忽然眼淚流下,哽咽道“娘娘,你知道那天的情形嗎?您知道陛下,是怎麽讓您活過來的嗎?奴婢求您,別再和陛下鬧別扭,你們本來就是好好的一對,雖然曆經磨難,可終於在一起了,那就好好的在一起,好嗎?”
烏雲珠疑惑著,“怎麽了,我是怎麽活過來的?陛下他。。他做了什麽?芮銀,你說。”
芮銀看了看周圍,小聲的說道“陛下本要奴婢不許對任何人說,可奴婢看到娘娘這個樣子,不得不說了。
那天娘娘從康寧宮跑出去,奴婢追著你到了宮門口,可您騎了馬,再也追不上了,那時候您的樣子實在嚇人,奴婢急的沒法子,就怕您會出什麽事,隻得回宮去求見陛下。
陛下還是肯見奴婢,奴婢把康寧宮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陛下,陛下氣的眼睛都紅了,馬上出了宮去家裏找您,可您沒有回去,他又隻得回宮。奴婢在宮門口等的正心焦,看到陛下一個人回來了,正要趕回去,忽然飛雲追跑了過來,直圍著他轉,奴婢見到隻有飛雲追,您沒有在上麵,便大叫‘陛下,小姐是騎著飛雲追走的,怎滴馬一個人回來了?’他一聽這話,想也不想便上了馬,飛雲追拔腿就跑,帶著陛下找到了您。
奴婢不知道陛下在哪裏找到了您,他沒有告訴我們,隻是他抱你回來的時候,您已人事不知,臉色發青,手上都是血。他把您抱到了這裏,太醫全都來了,他們說您失血過多,已經沒救了。”
說到這裏,芮銀哭了起來,抽噎著繼續說“陛下聽了太醫的話暴跳如雷,說他們要是救不活您,就要全部給您陪葬。太醫們嚇壞了,可一個一個都是束手無策,後來有個孫太醫,讓陛下稟退左右,隻留下了奴婢和李光,給陛下說了一個辦法。
他說民間有種傳血的治法,拿有孔的針和細管子,從血脈相和的人的身體中,傳血到另一個失血的人的身體中,就能把人救活。當時您奄奄一息,陛下想也不想就同意了這個辦法,可這治法是禁忌,不能讓別人知道,奴婢,李光,太醫都試了,和您的血不相融,陛下堅持讓孫太醫滴了他的血試了試,孫太醫說陛下的血雖和您一陰一陽截然不同,卻能相融。
他立即叫孫太醫照法子傳血,孫太醫嚇的魂飛魄散,他雖提了這個法子,可損傷龍體是要抄家滅族的,他怎麽敢去刺陛下的血?當時您的脈息越來越弱,眼看著沒救了,陛下說如果孫太醫不照他的話做,就要殺他的頭!孫太醫隻好聽了陛下的”
烏雲珠怵然而驚,“芮銀,你在說什麽。。你說”
芮銀熱淚滾滾“娘娘,您知道麽,陛下整整傳了小半個時辰的血給您,您身體裏流的,可是陛下血啊!陛下是天子,您是有了龍血才活了過來!後來陛下要我們三個立下重誓,誰也不許說出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其實他不吩咐,我們也沒有人敢說,這可是滅族的死罪啊!所以後來挽晴雖知道您在王爺墓前自盡,可陛下是怎麽救的您,她卻不知道!
娘娘,陛下他可是皇帝!他為了救你,性命都可以不顧,別說是天子,就是一個尋常百姓,平民男子,誰又能做得到!”
烏雲珠緊緊閉上眼睛,眼淚卻拚命往下掉。
芮銀還在繼續說著“娘娘,您的性命是陛下救的,陛下傳了那些血給您,連站都站不住了,躺了好半天才起來,他為了不讓人知道,依舊到了時辰就去上朝,奴婢真怕他會傷了身子!好在後來娘娘有驚無險的活過來了,陛下也沒有事。否則。娘娘,您和陛下,是奴婢從前就看在眼裏的,那時候都是因為奴婢對不起您,你們不得已才分開,陛下從來沒有忘記過您。您危在旦夕的時候,他幾乎要發了瘋,誰都勸不住,這些奴婢都看在眼裏。
恭親王是大好男兒,與娘娘情分匪淺,可娘娘,他畢竟不在了,您不遠萬裏去找了他,千山萬水隻身涉險,幾次差點沒命,也算報答了他的恩情。可是陛下呢,娘娘難道忍心這樣對他?難道娘娘心裏,真的沒有陛下了麽?”
烏雲珠掩麵痛哭,芮銀陪著她流淚,良久良久,她平靜了下來,茫然的說道“芮銀,我實在不懂事,我知道他對我如何,可我。。我總是不能不顧一切的去愛他。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們這樣分開了,隻記住以前那些美好的日子,也很好。你放心吧,我再不鬧了,你去拿飯來,吃完了,讓我好好想一想。”
芮銀鬆了一口氣,擦了擦眼淚,應道“是!奴婢這就去拿。”
烏雲珠開始好好的吃藥吃飯,安安心心的養著虛弱身體,對於自己忽然的暈眩,心裏也明白了為什麽。
屋子裏砸壞的東西,已經用蕭予涵送來的重新布置了。她的心繁雜不堪,她知道朝陽宮是她安靜世外桃源,出了朝陽宮,等待她的,不知道會是什麽。
這兩年她的耳邊,常常響起那日在康寧宮的正殿裏,蕭予清要她答應嫁給他的時候說的話烏雲珠,你聽著,你嫁給我,如果隻能當側妃,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娶正妃,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我向上天發誓!我蕭予清這輩子,隻愛烏雲珠,隻願要她一人為妻!
蕭予涵用他的血挽回了她的生命,而蕭予清他對她的滿腔熱血,她這一輩子都還不起的了。
蕭予涵日日都來,烏雲珠若在房間,他就站在門口,她若在外麵,他也隻是站在遠處靜靜的看著她,看了會兒,就轉身走了。秋天都已經過去,他卻日日如此。他們既不講話,烏雲珠也不請他進來,就這樣相對沉默著。
蕭予涵每日都叫人送東西來,不是吃的,就是用的,金銀珠寶,衣裳,鞋子,還有新奇的小玩意,應有盡有,烏雲珠除了搖頭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常拿著予清的玉蕭,吹一曲,再發上半日的呆。
對於她住著的朝陽宮,她也有了大概的了解,朝陽宮的前身是史上著名的“昭陽殿”,無數朝代的無數帝王身邊有名的女人,都是出自昭陽殿,尤其大漢王朝,比如漢高祖的戚夫人,比如漢武帝的李夫人,又比如漢成帝的趙合德,可她們的下場,卻是一個不如一個。
淩朝□□皇帝得了江山之後,為了江山穩固,軍心安定,隻能立建國功臣趙大將軍之女為後,住在皇後的椒房殿。他少時的原配夫人,則封了皇貴妃,賜號“越”,住在昭陽殿裏。原本是沒有皇貴妃這一封號的,皇後之下,便是“貴淑德賢”四妃,□□皇帝不願意原配夫人受委屈,便設置了皇貴妃這一位份,位同副後,與皇後同理六宮。
除了不是皇後,□□皇帝把能給的都給了越皇貴妃。但□□皇帝深愛妻子,覺得不能給她正妻的名分,實在愧疚,於是把昭陽殿改建,建成之後變成了皇宮裏最大的宮殿,比皇帝的乾清宮還要大,還要繁華富麗,在宮中獨樹一幟。
□□皇帝親自改了殿名為朝陽宮,意在初生暖陽,賜給了越皇貴妃。但沒過幾年越貴妃就身故了,□□皇帝傷心不已,追封越貴妃為聖榮越皇後,與□□皇帝合葬在帝陵。
□□皇帝遺言,後代子孫若沒有真正喜愛過的女子,都不得賜予朝陽宮,以免褻瀆他對聖榮越皇後的情意。自□□皇帝之後的五位皇帝,再無人賜過朝陽宮給任何一位妃子。
現在蕭予涵正是效仿□□皇帝,而烏雲珠,就是大淩朝立朝以來第二個擁有朝陽宮的女子。所以,蕭予涵賜她朝陽宮就是在昭告天下,珍皇貴妃是皇帝珍之重之的真心所愛。
那麽蕭予涵之前的皇帝,都沒有自己真正愛過的女子了麽?烏雲珠不禁搖搖頭,當皇帝看似什麽都有,可最平凡的東西,卻很難擁有,這又是多麽殘酷的事。
富貴從外麵來,拿著一個方方的黃金印璽,說道“娘娘萬安。這是陛下讓奴才去拿的皇貴妃的印璽,剛剛讓人做好,請娘娘和冊封皇貴妃的聖旨,金冊金寶一起收著。”
烏雲珠拿過來一看,刻著一個篆文的“珍”字,“知道了。這印璽有什麽用麽?”
富貴道“娘娘,您是皇貴妃,有與皇後同理六宮之權,後宮諸事,隻要您願意管的皆可過問。您有何旨意,蓋上印璽,別人一看就知。”
烏雲珠心下凜然,蕭予涵竟然給她這樣大的權利!可她,怎麽會去管別人的事,皇後,又怎麽可能讓她分享她的權利?
富貴正要走,烏雲珠問道“富貴,陛下沒有要我當貴人,貴嬪,反而封我這樣高的位份,外麵沒有人說什麽麽?”
富貴呆了一呆,隨即說道“娘娘您放心,陛下冊封您的旨意雷霆萬鈞傳下去之後,馬上就昭告了天下。太後都不再說什麽,誰敢說什麽?皇族中人,沐親王第一個站出來說同意陛下冊封娘娘,其他人都不敢再說什麽。陛下給了您貴無可貴的位份,見了皇後,都不用下跪,別人豈有不懂的。至於朝上,奴才雖不清楚,但想必陛下已經思慮周全,娘娘千萬寬心。”
烏雲珠默然了下,問道“朝陽宮這樣大,有多少人在這裏?”
富貴道“原本按皇貴妃的位份,要十六個宮女,十六個太監過來伺候。陛下說娘娘喜靜,太多人礙眼,便都減了半,現在是八個宮女,八個太監,他們都在內院和外院做些活,加上奴才,挽晴和芮銀,連娘娘在內,一共二十人。若是以後人手不夠,再去向內務府要幾個就是。娘娘放心,這些人都是奴才親自挑的,不會有錯。”
她看了看周圍“怎麽這朝陽宮這麽多年無人住,倒像新的一樣。”
富貴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娘娘去西疆後,陛下忽然想起這朝陽宮來,便下旨整修。這朝陽宮離□□皇帝翻建昭陽殿已過了兩百年了,不重新修整是沒法住的。修了幾次陛下才說可以,又說太富麗堂皇,金玉滿堂不夠雅致,把裏麵也改動了許多,後來又移植了些花草過來,弄了差不多一年,陛下才滿意了,著人看著,日日打掃。所以那日娘娘受傷,陛下直接就把娘娘帶來了朝陽宮。”
烏雲珠暗暗歎氣,輕道“知道了,你去吧。”
富貴去了,她心裏百感交集,是不是她去西疆之後,蕭予涵就想著一年之約,等她回來就要讓她進宮呢?
可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連跨出朝陽宮一步都不敢,還能當他的皇貴妃嗎?
他們怎麽還能回到從前呢?蕭予清呢,難道要她忘記他麽?忘記他怎樣的救贖過她,忘記她曾經向上天誠心發過誓要伴他一生,忘記她曾經差一點嫁給他麽?
她到底要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