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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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尋夢!
第四十二章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元宵節到了,這天沒有下雪,陽光很和煦,由於很多地方的雪災,蕭予涵已經下令宮中的新年和元宵慶典都取消。
烏雲珠已經一個月沒有去蕭予清那裏,這天她騎了飛雲追獨自出去。她每個月都要去那裏,坐一坐,跟他說些話,或是吹個曲子給他聽,富貴他們也已經習以為常,並不阻攔。
晚上由於蕭予涵早早就下令不辦宮宴,眾人也隻是各自在自己的宮裏弄些湯圓,點幾盞花燈意思意思。皇帝為了雪災整日忙碌,大家自然也不敢奢侈歡慶。
第二日天氣晴好,蕭予涵來帶她同去有誌館,他們換好便服,也不帶人,自己出了宮。烏雲珠知道他有禦衛會如影隨形的保護著他,也不擔心。
有誌館是前幾年蕭予涵和眾大臣一起建的一處供人暢所欲言,談事獻言的所在,每日,都會有大臣在這裏暗中觀看,那些讀書人,年輕人,或是有識之士,隻要說的有道理,有見解,便會被接見,如果他的見解被采納,就有機會得到一官半職,是個能一步登天的地方,當然,那也要真正有才有識才行。
有誌館分文館和武館,在京城東街的是文館,西街的便是武館,這個地方烏雲珠隻聽過,從來也沒去過。兩人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麵熱鬧非凡。
有誌館門口對麵有個賣暖茶的小店,此時小店裏的夫妻兩不知為了什麽正在口角。
蕭予涵把馬係好,帶了烏雲珠去要了兩碗暖茶。
烏雲珠看著手裏的暖茶,斜眼道“今日你可付得出茶錢麽?”
蕭予涵笑笑“我今日可是帶了銀子出來的。”說著拿了一個元寶出來,給了那個妻子。
那妻子一呆,說道“公子,我們的茶一碗兩文錢,這個銀子這麽大,買下我們的小店都夠了,我可沒有錢找給你。”
烏雲珠微微一笑,說道“你拿著就是,我們公子沒有零錢。過年了,剩下的就給你相公和孩子做件新衣裳,你也別老是數落你家相公,他對你和孩子是疼在心裏。你看,他自己穿的衣裳都是補丁,你和孩子穿的,可是繡花棉襖。”
那妻子臉一下子紅了,呐呐道“是是,他有新衣,就是怕幹活弄髒,舍不得穿!多謝公子,多謝夫人!”
蕭予涵笑笑,烏雲珠雖看上去從不關心別人的事,可她卻什麽都看的到,總是不經意的就讓人溫暖。喝完了茶,他牽著烏雲珠並肩走了進去。
大堂裏擠滿了人,有兩個年輕人正在激烈辯論,說的正是此次河北的災情。他們前麵各放了一個空框子,她不由有些奇怪,蕭予涵道“等他們講完了,底下的人會朝那框裏投竹簽,到晚上誰的竹簽最多,就能和今日有誌館裏的主事麵談,館裏的主事,都是當朝命官,若被他們看中了,一展抱負的機會就大了。”
他們在一個角落裏坐了下來,別人都站在前麵,誰也沒有注意他們,這個位置正好聽得見兩人說話,又能看到前麵的情況。其實台上兩人說話的聲音甚響,連門外都聽得一清二楚。烏雲珠上次聽蕭予涵說要聽聽百姓的聲音,她也許折子讀多了,也開始關心起國家大事來,所以才想跟著他出來吧。
她看著蕭予涵,說道“這許多人若知道今日你親自來了,可要掏心挖肺的拿出本事來了。”
蕭予涵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台上兩人本在說著災情,忽而話鋒一轉,又說道皇帝賑災的情況,一人侃侃而談,說當今皇帝如何仁政,體恤民眾,文筆蓋世,武力震懾四海,話沒說完,下麵已經有很多人點頭附和。
另一個人冷冷哼了一聲“想不到有人到這有誌館來,竟是趕著拍皇帝的馬屁!這倒是個一步登天的捷徑!”
在場的人都是一驚,對麵那人更是漲紅了臉。
那人又說道“當今皇帝雖有些想法,減免賦稅,可權臣當道,胡作非為,他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不顧受災百姓,又因後宮,不顧名聲,因寵失政!任由邊疆常年征戰,百姓流離失所,和這些比起來,那些小恩小惠,又算的了什麽!”
這番話說出來,烏雲珠都怔住了,下麵的人鴉雀無聲,台上的另一個人聽了那番話,目瞪口呆,半響才道“當今皇上仁政英明,是千古難遇的聖君,我走過大江南北,人人稱道,還從未有人敢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你你這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不要以為有誌館,就可以胡言亂語!詆毀皇上,一樣要殺頭治罪!”
那人昂著頭道“我既然敢說,自有我的道理!便是皇帝在這裏,當著他的麵,我也敢說這些話!你們有誰不服氣的,便站出來,和我辯一辯,看看我所說的話,有沒有道理!”
烏雲珠心裏有氣,“這個地方,是不是隻有男人才能上去說?”
蕭予涵笑笑“那倒不是,隻不過有誌館開了兩年,還未有女子敢上去過。夫人是要上去為夫君我辯一辯麽?”
她輕哼了聲,對他的戲謔不以為然,皺眉道“你不生氣嗎?這種恃才傲物,見識短淺的人,居然也敢上去侃侃而談。”又想起那晚在梅園跟蕭予涵談及帝王將相的事情,很是慚愧,那時她實在不知天高地厚,若早知他是這樣的皇帝,她又怎麽會說那些話!
她看向蕭予涵,不知道是不是他也正在想他們梅園初遇的那夜,正微笑的看著她,目光溫馨柔和,絲毫沒有介意台上那人的狂妄之言。
另一個書生道“好,你倒說說,皇上他怎麽個任權臣胡作非為,怎麽任由戰火不斷,當今皇上重朝政,輕女色,天下皆知!又怎麽因寵失政?”
那人大聲道“魏家仗勢欺人,這次賑災的負責人順天府蔡傑勇,就是他的門生!他不但未把各地征收的錢糧分發受災百姓,卻把大多數都獻給了魏府辦喜事,那魏家的兒子娶小妾,造了一個又一個府邸,想要誰的地,誰就要搬走,如此橫行霸道,皇帝管過嗎?
自皇帝登基,邊疆戰事不斷,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財力,死了多少兵將,使得多少人家妻離子散,這難道不是為了他自己的威風,為了他自己名揚千古而征戰嗎?若他肯忍一時之氣,邊疆少幾場戰事,百姓也可多過些好日子!
都說當今皇帝不好女色,可他寵愛皇貴妃,也是天下皆知!聽人說她原來是恭親王的未婚妻,恭親王為國捐軀,她卻轉眼又成了皇貴妃!可見這皇貴妃確是個絕世妖嬈,狐媚惑主,當年皇帝那兩句“風華絕代冠群芳,驚鴻一舞動天下”說的便是她!
據說她住的宮殿豪華無比,堪比天宮,非千金難買的‘素錦’不穿,她戴的首飾,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皇帝為了她,再也不看其他女子一眼。你看看大街小巷,我們大淩朝的女子服飾,向來衣袖不過腕,以示女子勤勞,要用雙手幹活,可據說皇貴妃的衣服,特意叫人做的袖長遮腕,看起來更加風情萬種,自此天下女子人人效仿,風氣腐敗!這位皇貴妃據說脾氣大得很,常在宮裏打人罵狗摔東西,皇帝從來不加斥責,反而寵愛更勝!朝臣都曾反對皇帝立這位皇貴妃,皇帝卻一意孤行,全然不顧朝堂眾臣怨懟,這不是因寵失政又是什麽!”
他一口氣看似義正言辭的說了半天,下麵的人一個個都是麵麵相覷,一時竟無人反駁。
忽然樓上衝下來四個人,是有誌館今日的主事,曹時光,展博英,吏部侍郎方文鼎,禦史大夫左秋聖,四個都是朝廷的一品大員,今日竟都在此。
左秋聖指著他的鼻子道“大膽狂徒,你是何人?這樣汙蔑當今天子!有誌館雖言明可以任天下人暢所欲言,但你剛剛所說實乃大逆不道!我等豈能容你!”
那人躬了一下身,仍大聲道“我叫周至元,河北保定人士,盛康十四年中過舉人。大人要治我的罪,我一介草民,自是無話可說,但若要我心服口服,卻是不能!我剛剛所說,乃是天下百姓之聲,無人能駁斥我的話,憑什麽治我的罪,就算殺我的頭,我也不服!”
撇開他說烏雲珠的那段,蕭予涵整日辛苦,自從有了那封告發的折子,他常常連飯也顧不得吃,暗自帶人出宮查看,卻被人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詆毀,烏雲珠看他一派淡定,又若有所思,越想越替他不平。
她站起來,看了一下蕭予涵,他還是氣定神閑的樣子,她一跺腳,直接走到台上。
眾人見她一個女子上台,都訝異無比,一時看呆了眼。她看著那個人,冷冷道“周至元是麽,你說無人能駁斥你的話,現在,我就來和你論一論是非。”
周至元看到烏雲珠這樣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上台,語氣清冷,風姿嫣然,不由得一愣,呐呐道“我不與女子論是非!”
那四個大人見到她,卻像見到鬼一樣,比剛才聽到周至元的那番話還要震驚,烏雲珠經常待在乾清宮,所以幾個內大臣都見過她,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像木頭杆子一樣釘在那裏。
烏雲珠冷笑道“你不與女子論是非?那你剛才,又怎麽去說女子的是非?有誌館也沒說女子不得上來言論。”她轉頭看那四個朝臣,曹時光如夢初醒,與其他三個人一起跪了下來,大聲道“臣等參見皇貴妃!”
這句話,幾乎讓這堂上的上百個人震驚的昏過去,那周至元更是大大的退了兩步,臉色蒼白,目瞪口呆的看著烏雲珠。
烏雲珠淡淡道“四位大人請起。”
曹時光等大聲答應,旁邊的隨從一溜煙的去拿了個椅子來,她淡定的坐了下來,對別人的眼光絲毫不懼,看著周至元道“我現在有資格跟你論是非了麽?”
四個臣子站在烏雲珠身後,誰都不敢說話,用眼睛搜尋著屋子的每個角落,都是一樣的心思,皇貴妃既然來了,皇帝還會不來嗎?果然看到皇帝正坐在一個角落,意態閑閑的喝著茶,四人對望一眼,冷汗隱隱,幾乎都要站不穩。
那周至元看著烏雲珠,還未從震驚中恢複過來,烏雲珠嘴角一撇,“怎麽,剛才你不是義正言辭的說,就算皇帝在這裏,你也不怕麽?現在隻是我一個被你輕蔑的女子,你就不敢再說了?你剛才的膽量哪裏去了?”
周至元被她一激,心想剛才說了這個皇貴妃那麽多壞話都被她聽了去,橫豎是死定了,一昂頭,大聲說道“我既然敢說,自然不會不承認!聽聞皇貴妃學識滿腹,今日正好一見!若皇貴妃能叫我心服口服,要殺要剮,我周至元不會皺一下眉頭!”
烏雲珠平淡自若,“無論你說的狐媚惑主,還是學識滿腹,我都不敢當。我隻是一個深宮婦人,如此在人前拋頭露麵未免不該,隻是你這樣詆毀陛下,我不得不出來為他說幾句話。我若要殺你,隻是一句話的事情,但此刻殺你,你必然不會心服。何況你說的話,已經被人聽在耳朵裏,收不回去的了。我隻想跟你講講道理。”
周至元一愣,說道“好,皇貴妃請說,若我哪句有錯,我甘心受死”。
烏雲珠自上台,生氣也變成了冷靜,那股子雲淡風輕,又風姿楚楚的模樣,早已把所有人都震懾住。有誌館開放以來,從來也沒有女子上過台,他們現在知道了她貴無可貴的身份,人人都是又緊張又興奮又不敢相信,想看看這個聞名天下的“皇貴妃”如何製服這大膽狂妄的周至元。
烏雲珠看了眼角落裏的皇帝,說道“那麽,我們就一樣一樣的來說。你說陛下不顧災民,任由朝臣橫行霸道,魚肉百姓,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麽?”
周至元大聲道“沒錯!”
烏雲珠點點頭,沉聲道“今日我一路走來,確實看到了很多百姓流落街頭,還有幾個老弱婦孺沿街乞討,很是可憐,想必那受災的地方,還要慘不忍睹。我知道她們需要的,並不是我的同情,和你在這裏義正言辭的指責誰,她們需要的隻是能吃飽穿暖而已。
陛下他,二十多天前就開始籌糧籌款,從各地調度送往災地,他聽說災情嚴重,天氣寒冷,每日都有老百姓餓死凍死,急的夜不能寐。他已經下令,今年除夕,元宵的宮中節慶全部取消,把銀子省下來,給災區的百姓重建家園。
至於你說的順天府,陛下得到消息後,早就將他革職查辦,派了新的官員重新置辦此事。皇帝也是人,也會有看錯人的時候,他將差事交下去的時候,心裏想的是早日讓受災的百姓有飯吃,有衣穿,有地方遮風擋雪,可是底下的人,陽奉陰違,他怎麽能料的到呢?
你可以說他用人不善,卻不能說他不顧百姓!他隻有一個人,上朝理政是聽取各地官府的匯報,終無法走遍大江南北去考證,隻能在發現用錯人的時候,及時糾正過來。他子時才睡,辰時就要起身上朝,我自識得他起,他日日如此,從未改變。
小年那日他出城查看,晚上風雪太大,他回不了宮,連除夕都一直在郊外安排督促賑災的事。你敢說,他是一個不顧百姓的皇帝麽?
至於魏家,我一個女子,不懂什麽朝政,也不會隨意去評判一個朝臣的是非對錯。公道自在人心,難道陛下會明知道這些事,也不去管束麽?皇帝自然是希望天下太平的,若是百姓怨聲載道,對他又有什麽好處呢?可有時候,皇帝也會為難,要處置一個人,或是要處置一樁事,不是那麽簡單,不是一句話就能解決的。誰不好就隨便殺頭,那是莽夫強盜所為,真有如此簡單,皇帝還會在這裏被你指責麽?”
她一口氣講了這許多話,那周至元的頭上冒出了冷汗,氣勢已經怯了,慚愧之色漸露,卻依舊挺著身子,不肯心服。
烏雲珠挺直脊背,繼續說道“你說他連年征戰,使得百姓流離失所,妻離子散,民不聊生。那麽,我告訴你,這都是不得不打的仗!
盛康四年,陛下剛剛繼位未久,南疆、西疆時有來犯,羅英部的朱瑪可汗修書當朝太後,要求娶當朝公主,他們兵強馬壯,時有來犯,說是求娶,其實是威逼。太後雖為難,卻不得不答應,公主下嫁雖是去當王妃,可也是我們向他們俯首妥協,陛下當時,心裏是何滋味,你能懂麽?
那時南疆流寇來犯,我們無力派兵去西疆再戰,隻能忍氣吞聲,送了陛下的小姑姑敬和公主去和親,每年都要向他們送去牛羊錢物,這都是老百姓的勞動所得,公主綺年玉貌,卻要斷送一生,又有誰會可憐她?有誰會感激她?
難道我們要一直用老百姓的血汗,用我們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去換來一時苟安嗎?若是換了你們的姐妹,你們的女兒,你們會舍得嗎?
直到沐王爺在盛康八年大破羅英騎兵,收複祁連山脈,才將他們趕出了我們大淩朝的土地。我告訴你,陛下要打仗不是為了什麽流芳百世,而是為了保住老祖宗傳下來的土地江山不被外族奪去,我們隻是自保,而不是侵略!
你們誰去過西疆戰亂之地的,可知道那裏是何景象麽?我去過,我可以告訴你,若不是那些兵將拚死守護著我們自己的國土,祁連山脈那一帶,早已被外族奪去,到那時候百姓的日子,才真正慘不忍睹!難道你以為,我們自己的百姓,會願意在外族為奴為俾,在外族麵前俯首叩拜麽?
那些犧牲的兵將鬥士,都是為了使江山得保流血,為了邊疆百姓奮不顧身,而不是為了你所說的陛下他好戰,正相反,陛下要打仗是保住家園,保住邊疆百姓,縱然現在有人犧牲,那也是為了後世子孫得享安寧,他承受的是後世說盛康皇帝在位時曾有多年戰爭,可他想留給子孫的,是永久的太平盛世,他做的事,難道不是禍在一時,功在百世?”
下麵的人,一個個都已經麵露義憤填膺之色,恨不得立馬去西疆參戰,有的甚至流下了眼淚,有的則對皇帝一臉崇敬,而周至元,已經慚愧的不知如何是好,頭也低了下去。
烏雲珠站起來,環視了一下眾人,四個大臣都對她麵露前所未有的敬畏之色,恭敬的立在一旁,原本對於烏雲珠在乾清宮勤政殿伴駕頗有微詞的兩個大學士,此刻那點狐疑也都已經蕩然無存。
她向著周至元又說道“那麽,我們再來說說皇帝的因寵失政。你剛才說皇貴妃絕世妖嬈,狐媚惑主,我倒真是要謝謝你。可惜你現在見了我,既不是絕世妖嬈,也沒有能狐媚君王之色,自然是當不起這八個字的,後宮無論哪一宮哪一殿的主子,都要比我出色的多。陛下垂愛,隻是為了我還能與他說得上幾句話,而不是整天都在撲蝶繡花,家長裏短。
我住的朝陽宮的確是皇宮裏最富麗的,那是□□皇帝為榮越皇後修建的宮殿,陛下隻是修補了一下給我住,而不是專程為我而建。你說陛下寵愛我,任我任性胡為是麽?打人罵狗摔東西,我卻也不知道你是哪裏聽來的,那麽你看我,像日日打人罵狗的人麽?”
周至元滿臉通紅,囁嚅道“我我”終究什麽也說不下去。
烏雲珠又淡淡道“你進有誌館的時候,可有注意到大門對麵那對賣暖茶的夫妻,他們一邊賣茶,一邊口角,孩子跌倒了也吵,茶賣不出去也吵,可他們不是也好好的過著日子麽?我與陛下,在外人眼裏是皇帝和妃子,是君臣,可我們關起門來隻有兩個人的時候,不也是尋常夫妻麽?夫妻自然會吵架,至於為什麽吵架,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既然他不跟我計較,我當然也無需向別人交代。
我喜愛穿‘素錦’,不是因為素錦價貴,我隻喜愛它顏色清淡,我今日身上穿的便是素錦,你可看出它價值千金?我可以告訴你,這衣料在皇宮裏,沒有人願意穿它,就因為它平凡無奇,顏色暗淡。至於衣袖,我不知道為什麽民間要效仿,但是”
烏雲珠撩起袖子,露出手腕那一個長長的深深的疤痕在眾人眼前,平靜的說道“我特意讓他們給我的衣服做成長袖子,隻是為了遮住我自己身上這醜陋的傷疤,不是為了什麽風情萬種!”
周至元大驚,“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伏在地上。
烏雲珠看著他,“我看你也像個有抱負的人,既中過舉人,那還算有些才識,你不去努力報效朝廷,去讀書習武,或者去幫助那些受災百姓,哪怕多救得一兩個,可你卻不願意,偏要在這裏口出怨言,怪皇帝,怪大臣,怪妃子,怪兵士,就是不怪你自己!你讀的書,就是這樣教你的麽?你還覺得,你的話無可駁斥,你覺得你很對麽?”
周至元痛悔道“我我我該死!皇貴妃娘娘,我該死!”
烏雲珠昂頭道“我也不用你死,陛下既說了這是暢所欲言的地方,那麽,誰都可以暢所欲言。如果今日治了你的罪,那以後,誰還敢來這裏,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你既覺得自己不對,以後就該改過,好好正視自己,你既有誌,那麽我希望你能付出行動,真正做些實事,為百姓出一份力!”
她向眾人環顧了一圈,“還有誰不服麽?有誰覺得周至元有道理的,盡管上來說!”
哪有人再敢說什麽,大堂裏百多個大男人,此時就如看觀音一樣的看著她,個個死心塌地的佩服和尊敬。也許此刻他們心裏對皇帝的尊敬,也會多幾分,因為這個讓他們佩服的女人,絕不是什麽絕世妖嬈,狐媚惑主的女人,而是這樣一個有見解,有學識,有勇氣的女子,皇帝喜愛的是這樣一個女子,那這個皇帝還會差到哪裏去?
無論是皇帝的英明,還是皇貴妃的學識滿腹,風華絕代,此刻在他們心裏,都已經名副其實。
烏雲珠向他們一一看去,說道“你們都是讀書人,既讀的聖賢書,就該深明大義,你們今日站在這裏說的話,也許明日就會傳遍大江南北。陛下建這有誌館,是為了讓你們這些讀書人暢所欲言,是為了讓有誌難展的天下男兒都有出頭的機會!而不是任誰都可以在這裏大放厥詞!
周至元,你這樣偏激待人,疾世憤俗,先不說你的話對與錯,那些不懂道理的百姓,也許很多就信了你的話,覺得你有道理,覺得皇帝就是你口中的那個昏庸好戰的皇帝,他們無從考證,也沒有人會解釋給他們聽,那麽,你要誤導多少人心?你想過麽?”
周至元冷汗直冒,伏地大悔。
烏雲珠見他們再無話可說,向那四個大臣道“讓四位大人見笑,我這就走了,不妨礙大人的公事。”
四個大臣躬身道“是!恭送皇貴妃!”
他們剛才向她下跪,是因為烏雲珠的身份,此時向她低頭,卻是真心誠意的佩服。
蕭予涵此時從角落走上台來,他誰也不看,牽過烏雲珠的手,溫柔的說“說了這麽久的話,累不累?”
他拉著烏雲珠的手這樣一說,人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了,眾人朝他們看了又看,忽然嘩啦嘩啦的跪了一地,都已嚇呆了。有的人心想今天真是撞了大運,居然連皇帝也見到了!
不管她和所有人的驚愕,也不去管那驚呆了的周至元,蕭予涵笑著牽了她的手,走出了有誌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