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幽幽急風起,奈何桃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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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尋夢!
烏雲珠回到朝陽宮,才知道這些日子宮裏的新鮮事,不止是緬甸的尼夏公主,還有德妃顧婉萱。
不知為何,她的身體越來越差,這幾日蕭予涵去看她,她也一次比一次沒精神,甚至已經一病不起,下不了床。蕭予涵命幾個太醫會診,隻說她內虛,五內衰竭,隻能靜養,可吃了多少藥都不見好。
烏雲珠去到承乾宮,看到德妃虛弱無力,雙眼無神的樣子,很是吃驚,好好的一個美人,被病痛折磨的容色暗淡,精神萎靡。
大皇子奕鴻侍奉在她的病榻前,見了烏雲珠來,幾乎要垂淚,她安慰道“大家都說這是慢病,急不得,要慢慢調理,好在雖看著虛弱,卻也沒有什麽大痛,隻是人沒有精神。你父皇也很是著急,日日叮囑太醫要好好上心著,一定要治好你母妃。”
奕鴻點了點頭,哽咽道“多謝皇母妃。”
德妃向她道“皇貴妃,鴻兒就隻肯聽你的話,你幫我說說他,這孩子,這幾日怎麽也不肯去書房了。”
烏雲珠對奕鴻說道“大皇子這樣孝順,真是難得。隻是你母妃也不希望你因為她荒廢了學業,書房還是要去,回來再侍奉母親。你若學的好,你母妃高興,病也好的快些。”
奕鴻又點了點頭,跟烏雲珠說了幾句就退出了房間,讓烏雲珠和德妃單獨說話。
德妃的房間放了很多花來掩飾藥的苦味,香氣濃重,烏雲珠看了看周圍,說道“這花好像特別香。”
德妃無奈的說“我日日吃藥,這屋子藥味重,皇後命人隔幾日摘了這些花來放著,好驅散藥味。”
烏雲珠淡淡道“這時候她對你倒好。”
德妃苦笑“她是後宮之主,做也要做給別人看的。我病了之後她常常來,總是拉著鴻兒說話,還親自送他去書房,鴻兒說她每次去都要問師傅鴻兒的功課學的如何,以前倒不見她這樣關心過我們母子。”
從德妃宮裏出來,烏雲珠還有些鬱鬱。德妃性格溫婉,以她的位份,加上她有皇子,本不用對皇後這樣順從,可她從不與皇後口角,一直低眉順眼,無風無波,所以無論太後還是蕭予涵都很尊重她。病來如山倒,隻這幾個月間,她的身體怎麽會忽然這樣差呢?皇後為何忽然對她們這樣關心起來。
她有些奇怪,隱隱覺得這中間好似有什麽問題,可又說不出有什麽不對。
一連四五日,她和蕭予涵都沒有見麵,聽說他和皇後日日都去德妃那裏,看來德妃的情形很不好,烏雲珠乘晚無人的時候也去過幾次,可太醫一時說德妃胸臆,一時說內裏虛虧,到底也診斷不出什麽來,她叫孫太醫來單獨給德妃看了看,他也說不出什麽,隻說要回去仔細想想。
一日吃過晚膳,她正在燈下看書,富貴在外麵說孫太醫求見,孫太醫進來後神色凝重,說道“微臣從未侍奉過德妃娘娘,日前娘娘帶微臣去為德妃娘娘請脈,微臣當下也不好說什麽,看德妃娘娘的脈象,確是劉太醫說的胸臆虛虧之狀,但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回去特意乘人不覺,翻了德妃娘娘近年來的飲食和服藥情況,發現德妃娘娘,竟是因為中了毒。”
烏雲珠大驚,瞬間臉色煞白,“你說什麽,中毒!”
孫太醫道“娘娘莫怕!這毒,是日積月累的慢性毒,微臣也不敢說是不是有人刻意為之。德妃娘娘的體質,不適宜食用豆類,腰果,杏仁這樣的食物,隻是近兩年,似乎常有這類食物摻雜在德妃娘娘的飲食裏,有的食物雖不是一般人所知道的豆類,卻和豆類的作用一樣。還有她日常服用的藥,更是有幾味催化她體內導致胸臆的成分在裏麵,原本這飲食,這補藥是毫無問題的,一起服用之後,與她的體質逆向而行,導致她的身體每況愈下。但這到底也不會要了她的命,至多是虛軟無力之狀,而且德妃娘娘這症狀,不是一年兩年了,依微臣看,似已有五年以上,隻是一直不嚴重,所以察覺不出。如何這幾個月來會這般嚴重,微臣卻還不知。”
她頭上冒出了冷汗,心裏有個疑團,卻不知道是什麽,立即起身道“你馬上跟我去承乾宮。”
烏雲珠帶著孫太醫去的時候,正好帝後剛走,她讓孫太醫把剛才的話對德妃說了一遍,德妃驚的說不出話。
烏雲珠正容道,“你那兩個丫頭燕兒和巧兒,可靠得住麽?怎滴如此不仔細,給你亂吃東西?趕快叫進來,問一問她們。”
德妃沉默了半響,神色哀傷,卻什麽話都不說。
烏雲珠急道“你倒是說句話呀,這樣吧,你別傷神,我來問,再去稟報陛下。那個給你開藥方的劉太醫,我也要好好去問一問!”
德妃見她毫不掩飾的著急憂心之色,竟向她淡淡一笑,輕輕道“皇貴妃,你坐,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她著急道“有什麽話,也等你病好了再說。”
德妃黯然道“我好不了了,我心裏明白。”
烏雲珠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怎會?隻要你不再吃那些東西,慢慢會好的,我現在就讓孫太醫去稟報陛下,你安心休息,你還有大皇子要照顧,萬不可氣餒。”
德妃聽到大皇子三個字,身體一震,含淚點了點頭。孫太醫又給她把了把脈,隻道“德妃娘娘靜養就是,微臣先告退了。”
出了承乾宮,孫太醫卻對烏雲珠歎著氣搖了搖頭,說“娘娘,德妃娘娘隻怕不好,或許,都熬不過這個月了。”
烏雲珠心裏猛的一顫,幾乎要站不穩,半響才道“不管怎麽說,先去稟報陛下,給她換藥,看看是不是老天爺肯開恩,多給她些時候。”
她也忘了和蕭予涵正別扭著,帶著孫太醫就去了乾清宮。
蕭予涵聽了孫太醫的話,臉色陰沉,沉默了良久。烏雲珠在旁邊急的差點要跳腳,“陛下!你倒是說話呀,現在怎麽辦!”
他抬頭看了眼烏雲珠,眼中閃過一種她不明白的哀痛和憤恨,“烏雲珠,你先回去吧,我會看著辦的。”
烏雲珠一呆,他眉頭深鎖,黯然神傷,明明不是無情的人,可現在這樣的情況,他卻說的這樣平靜,這是為什麽?她忽然的心頭沉重,不忍心再去煩他,打擾他,轉身而去。
蕭予涵讓李光把劉太醫叫來責問,又去承乾宮親自問德妃的貼身宮女,宮女太監跪了一地,連聲叫著冤枉,確實吃食,補藥都沒有問題,隻是和德妃體質相衝,隻能說她們當差不仔細,實在盤問不出什麽,這樣的情況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隻能撤了劉太醫的職,貶出太醫院,讓孫太醫重新給德妃開了藥方。
孫太醫把德妃的真實情況向蕭予涵稟報了下,偷偷說隻能盡人事,看天命,蕭予涵深深歎氣,無可奈何。
德妃在皇後之後進宮,皇後尖銳霸道,與他一向合不來,德妃比他大兩歲,像姐姐一樣溫柔貼心,陪伴了他整個的少年歲月,還為他生下了大皇子。眼看著德妃大限將至,蕭予涵留在了承乾宮裏,想盡量多陪她些時候。
半個月後的一天深夜,烏雲珠已躺下去,富貴在門口叫道“娘娘,承乾宮德妃娘娘不好了,太後、陛下和皇後都已趕去,太後讓娘娘和全妃娘娘也去承乾宮。”
烏雲珠連忙起來,帶著挽晴和芮銀匆匆趕去。
承乾宮的宮女太監跪了一院子,都在哀哭,她趕緊跑進德妃的寢殿,全妃和其他幾個嬪妃都在外殿,太後坐在德妃床前,帝後站在一旁,奕鴻跪在床邊隻是哭著,德妃已經奄奄一息,眼睛都睜不開了。
隻聽太後說道“德妃,你進宮陪伴皇帝十幾年,又為皇帝生了鴻兒,是我們淩朝的大功臣,皇帝一向看重你,沒想到你唉!你隻管安心,鴻兒哀家會把他交給皇後撫養,以後他就是大淩朝的長子和嫡子,前途無量。”
皇後大聲道“臣妾一定好好撫養鴻兒,請太後放心。”
德妃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睜開了眼睛,喘著氣說道“皇貴妃呢!皇貴妃來了麽?皇貴妃!”
烏雲珠趕忙跑過去說道“德妃姐姐,我在這裏,你有什麽事要我去做,隻管說罷!”
德妃向她伸出手來,烏雲珠握住她的手,她流下了眼淚,吃力的說“太後,陛下,臣妾無才無德,能為陛下生下鴻兒,真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陛下一向對臣妾很好,臣妾無以為報!鴻兒鴻兒他,他和皇貴妃投緣,請太後,陛下務必答應臣妾,讓鴻兒養在皇貴妃膝下,這是臣妾唯一的心願!請太後成全!”
德妃的話把所有人都驚呆了,太後更是驚詫不已,說道“鴻兒與皇貴妃投緣,皇貴妃還救過鴻兒的命,哀家也知道。可皇貴妃她比鴻兒大不著幾歲,又沒有生養過,不懂怎麽撫養孩子,以後讓他們多來往就是。鴻兒交給皇後撫養,便是皇帝的嫡子,你可別糊塗了!”
德妃流著眼淚搖了搖頭,悲傷不禁,用哀求的眼光看著蕭予涵,吃力的說“陛下,求求陛下,求陛下把鴻兒交給皇貴妃撫養,讓皇貴妃當他的母親!求陛下答應臣妾吧!”
蕭予涵走近她,稍稍猶豫的看了看烏雲珠,隨即點頭道“婉萱,你放心,朕答應你,把鴻兒交給皇貴妃。”
太後無奈,搖頭道“好吧,既是皇帝這樣說,哀家也無話可說。”
德妃鬆了口氣,叫道“鴻兒,你快,快過來!”
皇後臉色煞白,氣的渾身發抖,偏偏太後和蕭予涵都已這樣說,奕鴻認烏雲珠當母,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奕鴻哭著撲了過來,德妃對他柔聲道“快,快給皇貴妃磕頭,叫母親,你快,鴻兒”
奕鴻看了看德妃,又看了看烏雲珠,他雖一向喜歡和崇拜烏雲珠,可現在親生母親就要離開人世,馬上認別人做母親,他怎麽接受的了?隻是哭著不說話。
德妃急道“鴻兒,你想讓娘親含恨離世麽?快,快給皇貴妃磕頭!”
奕鴻跪倒在烏雲珠麵前,大聲道“母親在上,奕鴻給您磕頭。”說完“咚咚咚”磕了三個頭。
烏雲珠忙扶起他,眼淚流下,“好孩子快起來!”
德妃終於露出了微笑,平靜又虛弱的對烏雲珠說道“皇貴妃,你我雖相交不深,可我對你的為人,卻一向敬佩。我們非親非故,可以前你能不顧性命的救鴻兒,現在我的病,你又這樣盡心。
別人不知道的,要不說你狐媚,要不說你冷淡,可我知道你不是。那日你帶著孫太醫來,那種為我著急的樣子,是你一向待人骨子裏的真誠,任別人再如何裝,都是裝不出來的。
陛下喜歡你,大概就是因為你總是為了別人,情願折磨自己。鴻兒是我的命,把他交給你,我才能放心,我不求他日後登朝拜王,隻求他平安長大,勇義雙全,我我就能含笑九泉了。”
烏雲珠心中酸澀,緊緊抓住她的手,誠心誠意又斬釘截鐵的說道“德妃姐姐這樣信任我,我烏雲珠在此向皇天後土發誓,必然盡心盡力,把鴻兒教養成才,不求他日後登朝拜王,隻求他平安長大,勇義雙全,不負德妃姐姐臨終之托!若違此誓,叫我烏雲珠此生,無後而終,不得好死!”
她這樣堅定又激烈的誓言,震動了所有人,太後聽得呆了一呆,似乎才剛醒悟過來,為什麽德妃死也要把奕鴻給她。蕭予涵抿緊了嘴唇,一言不發。皇後站在一旁發抖,犀利的眼神似一把尖刀,直想要狠狠地刺穿德妃和烏雲珠。
德妃的眼淚湧出眼角,微笑著顫抖著嘴唇說道“謝謝你,謝謝!烏雲珠,你也要好好的去愛陛下”
她拚盡最後一點力氣,轉頭向蕭予涵,“陛下!此生雖短,可臣妾能在陛下身邊這些年,得陛下垂憐生下奕鴻,已經夠了!多謝陛下,這些日子都能這樣陪著我,我已經此生無憾”她話音剛落,就此閉目長辭。
奕鴻趴在她身上,大聲哀哭。
烏雲珠頭暈目眩的站起,走到外麵的屋子,人也差點站不住,全妃熱淚盈眶的過來把她扶坐在臥榻上,屋裏屋外,都是哭聲一片。
七日之後,蕭予涵賜諡號“慧賢德妃”,將德妃下葬於妃陵。
烏雲珠現在是大皇子的養母,這幾日她日日到承乾宮守靈,晚上回到朝陽宮,已是精疲力竭。這天問芮銀道“大皇子呢?”芮銀道“富貴正要去接。”德妃靈柩停在承乾宮七日,奕鴻守陵在前,一直沒有來朝陽宮,她也沒有催促,奕鴻這樣孝順,也是難得。
烏雲珠道“我親自去接吧。”
到了承乾宮,奕鴻正坐在自己的屋子裏,兩個乳娘陪在旁邊,不知道在說著什麽,烏雲珠站在門口隻聽到裏麵傳來一個乳母的聲音“殿下,也不怪殿下不高興,德妃娘娘確實臨終糊塗了,若殿下能去椒房殿,那以後的日子,才風光無限。”
另一個乳母也說道“我看太後對這件事也不是很情願,不如殿下求求太後,說不定就能去椒房殿呢。”
烏雲珠心下有氣,不動聲色走了進去。兩個乳娘見了她立即行禮道“給皇貴妃請安。”
奕鴻別扭的站起來,看著烏雲珠囁嚅著不說話,她柔聲道“鴻兒,今晚便跟我去朝陽宮吧,你母親已下葬,承乾宮空無一人,你住著也是不便。”
他滿目悲傷,點了點頭。
一個乳娘賠笑著說道“皇貴妃娘娘有所不知,太後說殿下一下子離開承乾宮隻怕不習慣,康寧宮是自小待慣的,讓殿下先去康寧宮住幾日再說。”
烏雲珠冷聲道“哦?太後倒沒有和本宮說,卻來和你說,是叫你通知本宮麽?”
奕鴻和兩個乳母都是一怔,那乳母立即低頭道“奴婢不敢,隻是,殿下他”
烏雲珠打斷她“殿下有什麽想法,自己會於本宮說,他十一歲了,再不是無知小兒,還用你來替他發話麽?”
那乳母惶恐不已,再不敢說話。可她們還是站在那裏,不跪不服,仗著是奕鴻的乳母,目中無人的很。別人性子強些烏雲珠倒無所謂,她自己也是不肯服軟的人,可若心懷不軌,挑唆著奕鴻走歪路,她就絕不能忍。
德妃一向溫柔,與人和善,下麵的人也都隨意慣了,連奕鴻也沒想到烏雲珠會這樣疾言厲色的說話,一時難以適應,小聲道“兒臣跟皇母妃回朝陽宮。”
他不叫烏雲珠母親,還是叫她皇母妃,烏雲珠知道他心思一時別不過來,也不以為意。
兩個乳母隻得幫奕鴻收拾,互相打了個眼色。烏雲珠坐下來,沉著聲道“挽晴,芮銀,你們幫殿下收拾東西,不勞兩個姑姑動手了。”
芮銀道“是!”和挽晴一起上前。
兩個乳母呆在那裏,不知她是何意。
烏雲珠淡淡道“殿下都已經十一歲了,還要乳母做什麽?你們兩個就不必跟著去了。到了朝陽宮,我會另派兩個丫頭服侍他,男兒當自立,繈褓中的小兒需要乳母,殿下早已不需要了。”
乳母身子一震,忍著氣道“啟稟皇貴妃,奴婢二人是德妃娘娘親自挑選,自幼伺候殿下,德妃娘娘剛走,娘娘說不要就不要了,這這恐怕”
烏雲珠冷冷一哼“德妃是德妃,本宮是本宮,德妃已經不在了,臨終把殿下托付給本宮,本宮自有本宮的處事之道,你們若覺得不公,盡管到太後,陛下,皇後那裏去說,讓他們來找本宮,你們,卻還沒有這資格!”
兩個乳母在承乾宮何時遇到過像這樣的冷言冷語,可對著烏雲珠,她們心裏雖然憤恨,卻不敢再言,琢磨著如何是好。烏雲珠的名聲在認識和不認識她的人中褒貶不一,認識的人知道她柔軟仁善,不認識她的人則說她驕傲冷淡,可她跟皇帝吵架,跟皇後頂嘴,在太後麵前強硬,這桀驁不馴的壞脾氣卻實在很出名。
見她們不再說話,烏雲珠昂頭道“自然,兩位乳母自幼照顧殿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待殿下長成,自會記得兩位的好處。芮銀,你去,拿三百兩銀子給兩位乳母,算是犒賞兩位照顧殿下的辛苦。”
她帶著奕鴻,不管兩個目瞪口呆,臉色難看的乳母,回到了朝陽宮。奕鴻有些愣愣的看著她,他不敢反駁,又難以置信,他一向見慣德妃溫柔和順,平日烏雲珠與他相處,也是歡笑和善的多,不知道她今日為何這樣嚴厲待人。
但烏雲珠如何跟一個剛剛喪母的小兒解釋這些呢?
她讓芮銀和挽晴把朝陽宮的西後殿的常馨殿收拾了出來給奕鴻住,常馨殿沒有脂粉之氣,離她住的主殿不近也不遠,正好能給他足夠的空間,又能照顧的到。
自來皇家子弟到十歲,就會安排兩個貼身的丫頭,這也是她堅持不要那兩個乳母的原因,想起德妃的遭遇,她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在奕鴻身邊安排能讓她放心的人,不讓他受人蠱惑迫害,是烏雲珠第一件要做的事。
前幾日她已讓富貴認真挑了兩個小宮女,一個文靜些的叫怡心,十五歲,一個活潑些的叫慧玲,十三歲,就像她小時候娘親給她的挽晴和頌雨,等奕鴻長大了若中意她們,她們就能當他的侍妾,或者庶妃,還挑了一個叫小祿子的小太監,和奕鴻一樣大。
富貴挑的人,烏雲珠自然是放心的。
他們都出去後,她坐在奕鴻旁邊,真誠無比的道“鴻兒,我知道德妃疼你,太後疼你,你從小什麽都不缺,任誰對你都是百依百順。可是,你已經十一歲了,慢慢長大了,男兒當自立,不要事事都依賴別人,哪怕你父皇,穿衣洗漱,讀書寫字,從來都是自己動手,不用人伺候的。
你母親剛剛去世,她臨終拚盡力氣把你托付給了我,你現在不願意叫我母親,我不怪你,哪天你願意叫你就叫,或者你一輩子都叫我皇母妃,我也不在意,隻要你自己高興就成,母子間的情分,原不在一句稱呼上麵。
從你七歲時我第一次見你,我們就很投緣,但那時候我們是玩伴,是師徒,是朋友。現在,卻變成了母子,不要說你覺得別扭,其實我也在適應。我隻比你大九歲,沒有生養過,我不敢說自己懂得怎麽去當一個母親,所以,或者我對你以後還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盼你不要介意,能給我機會讓我學著怎麽去當一個合格的母親。
我會永遠記得我對你母親所發的誓言,或許我剛才這樣對你的乳母,你有些疑惑,但我隻希望你能像你母親一樣全心全意的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不負你母親的托付。我烏雲珠,對得起天地,對得起任何人,你能明白嗎?”
奕鴻年紀不大,十一歲卻也已經不算小,已經很懂事。烏雲珠的這番話,深深打動了他,也感動了他,兩人從小建立起來的感情在他心裏,終於鼓動他接受了烏雲珠,含淚堅定的點了點頭。
烏雲珠微笑道“好孩子,我一直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母親去了,你傷心,我是明白的。隻不過你的人生才剛開始,路,還要自己走下去,不要讓你的母親不安,好好照顧自己,好嗎?”
奕鴻撲通一跪,大聲道“是!鴻兒知道了。”
烏雲珠扶他起來,點了點頭,向外麵道“你們都進來吧。”
富貴領著慧玲,怡心和小祿子進了屋子。
烏雲珠說道“這兩個丫頭和一個小太監,是我給你找的人,以後跟你住在常馨殿,貼身服侍你,你若不滿意,我再給你另找。這是怡心,這是慧玲,這是小祿子。”
三個人忙跪下向他行禮,慧玲和怡心白淨清秀,含羞帶喜,奕鴻看的臉一紅,小聲說道“起來吧。”
烏雲珠看他似乎對這三個人很滿意,放下心道“好了,這幾日你也實在累壞了,早些休息,明日再去向你父皇和太後請安吧,若是缺了什麽,盡管跟我說,也可以跟富貴說,不要憋著。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跟在承乾宮沒有什麽兩樣。你們三個,要盡心盡力的服侍殿下,知道麽?”
三人一起磕頭答應。奕鴻點點頭,送她到門口。
烏雲珠疲累不堪,回到自己的屋子,洗了臉倒頭就睡了。迷糊中似乎蕭予涵在她身邊,她不由自主的靠向了他,汲取著他的溫暖。
清晨,似乎聽到外麵有人在喊什麽,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睡在蕭予涵的懷裏,她一驚一動,他也醒了。
她直有些楞,“陛下何時來的,我都不知道。”
蕭予涵柔聲道“昨晚本想來看看奕鴻,不知道是不是會和你鬧別扭,他對我說他很好,以後會安心住在朝陽宮裏,我也就放了心。我來你這的時候,你都睡熟了,我在你旁邊躺下,你也沒醒。”
她看了看外麵,“是李光喊你上朝去了麽?”
蕭予涵點點頭,“恩,你再睡會兒,這兩天把你折騰壞了,你要自己當心身體。”
烏雲珠坐起身子,還是跟他一起起來,擰了棉巾給他洗臉,他忽然說道“烏雲珠,本來奕鴻,我不願意讓你帶,我想讓你清清靜靜的過日子。”
她走過去倒茶,平靜的說“從你讓我當你的皇貴妃開始,我就不可能清清靜靜的過日子了。”
蕭予涵歎氣“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對是錯。”